《念空山》凤楼饮宴

19、第 19 章

　　白凤最终是没有扭过那眼神。
　　三日后，那雪缎滚金边的轿辇再次在人们惊叹声中，离开了。城门上，承和望着轿辇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风起时，人已不再。

　　箜山道观里，白凤一如往常坐在老君殿里看书，心绪却烦乱的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干脆放下书走到崖边，看着满山郁郁葱葱，回想起那年冬天时，承和来时的场面。
　　不出半月嘛...我等就是了。他心里暗自叨念着。
　　归来的几日，白凤几乎每晚盯着卦象不合眼。道童见他每日如此，都觉得出了什么大事，吓得也不敢问。
　　度日如年么，堂堂仙君，这是害了相思病么？跪坐在老君像前暗骂自己没用。但不安感还是从细微末节里出现。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自己离开是不是对的，但又无法拒绝。

　　皇宫里依旧看上去风平浪静，皇帝亲政的时日已定，摄政王表面上继续一笑春风，帧敬王也依旧对他的前辈毕恭毕敬。丝毫看不出破绽。
　　这日，皇帝亲政时的礼服做好送进宫了，小皇帝正被好几个下人围在镜子前整理，摄政王到了。
　　‘皇上万福。’
　　‘二皇叔....这礼服太重了....’小皇上透过镜子对承和摆出一个受苦的表情。
　　他笑笑。‘当真正的皇帝身上扛着天下，重是一定的。’
　　小皇帝微微叹气。
　　‘皇上亲政后便是一国之君，不再是小孩子，出了事情，皇叔也不可以帮你拿主意了。要像你父皇那样，做个好皇帝。’承和走向前，帮他带好镶金琉璃冠，左右端详了一番。
　　‘不错，这冠子倒是别致。’
　　管内务的太监一个劲的点头称，‘摄政王说的是，这冠是天晶琉璃镶了赤金的，象征天子隆恩包罗万象。’
　　‘嗯。不错...’承和点头道。
　　‘二皇叔，朕要亲政了，你怎么也不把凤皇叔留下呢...’小皇帝知道白凤走也是闹了阵的。
　　‘凤皇叔是国师，还有要事在身。要保护皇上。’承和笑笑，不禁叹出一口气。

　　典礼定于五日后。
　　夜幕降临，城墙上的人挥手将下人散去，一人踱步。
　　无风无月，星河天悬，不胜美景。
　　‘帧敬王帧将军......如此美妙胜景，何不与本王共饮一杯？’承和对着黑暗发出邀请。
　　帧敬王走黑暗里走出，笑着摇头。
　　‘不敢当...摄政王的酒，在下是不敢喝。’
　　承和笑笑不再说话。
　　‘属下实在不明，摄政王要的是什么？’许久后帧敬王开口。
　　承和笑而不答。他继续道，‘若说能力，属下下绝不是您的对手，若说传承，这王位，本该是摄政王您的，可...为何您要如此...属下实在不懂！’
　　这是帧敬王最不解的。如若，承和现在跟他说，他要夺权篡位，那帧敬王二回话不说的做他的左膀右臂。可，眼前的这个男人，依旧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还带着些许疲惫。
　　‘本王，要这王位做什么....’一句话，叹化在风里。‘本王要的，是那箜山观里的一只孔雀...而在那孔雀心里，第一位的却不是本王，而是先皇的遗愿。’
　　帧敬王不解的看着他，像是不能确定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承和转头看他，笑笑‘这就是执念啊，一个从六岁开始延续至今的执念...’他沿着城墙慢慢踱步。‘一个凤王，能抵万里江山。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帧敬王久久说不出话。
　　他说不什么来，他明白承和说的每一个字，但连起来就无法让他理解。为一个人，可弃天下而不顾，为一个人，可誓死捍卫一个弱不禁风的誓言。
　　承和临走时，背对着他，笑着说‘不指望你能懂...只是告诉你，本王要用这江山，换一人真心。此信念，无人可撼动，若有差错，本王就是倾覆了天下，也要讨个说法。’
　　承和走后，帧敬王听见自己深深的叹气声。

　　典礼当日，云层很厚，一早起来，承和就觉得头疼。
　　结果，果然进宫的路上，远远一群侍卫走来，竟然围了摄政王的轿辇。
　　身边的侍从刚要叫板，却被他用扇子拦下。承和索性下了轿子，笑着问。
　　‘帧敬王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对方侍卫开口。
　　‘在下奉皇上之命，前来迎摄政王进宫。’
　　皇上之命？承和愣了一下，这孩子是怎么了....
　　‘摄政王还是跟小的们走一趟吧。’
　　侍卫们面无表情，拦在前面一动不动。承和扯了扯嘴角，‘哼，既然是皇上之命，那本王必当服从。走吧。’一挥衣袖上了轿子。
　　侍卫是果不其然的将他们带进了宫，只是摄政王的侍卫被拦在了外头。
　　承和进殿，发现空无一人。他将呼吸声降到最低，侧耳听风。
　　‘摄政王，属下多有得罪...’从柱子后，走出的人毫无悬念。
　　‘呵...帧敬王何等兴师动众，假传圣旨这可不是小事...’
　　帧敬王一脸惨笑，摇摇头。
　　‘臣，当真是奉天子之命前来拿你的，摄政王。’
　　‘什么？’
　　冉庆...
　　‘属下...那日在城门上，告诉过摄政王，然摄政王始终没有明白。臣，是奉天子之命前来铲除乱党的。摄政王可懂了？’帧敬王声音颤抖的越来越重，见承和还愣在那里，最后没有忍住大声说，‘这便是你要的天下么摄政王？那箜山，你恐怕是再也去不了了。摄政王权倾朝野早已是皇上心头之患，有你在，皇上的龙椅一天就做不稳...你可懂了？这就是你维护的...’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眼前的这个即将死在自己手里人，是自己的恩师，是自己曾经的主上，是曾一起征战沙场的将领。
　　‘是冉庆...若是白凤不走，他是不是，连他的凤皇叔也不放过。’过了一会，承和却异常的冷静，抬头看着金銮殿，看着龙椅，笑的春风满面。
　　‘若本王束手就擒，皇上可会放过白凤？’他高声说。
　　帧敬王被问的愣住，刚要开口，便听见柱子后仍带着稚嫩的声音。
　　‘朕应你，让凤皇叔在箜山潜心修道就是。’
　　承和转头看，冉熙从柱子后走出，身穿龙袍，头上戴的，便是那日自己亲自为他带上的琉璃冠。
　　‘二皇叔进殿便知道侄儿在了，为何不躲。’少年脸上的笑，与承和的如出一辙。
　　承和笑叹道‘普天之下，哪有叔叔躲着侄子的？冉儿是长大了...’
　　皇帝渐渐收起笑容，缓缓上殿，端坐于龙椅。
　　‘朕亲政，有二位臣工看着就够了。摄政王还有什么想说的？’
　　承和挪步上前衣摆一挥，跪‘臣愿皇上志在青云，成一代明君。从此普天之下生灵皆由圣光笼罩，风调雨顺。’
　　他抬头看，少年天子脸上的稚气已消尽，倒是越来越像个皇帝了。倒是亲叔侄，跟自己倒是越来越像了。
　　‘朕应你，也应凤皇叔，做个好皇帝。让天下苍生不再受苦。只是，摄政王在一日，朕就依旧是个儿皇帝，冉儿是天子之命，还请皇叔体谅圣意才是。’恩，这话说的也有个皇帝的样子了，不再是那个吵着礼服重的小皇帝，更不是那个喜欢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要骑马的冉儿。
　　‘皇上不必如此，臣明白...只是....’承和起身，转身看着殿外青色的天，轻叹一声。

　　‘只是，这次失约了....’

作者有话说

　　写的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