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Pass]恶德之花》冉天音

3、莎士比亚（三）

　　“我说啊真失医生，你，什么时候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啊？”
　　例行精神检查的时候，有个叫雪村的病人在配合检测时格外兴奋。
　　“嗯？”我点了一下手环上的按钮。
　　“嘿，没听懂吗？”
　　这家伙一边瞪着虚空中浮现出来的系统投影的检测系统，一边晃着腿从鼻子里笑哼出声，双眼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直盯着我，“一般来说，在你这个位置上坐过的人，至今为止成功升职的只有不到一半，剩下的大部分要么承受不了压力转职，极少数的成了潜在罪犯呢。”
　　“——所以说，看时间的话，再过几个月你也快差不多了吧。”
　　“啊是吗，”我挑眉，伸手确认了他的档案，“那么我就是要升职的那部分。我和你不同，就算犯罪系数会短期上升，做个催眠疗程它就会降回来的。话说回来，你从昨天给了公安局的人一个没脸起就似乎特别高兴？”
　　“因为，身体虽然不自由，心却被自由的风治愈了啊。”
　　他伸手做小鸟拍翅的动作，然后捧心状陶醉的表情荡漾地浮了起来。
　　“定期的放风吗？你把那种东西叫自由？”
　　我哈了一声，翻阅着他一直以来的档案，“雪村，为什么不愿意去做执行官呢？你的体能和智力以及相关素养都非常优秀，当个执行官好歹能赚点钱，然后也有能出去的机会吧。”
　　“然后变成自己最讨厌的猎犬？不不不，那样的话就不单只是身体不自由了，就连心，也会变得没有办法飞起来哦。”他哈哈笑着摇了摇头。
　　天真的小子。
　　“小夜”忍不住嗤笑出声。
　　“她”从意识深处浮出，带着汹涌的恶意催促“阿久”赶快换人。
　　“那个，并不是全部的理由吧。”
　　我无奈地关掉系统，然后抽出眼镜把它推上鼻梁，“你的表情在告诉我，‘有谁要回来了’，‘解放之日即将来临’，‘自由是身心自由’……”
　　雪村的眼睛眯了起来。
　　“又来了。真是让人不愉快啊，为什么像你这种人的犯罪系数会如此平稳呢？明明就——”
　　“就什么呢？医生我不过乱猜逗你玩而已。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工作哦！”我轻笑着托了托眼镜。
　　“是是是……”
　　他垂头丧气起来，烦躁地啧了一声。
　　我摘下眼镜走出门朝他挥了挥手，露出了一如既往地、非常具有顺毛意味的笑。
　　对，就是这样没错。
　　我的犯罪系数非常平稳……然而我本人又并非那种神经粗大的人。
　　——“真奇怪啊”，三野大概也是这么看的吧。
　　……
　　…………
　　虽然最终算是它的受益者，但我一直觉得现在这个所谓“对人们的恩赐”的系统是有问题的。
　　我能逃开sibyl system的监测并不单只是靠的自己的自我催眠，事实上，系统本身有着严重的缺陷。一般而言判定一个人是否潜在罪犯的准确衡量标准是犯罪系数，而犯罪系数这种东西，并不是真的就那么准。
　　杀人和破坏的冲动的确是“恶”没错，Psycho-Pass也确实能很好地捕捉这方面的异常。
　　那么如果某个人只是单纯的恃强凌弱欺负弱小发泄情绪呢？只是对纯洁的少女抱有猥亵和奸|淫之心呢？只是对艺术创造（不管那是什么内容，只要主观心理上没有想要杀人或对身体作出不可挽回地破坏性凌虐）保持着内心理论上而言平稳正直而热情的爱好呢？只是要在有着正当名号的国家机构里为了能获取更高利益就把制度定得严苛些呢？
　　这些内容，sibyl system不会判定为恶。
　　它们是在一定范围内被允许的，人天生会有的，又或者甚至称得上崇高的欲望。
　　而更多的时候用精神色相快速检测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这种手法虽然没有直接把人定罪，却在无形中把那个人在众人眼中置于了“有犯罪倾向”的地位——即便更多时候有的人只是因为压力太大而陷入了绝望。陷入绝望想要反抗的人，就必然会被系统排除。久而久之，绝望的越绝望，剩下的人也越努力不让自己陷入绝望的境地和有绝望并想反抗的想法——
　　因为，那样的人必然会被惩罚和排除。
　　对被欺压的人来说，那是一个恶性循环。
　　对社会这机械来说，那是一个良性循环。
　　如果人们一直都全部遵守着这样的系统所定下来的规则生活的话，整个社会都会像一部完美的机械那样不停地运行着产生稳定的财富，大家都会保持着绵羊一样不会反抗和怀疑人的性子。至于那些被磨损掉的活生生的生命，那不过是他们自己做不好，自取灭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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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班的时候，我极顺路地拐到了由奈当初工作的地方。
　　樱霜学园，那是个非常有名的宗教学校，建筑风格带着一种修道院式的肃穆和圣洁，却让我总是想起那些不洁的事情。
　　有一部分家长把孩子送来这种地方确实是希望他们的女儿能不被外界繁杂环境所影响，另一部分，则是试图净化和遮掩自己留在孩子身上的不良影响。
　　果然，我还是不放心那个孩子。
　　那女孩名叫王陵璃华子。第一次听到小女孩苗字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亡灵”或者“魍魉”呢。就算单论汉字，那也可以被解释成“王的陵墓”。
　　真是不详的名字。华美而易碎的帝王陵墓吗……
　　由奈把她视作过去的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一直觉得，像自己这样命运的人，不应反去承受施暴者的罪恶。所以就算世间为此再多一两个异常者这种危险的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可不就是对应着系统的死角所诞生的进化吗？
　　更何况那些死角本身就是留给掌权者的……这可真是讽刺。
　　“真失小姐？”
　　长发披肩的美丽少女踏进招待室后子夜一样漆黑的双眸一定，而后露出了带着露水的莲花一样可爱的笑，“真是意外啊，我还以为您会按照约定下周才来……有什么急事吗？”
　　“是的，璃华子，我想问你一件事。”
　　我放下了茶杯，“你已经两个星期没来找过我了。虽然当初说过一个月之内不来的话也是可以的，不会攀升到警戒数值，但是按照以往的状况……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啊。”
　　“啊，您是说……我的检测结果最近一直都很好。”
　　少女脸上的笑温柔而得体，肌肤地下却像有一块冰冷的刺即将破皮而出，“而且我也不能老是麻烦真失小姐呀。”
　　“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皱眉，“不要逞强，璃华子。周末来找我吧。”
　　少女的眼神终于变得阴森了起来。
　　“真失小姐，我不想做一只没有自我的羔羊。反正，只要维持精神色相正常就可以了吧？”
　　我心口一窒。
　　由奈也是这样走上崩溃的道路的啊。我只觉自己好像看见了当年浑身青紫衣衫不整的由奈折了茎的花朵一样脆弱地跪在地上，露出了罂粟一样艳丽而含泪的笑。
　　‘小夜，我绝不会对那个丑恶的男人臣服。看着吧，我要让他上演一场身败名裂而死的好戏……他不是一直为自己龌龊事干了不少sibyl system却对他放纵而骄傲吗？那我就让他自取灭亡在自己最骄傲的地方！’
　　“你还太小。”我揉了揉额角，“不要把自己逼进绝路……那不值得。”
　　“那些犯下罪孽的人，他们可从不管受害者小不小啊。我的父亲姑且不论，有多少孩子被扼杀了未来，你难道不清楚吗？”璃华子的笑愈发温柔沉静，“现在我不去反抗，以后假如我也有孩子的话，我难道要告诉他们‘不要反抗，听从摆布才是正确的选择啊’吗？”
　　她用教会学校所教出来的干净而温柔的笑看着我，然后站起身来朝我鞠了一躬。
　　“我不会有事的。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耳际浮起了木门拉开时细微而沉重的磨合声。那声音如此刺耳，就像一具易碎的琉璃棺木在地上摩擦着，被缓缓推进了浮华而美丽的陵墓中一般。
　　由奈，这孩子果然在某些方面和你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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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挠墙我到底在写什么阴暗的东西啊|||||
老虚求你不要打脸大太狠！
好吧写完下一章跑来上一章修BUG的人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