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依旧》璀然

16、十六

　　深夜，酒吧。
　　安正宇有点郁闷，最近计划好的事总会被突然的打断？今天也是，他原本和筱绿约好一起吃饭的，结果临到出门突然接到了韩哲楠的电话，他只说了一句，我回来了，你来酒吧吧。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于是，他只好取消和筱绿的约会，接着来酒吧陪这尊大神。
　　可是今天，这尊大神实在是太反常了。平常话不多的他，一见面就跟说要给他讲故事。既然这样，正宇想着，他要讲，我就听着吧。结果，他讲了一个初恋无疾而终的故事，然后就不再开口了。直到现在，他也搞不懂，韩哲楠这到底是怎么啦？
　　“哲楠，是不是证实了你的猜想？”安正宇真的不放心。
　　“什么猜想？”韩哲楠转头看看他，微勳的双眼不再是澄黑如亮，带着一丝迷茫。
　　安正宇将酒杯推到一边，说：“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父亲？就是这个猜想。”
　　“哦。这个……”停顿半晌，接着又道：“真相就是如此，我甚至可能继承了那种不堪的基因。”
　　听到这儿，安正宇一下子明白好友反常的原因了。或许很难有人理解，韩哲楠对父亲的那种复杂难辩的感情，为何明明是亲生父亲，却吝啬多看自己一眼？安正宇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年十岁的韩哲楠第一次见到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时，面对一脸仰慕的的孩童，那个人只是死死地盯着哲楠，眼里流露一种疯狂甚至想要毁灭的情愫。哲楠顿时被吓住了，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胳膊被抓得很疼，很疼。那种痛感，他记得很清楚。可是，当时，他和哲楠却都不敢出声。之后二十年，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哲楠似乎也习惯了不去提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哲楠会去调查他，甚至有那样的念头？是不是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心目中的父亲不应该是那样的？
　　在安正宇心思百转的时候，韩哲楠仍自顾自地喝着酒。
　　回过神后，安正宇不由分说地拉着韩哲楠走出酒吧，然后一路驱车回到公寓，扭开浴头，把韩哲楠推过去，愤懑地说：“韩哲楠，你真该好好清醒！”
　　冰冷的水顺着头顶流下来，已经湿透的衣服带来微微的凉意，韩哲楠闭着眼感受水流从身体流过，顿时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放空的空间中，清澈的水从周身不断蔓延，空间中的一切都在水的洗涤中焕然一新，连带着他的心灵。
　　这时，韩哲楠突然睁开眼，抚开脸上的水，望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很陌生。安正宇一直注视着好友，看到他这种举动，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从一旁拿出浴巾，披在好友身上，接着向外走去，到门口时稍停顿了一下，“明天宁姨会过来，不要以这样一幅死样子去见人，不然我以后没好日子过了。好好收拾一下吧。”
　　窗外天色微明，天空已微微泛蓝。
　　漆黑的房内，满头的冷汗，微蹙的眉头，不停颤抖的身躯以及下意识抱胸的双臂都暗示着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在一阵阵断断续续的低语后，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由自主地低语：“原来是那件事啊……我以为已经忘记了……”
　　桌上的手机一闪一闪着，他伸手拿过。
　　“我本来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接的，没想到你却……看来你的睡眠仍然不太好。”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低，语声中带着几不可闻的担忧。
　　“说吧，有什么事？”黑暗中，这声音听起来特别低哑。
　　“我想回来了。”
　　“知道了，你回来吧。那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双方都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欲言又止，“你……”，最终只说了两个字，“挂了。”
　　清晨，已是深秋，早上晨练的人已经不多。
　　刚踏出公寓，安正宇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前面跑步的人这时恰好转过身来，做了一个向前推拳的手势，然后便继续向前跑去。安正宇加快步伐，跑到和前面的人齐平，使劲甩甩自己握拳的手臂，说：“好吧，来比比！”身侧的人也不开口，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突然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安正宇立刻跟上。
　　酒店餐厅。
　　韩哲楠正在阅读报纸上的新闻，对面的安正宇觉得无趣，突然放下咖啡杯，说：“哲楠，宁姨过来了。”韩哲楠立刻放下手中的报纸，整理衣服准备起身，看也不看安正宇。
　　安正宇无奈，只得马上说道：“真是无趣，我开个玩笑也不行啊？”韩哲楠瞟了瞟他，一边拿起报纸，一边说道：“你才无趣呢，等到狼真的来了，你不会救你的。”安正宇对宁姨一向是敬畏多于尊敬，那位的逆鳞恰恰又是对面这位，他还真不敢去触碰。
　　“你们在说什么呢？”清冷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安正宇立刻站起来，韩哲楠则放下报纸，转身走到来人面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林静宁觉得自己需要使出全部的力气才能将眼眶里即将溢出的泪水咽回去，她有将近一年没见他了吧，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安正宇则走上前，向女子身边的男人（林覃云）打招呼，“林特助，好久不见。”男人伸出手拍拍安正宇的肩膀，“好久不见，正宇，成熟不少。”
　　“你是说我变老了吗？”安正宇嘻嘻笑着。
　　男人不急不忙地回道：“刚刚说你成熟了，却原来还是这般喜欢打趣别人。”正宇摆摆手，和男人拥抱了一下，说：“这是乐趣，生活的乐趣。”男人只是浅笑，转身望着身旁拥抱的两人。
　　哲楠放开宁姨，声音不再是一贯的清冷，轻柔了不少，“宁姨。”随后看向女子身旁的男人，“林特助。”
　　“哲楠倒是没怎么变。“男人浅笑，却是对着身旁的女子说道。
　　林静宁看着侄子，点点头，“是啊，哲楠还是老样子。”
　　“宁姨，你可不能怪我啊，都是哲楠太折腾了。”无论何时，正宇总能恰到好处活跃气氛。
　　林静宁瞪了一眼正宇，声音中带了一丝调侃，“正宇，他折腾，你不会拦着？这还得算得你头上。”
　　正宇拉着林静宁坐下，自嘲道：“宁姨，我怎么没拦，可关键是没拦住啊。”一边说，一边还冲着林特助使眼色。
　　林特助一脸爱莫能助，用眼色示意他向哲楠求救。
　　哲楠看着他们之间的眼神互动，只得开口，“宁姨，我们先吃饭吧。我点的全是您爱吃的菜。”说完，朝着正宇瞟了一眼，你收敛点。
　　饭后。
　　林静宁想了想，说：“哲楠，你就好好经营公司，其他的事不要管了。”
　　哲楠眼神暗了暗，却还是点头。
　　“哲楠，不管怎样，你都还有林总。其他的，不用在意。”林特助随后接道。
　　哲楠望着这个已过而立、散发着深沉魅力的男人。这个男人自从硕士毕业后就进入林氏工作，然后一直跟在宁姨身边，一晃已经十年了。他始终默默陪伴着宁姨，用自己的爱为宁姨守住想要的，给了宁姨一份温情的陪伴。虽然已经过了十年，这份情却历久弥新。
　　哲楠对着林特助点点头，他明白他的用意。
　　“哲楠，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林静宁再次叮嘱道。
　　“放心吧，宁姨，我会帮你看着的，让他一定听你的话。”正宇攀着哲楠的肩膀，郑重地说。
　　酒店门外。
　　正宇看看走在前边的两人，又看看身边的男人，他的目光焦点永远都是那人。正宇感慨道：“林特助，你知道吗？其实我挺想叫你林大哥的，可我知道，你或许不太喜欢。”
　　林覃云收回目光，说：“你哪来那么多感慨？”
　　“我亲眼所见，林大哥，是不是？”说到林大哥时，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
　　林覃云不再理他，快步走到车门前，为女子打开车门，上车前回头望了一眼正宇。
　　正宇走到哲楠身旁，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突然说了一句：“哲楠，你离开这么久，还不知道吧？亦泠最近和她一个学长走得很近，好像叫舒扬？”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哲楠才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亦泠了吧。
　　和舒扬？大学时曾经和她一起在广播台工作过的学长？
　　察觉到身边的人又陷入了沉默。正宇有点不明白，“哲楠，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听到这个消息，你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吧。”
　　“没什么，我只是在回想，舒扬是谁。”仍是以往清冷的语气。
　　“你也知道舒扬？前几天筱筱跟我说的时候，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正宇说到“筱筱”时，特别温柔。哲楠当然听出来了，“嗯，亦泠曾和他一起在广播台工作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打算怎么办，或许只是你想多了。”哲楠的语气甚至没有一丝起伏。
　　“既然这样，你好自为之吧。我要去见筱筱了。”正宇潇洒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