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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四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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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炙鬼还会来找我吗?是不是我以后不能再去镇上那个电影院了?”逸生问绿萝。
“暂时别去,今日一遭;那个炙鬼是以为你死了,这样没办法拿你做自己替死鬼;若是你再去;被发现我们在糊弄他,下回就不好弄了。”绿萝神色严肃。
“那……也我还能去镇上吗?”
“先别去了,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炙鬼哪那么好对付。”绿萝折腾了一夜也觉得累,道,“你先休息吧,暂时是没什么事了;让我好好休息想想办法。”说完便消失了。
当逸生带着绿萝去到那个电影院的时候,逸生是肉眼凡胎看不见;绿萝可是真真切切看到那焦黑的炙鬼就在电影院的门口,来回徘徊。后来若不是逸生穿了离魂衣,魂魄飞离肉身,也不会看到那只炙鬼追来索命的模样。
要说,那炙鬼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却是一个绿萝认识的人,不算熟人;倒是见过几次,没想他是遭此下场,连绿萝也不免唏嘘。
要说这个炙鬼的来历,还要问逸生一位姨婆奶奶。
这婆姨奶奶是谁,就是当年周慕云的丫鬟四凤。
四凤这个丫头是北平人,生在皇城根下一处老平房胡同里;家里排行老四丫头,就叫四凤了。家里是满族人,算是八旗遗老,但就是这个八旗遗老;害得她爹连书都没读过。清朝一朝倒了,家里的境况就更苦了,只能在天桥那片当干杂活力巴赚些家用。四凤的妈整日在家里做些街坊姐妹介绍的缝缝补补的活儿,也算一天能有几个钱。
家里生到四凤,都是丫头;几个丫头能吃能睡就是不会干活,气得四凤的爹都想把这几个懒丫头卖窑子里去。唯有这个四凤,还有点上进心;懂事开始就帮着亲妈干点活,会来事儿,也是最招爹妈喜欢的老丫头。
四凤打落地开始记事儿开始,就只知道穷味儿。穷这档子事儿,真是不比较不知道;街坊邻里都穷哈哈的,所以四凤小时候在胡同里过得也觉得挺好;反正不用挨饿又有得玩。后来大些了,会和小伙伴去天桥前门那片玩;四凤就觉摸出来不对了,怎么人家家的丫头有花戴自己没有?怎么人家家的丫头能吃糖葫芦豌豆黄自己不能吃?特别是看人家手里咕噜噜转的彩纸扎的风车,太漂亮了;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过?
回家一问爹妈,原来是因为自己家太穷没钱。
从那时候开始,四凤就知道要钱,有钱才是最开心的事儿。她帮娘干活,也是为得哄娘开心就有几个小子儿;有了钱,四凤就存起来;有了钱干嘛呢?四凤喜欢用钱买一些漂亮又没什么用的东西,越漂亮越没用越好;比如画着旗袍美人的画签,比如绢布做的假花儿;有时候她就用钱坐着人力拉的洋车在前门兜一圈也舒坦。这些事都是她感觉里有钱人会做的事儿,自己做这些事儿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也跟那些有钱人一样。这让她很快活。
十四岁的时候,四凤娘的一个老姐妹来看她;带了点心水果,说她在北平一个军爷的公馆里干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时正在边上添茶倒水的四凤赶紧甜声叫了一声姨后就问公馆里缺不缺干活的丫头。
那老姐妹想想便说,老爷倒是没说;不过你要是有意思,可以带你去见老爷;那个军爷年纪也不大,很好说话。
四凤一听就欢喜,那叫一个亲热姨前姨后的伺候这位老姐妹。
没几天,这个老姐妹就带着四凤到了军爷的公馆,四凤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军爷;到了公馆直接是管家看了看,问了些话;没问题就留四凤下来干活了。
每日,要等老爷起床以后;卧房空下来,四凤才能进去打扫。公馆的太大了,一个个房间又很多,一开始四凤都觉得自己有可能在这里迷路;可时间长了,四凤觉得也就那样吧。再大也没有紫禁城大吧。
偶尔的也会看到老爷,她知道老爷姓周;是个军队里的头头。年纪不算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比四凤以前见过的男人强太多。可他从来都不会正眼看谁,好像很忙的样子。
在老爷的卧室里,有一面穿衣用的落地镜子;四凤经常照那面镜子,普通老百姓家里谁能有这好东西;四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也不错,乌黑的麻花大辫子;碎花的小袄看着不是挺好看的吗。有时候她还会摆出那些画签上美人的姿势,也不逊色。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四凤发现总有人偷偷地看她;有时候她拿着装针线的簸箩走过大厅的时候有个小警卫员老是偷看她。等四凤回看他的时候,那个小警卫员就不好意西地笑笑。
那个小警卫员叫李文强,也是北平人;刚参军,就被调来当了警卫员。算来大概也就比四凤大了两三岁的样子。
四凤起初是看不上这个李文强的,家里也是没钱没势力,不过比四凤家里好一些,是北平城外种田的。有几亩自家田地,算是小富农。他时不时会送四凤一些新奇小玩意,慢慢的;这些小玩意也让四凤有了莫名的优越感。几个和她一起帮工的丫头都没有这待遇,这样一来,别人都羡慕四凤,让四凤觉得这个李文强也不是那么差。
再后来,李文强会用休假时间约四凤去看电影;去公园里吃冰糕。这些都是四凤没体验过的生活,渐渐地,四凤也就接受李文强了。
那一天,老爷的朋友送来一个姑娘;当时对方是开着汽车把姑娘送到公馆门口,拿着帖子递给管家;管家就让四凤把那位玉如姑娘带进客厅里。
四凤打量那个玉如姑娘,身上穿着的是画片里女明星们穿的旗袍;头发是盘起来的,不过看得出来有烫过头发。这样的打扮就是在前面也不多见,能打扮成这样的,不是名媛就是窑姐了。
想到这里,四凤又有了优越感;这种事在那时候很多,送个姨太太;那是面子可大了去了,比送金条都受欢迎。
带着玉如姑娘到了客厅,四凤笑了笑道:
“我们家老爷要好久才回来呢,你要吃什么告诉我;我端来给你。”
玉如摇摇头,浅浅一笑:
“谢谢你了,不用费心;你忙你的去吧。”
四凤舒了一口气,窑姐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她甚至觉得这个窑姐还不错,长得还算过得去吧,事儿也不多。
后来她听说那个玉如被赶走了,还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四凤就忘了这个茬。直到后来,在后巷跟李文强幽会时候,他们发现了晕倒在地的玉如。
李文强一开始还说:“大概是哪儿来的乞丐,别管了。”
四凤拉住李文强:“不对,她是被送给老爷当姨太太的那个姑娘。”
于是两人一帮一把将玉如又带回了公馆,那些帮玉如的话;四凤主要是出于同情说的。没想到老爷居然真的就把这个窑姐留下来了。
而且还让四凤伺候这个窑姐,刚开始,四凤心底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凭什么就得让我伺候她?可面子上还是要挂着笑的。反正没成亲,也不算是姨太太;老爷也没说定她就是姨太太了。四凤的不开心全都发泄在李文强的身上。
李文强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年纪不大的丫头;干活又那么辛苦有些抱怨也是正常。
有时候静下来,玉如也会和四凤聊聊天;聊得不多,因为没什么共同话题。在凤喜楼里,姐妹们之间无非是聊哪些胭脂水粉好,哪家头花做得精妙;哪个裁缝手艺不错之类的。和四凤说不来这些,玉如都是偶尔假装不懂求教四凤怎么做豌豆黄啊,或者北平哪里好玩。然后就是听四凤说一些公馆里的琐事。
后来,连玉如也看出来四凤和李文强正在谈恋爱;她就特别鼓励四凤和李文强在一起,这不鼓励不要紧,一鼓励四凤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敢情我就得和警卫员在一起就合适?你这个窑姐却是攀到我头上当姨太太了。
回到屋子里四凤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赌气不理李文强。
后来没多久,就开始打仗了;说是北伐。因为打仗,公馆里好多人逃得逃走得走;有外地亲戚的,都去投靠外地亲戚了。
四凤也想走,可一想全家都在北平城了,还能逃到哪儿去;就想算了,反正还没打到自己头上,到时再说。然后她去问了玉如,玉如也说不想离开,看看再说。
于是偌大的公馆里就留下玲星几个人。
听说老爷是上了前线,但是也会经常写些简短的信件回来。
玉如识字,所以也只能让玉如看这些信了。四凤也会‘不经意’提起问问老爷情况怎么样,玉如就会说说信上的内容,基本就是情况好的时候多于坏的时候。老爷也会在战事休停的时候回来公馆小住,所以这场仗感觉倒是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样紧张。
春去冬来,转眼两年过去;战争结束了,周慕云领了军功也得了一个长假可以返乡,算作慰劳。
可周慕云回了南方以后,却是杳无音讯半个余月;玉如心急如焚,四凤也有点着急;别是出了什么意外,想想只能让李文强帮忙了。因为战争结束后,李文强就作为周慕云的警卫跟着周慕云一起去了南方。
四凤想起到了南方,李文强倒是给自己写过信;但当时不想再理这个小警卫了,而且自己也不认识字,所以看也没看就塞起来了。四凤好容易找出李文强的信,把信给玉如,让她读一读信。
玉如读了信,四凤就说:
“玉如小姐,你帮我给李文强写信;咱们可以问问老爷的近况。”
玉如便急忙提笔帮四凤写了一封回信,信发出去以后,十来天才收到回信;说是老爷在南方老家添置的房产,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北平了;信上还附上了他们在南方的地址。
玉如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直接跌坐在椅子上,颓然不知所措。
“玉如小姐,别泄气;老爷不回来,咱们可以去南方找他啊,咱们不是有地址了吗;你又认识字,到时候我们一路走一路问,总能找到的。”四凤说出了她大胆的想法。毕竟世道不算太平,两个女人出门风险不小。
玉如也知道,外面有太危险;虽有些迟疑,但还是同意了四凤的提议。
两个人换上粗布麻衣,在脸上抹了好些锅灰才敢出门。
到了南方,鱼米水乡;和北平完全是两个样子。尽是船啊,河道,还有四凤从没见过的红菱角,茭白以及水芹菜。到了老爷的新宅子,是一处翻新了的园林,很是敞亮素雅。虽不及北平的公馆富丽堂皇,倒也是一处不错的宅邸。
周慕云买了新宅子以后新找了几个老婆子丫鬟,所以四凤她们到了新宅以后,要四凤干的活儿更少了;几乎就是名义上的丫鬟,实则根本不用做什么;倒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爷和玉如吵架了,以前玉如亲自送的汤羹衣物现在都委托四凤代送了。
而李文强也如以前一样经常来找四凤,如今四凤有时候心情好了就应付李文强几句;心情不好就装病装不舒服支开李文强。原因在于,如今周慕云有时候也会问四凤一些事儿;虽然大多数时候这些事儿都和玉如有关。但是在四凤看来,是老爷周慕云对自己的态度不同了。
也就是说,也许,说不定,有可能自己哪天也能当上姨太太也未可知。四凤经常会这样想,虽然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点不靠在谱上;不过想想也不犯法不是。
有天半夜里,城里的警卫官来家里通知说老爷出事了,中了枪被送进医院了。
那一天,玉如几乎想也没想就出门去了,猜也知道应该是去医院里看老爷了。
当时事发是大半夜,家里没除了守夜看门的家丁就没什么人了;玉如赶进城里看老爷的事儿也就四凤知道。后来老爷回来了,也没见玉如回来。四凤也纳闷了,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后来跟李文强打听,说是也没见到玉如;老爷这次受伤痊愈说来也奇怪,好像不记得有玉如这个人了。
四凤想,也对,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指不定那个玉如私底下跟哪个汉子好上了,趁着老爷不在连夜给跑了。也好,在周慕云问起的时候;四凤也装作不知道地糊弄了过去。四凤觉得这是在做善事,不然把这事儿说出来,到时候老爷带着人把这对姘夫妇找回来;按照南方的规矩还是要沉猪笼的。不如不说,由他们去罢了。
后来日子还是照常过,老夫人病重了,这才催老爷的婚事。
满心欢喜的四凤以为这次总能轮到自己,可天不遂人愿;半路杀出个锦娘。
婚事越临近,四凤越生气。这个锦娘算个什么东西,想来还不如玉如;自己好歹和玉如也认识这些年,想想人都已经走了,还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日大婚,前厅里热闹喜庆,四凤则回到后厢院,玉如房间里;点上灯,翻出玉如的旧衣物,也算睹物思人吧。看着看着,四凤见四下没人;便偷偷给自己换上玉如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也对着镜子打扮起来;拆了辫子,盘起髻子;插上珠钗,也有几分韵味。最后还不忘扑了些玉如惯用的香粉。
在灯光下对着镜子自己欣赏起来。
突然,听得屋外有脚步声;四凤以为有人来,吓得忙熄了灯。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大气。
醉醺醺的周慕云推开房门,这屋子也没地方躲;四凤一脸惊吓站在原地看着周慕云。
周慕云看了四凤许久,走进屋子,反手关上门。
那天夜里,四凤算是半推半就地就从了周慕云;本来她也想叫,可是觉得周慕云又太可怜了,一直唤她作玉如。而且这样的事儿,四凤也只敢在梦里想,哪知道居然能成真。她心中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害怕,反正就这样把自己全交给了周慕云。
天还没亮的时候,酒醒了大半的周慕云就离开了。
四凤知道周慕云从床上起来,离开了;她只能装睡,不敢留他。
黑暗里,四凤回味着方才的肌肤之亲,自己与周慕云亲昵地交缠呢喃。脸不觉又腾红了一片。
撤下床单的时候,瞥见几片殷红;四凤忙把床单胡乱卷起来。
这事儿应该没人知道,连周慕云都说新婚之夜是喝太多酒了,所以就在偏厅里小憩了一会儿才回洞房。
两个月以后,四凤都快愁白头了;已经没有来月事两个月了。她假装给自家主子问了问大夫这事儿,大夫说八成是有喜了,但也不排除别的情况,四凤当下心里就搅成一团子,可不是,没有喜又怎么会两个月都不来月事呢。
这件事,她谁都不敢告诉;更别说是周慕云了。整天做梦是自己肚子突然大起来藏也藏不住,被那些老妈子各种冷嘲热讽。
正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一个人——李文强。
如今只能利用他了,四凤没准备骗李文强说孩子是他的;就算她现在和李文强同房,孩子生下来也差整整两个月,想糊弄过去根本不可能。只能给孩子造一个出了意外死的爹,然后孤儿寡母;说不定周慕云会出于愧疚照顾她们母子。
四凤破天荒地约李文强去看电影,看电影的时候又在李文强买的果汁里下了一颗她从周慕云药箱里偷来的安眠药。电影院人本就不多,又是老式木质结构。一个未熄灭的烟头丢进废纸篓里就能引起一场大火……
当浓浓烟雾腾起的时候,人们四散奔逃;四凤拍拍李文强的脸假装是叫醒他。
在确定李文强已经昏睡过去以后,四凤扛架着李文强;挪步到厕所边的一个储藏间,里面都是拖把扫帚应该很好着火,四凤把李文强推进去;而后关锁上门才放心地跟着几个人从剧场侧门逃了出去。
一出去就坐在地上哭,直到后来消防队过来,控制火势。
四凤还在那里假惺惺哭天抢地说自己对象在里面。
回到憩园,四凤知道李文强被烧死在电影院里以后,便摊了牌,说自己和文强早就在一起了,最近发现有了身孕,本打算这个月就把婚事办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知道四凤有了身孕,锦娘很高兴。因为前段时日才去看医生,医生说她身体有些先天不足,可能没办法怀上孩子,锦娘正愁;知道四凤有孩子,真是天赐的机会。锦娘当下就把四凤拉到一边小声道:
希望四凤好好养了孩子,将来自己愿意当孩子的娘;到时候孩子不但是周家子孙还会给四凤一大笔钱算抚恤金。
四凤也想,得了,生个孩子不但不用自己养还有钱拿;也行啊。便答应下来,反正说到底这孩子确实就是你们周家的子孙。
怀胎时,四凤害喜得厉害,几乎要吐晕过去,有时候也害怕;毕竟是自己害死了李文强,生怕李文强的鬼魂来找自己算账,可每每想及此,又宽慰自己:那李文强到死估计也不知道是谁害得他,再说了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要算账就找周慕云算吧。
周慕云这头,新婚那日;喝得确实不少,想起玉如心里也伤怀,知道玉如为了救自己才死了;如今想补救,都已经阴阳两隔了还怎么补救。回想过去,周慕云除了悔恨别无其他。想想自己长这么大,做什么事儿都没曾后悔过;只是对玉如,心中有说不清的愧疚。酒过三巡,夜色渐深;宾客也逐渐散去。周慕云自己往后厢走,本来几个小厮要送他,可是周慕云却不想去洞房,他支走小厮;一个人来到玉如曾经住过的房间。
酒劲退去一些后,周慕云醒过来;想想仿佛玉如又回到自己身边,但是又不觉可笑。看看天色不早就回洞房去了。对那一夜自己在玉如屋子里做了什么其实记不太清楚了,醒来也没看身边;只以为自己是在玉如房间里小睡了一会儿。
后来的事儿,周慕云也觉得事有蹊跷;若是李文强要和四凤成亲,再怎么急也得提起跟自己上报啊。不过也许李文强是怕别人笑话他和四凤未婚先有子,想奉子成婚了以后再公布消息吧。
这日,四凤端着汤给周慕云送来。
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已经可以看得出四凤的肚子微微隆起。周慕云看到四凤,忙放下手里的公务道:
“你怀了孩子就不用再做这些活儿了,下面不是有得是丫鬟婆子吗;这些事让她们做就是。”
四凤笑了笑,放下汤,转身关上门。
“我要是不做这些,怎么能见到你呢。”
四凤语气亲昵,让周慕云一时没缓过神来:
“四凤,你找我有事?”
四凤摸着肚子,也不好意思抬头就说:
“其实我腹中的孩子大概也不是文强的,老爷你大婚之日,我那天本是在玉如姑娘房间里,缅怀故人;谁知半夜里,老爷您进了屋。之后……就有了这腹中的孩子。”
周慕云说不震惊,哪可能不震惊;噌地一下站起来。脸上依旧是平日里处乱不惊的表情,可语气却动摇了:
“四凤,你说这些可有依据!?”
“老爷,那日行房的床单我还留着;您可是要过目?”四凤早就料到终有一日要摊牌总会用到,早早就收好了那条床单。
周慕云脑子里顿时乱得不行。
怀孕这些时日,晨吐,反酸闹得四凤一刻不得安宁;她心里渐渐觉得不甘,将来孩子生下来是入了周家门第了;可自己呢,自己还不是个丫鬟?还是和一个警卫员私通生了孩子的丫鬟,四凤不甘心;从周家要不到更多她就打算从周慕云这里再敲些东西,不管是钱还是名分,就算只让他知道这孩子确实是他亲生的就行,这些年跟着周慕云;四凤最摸得清周慕云的脾气就是对自己的女人容易心软。从对玉如这件事上就看出来了,连四凤也知道周慕云是喜欢玉如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只要是玉如的事儿,周慕云都是无条件答应;这样对待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亲娘一个就是玉如了;如今多了一个锦娘也是,只要是锦娘提出来的,周慕云也是一切都应允的。
如今看着周慕云满脸诧异却要强装镇定,四凤顿时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你到底想要如何?”周慕云定了定神问道。
“我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以后我再想要你怎么做。”四凤笃定的缓缓说道。
“有什么话就快问。”周慕云显然有些不耐烦。
四凤搅着手中的帕子,她打心底里还是喜欢周慕云的;其实她也曾经想像玉如一样就在周慕云身边像默默无声地照顾他,可是这样下去周慕云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四凤无法忍受这样下去,说白了,四凤还是不喜欢只当一个丫鬟。
“你喜欢过我吗?”四凤知道答案,她就是想像玉如一样;问一问周慕云。有些念想,不是当事人亲口说出来,就永远心存侥幸地念想下去。
“那天晚上的事是意外罢了,你想太多了。”周慕云淡漠道。
也好,四凤松了一口气;没情分就可以好好谈利益了。
“如今李文强意外死了,将来没人养着我;孩子生下来以后归你,你给我一处宅子;以后每个月给我一百银元的生活费就行了。我不想跟你们住在一起,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烦你们;这样对你我都好。”看周慕云迟疑,四凤又继续,“我当了丫鬟这么久,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是有分寸的,一个月一百银元和一处宅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此事到此就了断了,这事张扬出去对我也没好处,我只是想有个生活上的保障。”
“这事我会安排,你先安心养身体。”周慕云揉着额头。
四凤则没再说什么便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