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Pass]恶德之花》冉天音

2、莎士比亚（二）

　　啊啊啊啊心跳好快！现在这早就超过正常速度了吧！
　　不行啊阿久，你还差得远着呢！
　　我近乎窘然地在电梯里不知所措地和这个确实长着一张好看的脸的男人聊着天，有点儿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明显过快的脉搏，等那个铁匣子好不容易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之后，就热着脸像个小女孩那样在家门口与他挥挥手“分道扬镳”了。
　　看那男人笑的那个样子，说不定是以为自己在暗恋他吧。啧，好恶心的联想……
　　门锁咬合的声音咔哒一下发出来的瞬间，我靠在门板上松了口气，然后把放在鞋柜顶上的眼镜戴了上去。
　　呼……
　　明显超标的心跳瞬间恢复正常。
　　[欢迎回来~主人，要什么风格的打扮呢？]幼猫模样的虚拟管家穿着围裙歪头看我。
　　“嗯……墙纸换成巴比伦壁画风的吧。Juliet，不用准备晚饭……我自己来做。”
　　是的，自己做。
　　我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理清思路。
　　从冰箱里拿出预先购买的食材，森冷而锋利的菜刀顺着牛肉的肌理切割下去，结缔组织冰冷粘腻的触感和新鲜的血一起围绕在指尖和掌心。
　　刚才的那个男人叫槙岛圣护，我从前的挚友由奈在樱霜学园实习的时候喜欢上的同事。
　　当然，由奈的暗恋并没有开花结果，因为在那之前她就死了。
　　为什么会死呢？是因为槙岛长期对她催眠暗示把她变成了一个以操纵他人生死为乐的杀人鬼，最后死在了公安局的Dominator之下……我也差点被她杀了。不过由奈总算还没有彻底失控，她主动阻止了“真失久夜的悲剧之死”这个剧本的施行，然后在无法自我原谅的状态下冲向了执行官的枪自杀了。
　　毁灭他人的冲动，最终毁灭了自己。
　　莎士比亚歌舞剧的爱好者，竟被利用了这份喜爱去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憎恨槙岛。
　　他撕开了由奈的伤口，让那个一直在自我安慰的女子最终死于疯狂。
　　‘我的狂王子，他从深渊而来，是决意已定的基督山伯爵，是不服天命的魔王萨麦尔。我的心在战栗，是因为恐惧，也是在因为会感到恐惧而狂喜。然而，这份喜悦最终会带来的只有破灭。一切对抗命运之人，最终也只会是另一个李尔王——即便如此，我仍深深被那光华所惑。’
　　由奈的异常被捕捉并利用了。
　　而当时的我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以为她又像平时一样陷入了对戏剧的狂热之中。
　　她总是这样。
　　如果不这样的话，又怎能把真正的自我安稳地封起来，精神色相也始终保持着干净的蓝呢？
　　人总是需要发泄的。
　　这样高速运转的社会里，如果没有发泄途径的话，就算是圣人也好，长年累月之下，精神色相检验结果最终也会是一片漆黑。
　　不过，现在的我只要一在“这个状态”想起那条消息，就恨不得撕碎那个枉为人师的家伙。当然，你也可以说你是由奈自己的错，她本身就有犯罪倾向，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地跨出了不可挽回的一步。不过……
　　滋啦……被切成小块的牛肉在热油上发出了令人愉悦的嘶鸣声。
　　无论理由是什么，我都无法原谅那个男人。
　　听樱霜学园的人说……那家伙最近似乎有在校内出现过？
　　啊，还真是大胆啊。
　　按由奈的标准来说，这次会选择的玩偶，应该会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才对。毕竟之前的事实在是太显眼了，不够聪明的孩子是应付不来的。
　　我打开了由奈临死前一晚通过群邮发给我的邮件，扯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
　　槙岛圣护明显没能明白由奈到底发出了什么。
　　和往常一样的戏剧爱好者们每周一次交流的读后感吗？不，当然不是。
　　我和由奈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为了躲过sibyl system和大人们对我们是“精神异常者”这个事实认知的可能性，我们约定了一整套藏在莎士比亚戏剧集里的暗号。在正常人格的状态下，就算有人能把我们切实的想法读取出来，得到的也只能是莎翁相关的电子资料页码与文字感受那种东西，而只有在里人格状态下，那个被传达的消息才会被解读出来。
　　同理，那个男人能看到的，大概就只有对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的哈姆雷特的读后感吧。
　　肉煮熟的味道从锅里传出。由奈在我面前被Dominator击中变成血泥炸裂的场景随着熟悉的蛋白质烤焦味再次在脑海里回放——
　　“唔！”不适感从胃一直涌动到了喉头，火被关小，我快速跑到盥洗室里干呕起来。
　　啊啊，再想起来还是很痛苦啊。
　　那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可以看着电视上对千万人因战争死去的报道无动于衷，甚至对工作内容中病人所经历过的惨痛而血腥的杀人事件的现场也保持平静和冷酷，却不能……
　　由奈温热的血仿佛还残留在我的指尖，腥膻而鲜丽的红色是她留给我最后的拥抱。
　　我……绝不希望那样的悲剧再度发生。
　　那么，要把资料交上去吗？交给公安局……
　　我捏了捏裤袋里的资料盘，最终还是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从由奈给的资料里我可以看得出来，槙岛圣护这个人是条非常狡猾的毒蛇。要是被不小心咬了一口的话，反而会被推上去当替死鬼呢。
　　没事的，小夜。伤天害理者定会自食恶果。
　　啊，确实。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喽，阿久。
　　我撑着洗手台抬头对着镜子面色苍白眼神冷厉的自己，单手脱下了眼镜把它挂在了胸前——镜子里的年轻女性已经恢复了平时应有的那份温柔与纯粹，眼神也是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放松和信任的干净和包容。
　　——这个是，阿久的精神面貌。Psycho-Pass数值也维持在一个非常稳定而优秀的状态。当然被人说成是没有感情的可怕女机器人过，不过拜这个所赐，自己的工作一直进行得非常顺利，也没有像同事们那样经常工作工作着自己就先去进行精神放松去了。
　　——小夜的话，虽然没专门用仪器测过，不过大概也快和维护治安的猎犬们一个等级了。
　　我洗洗脸，转身走到厨房里把菜弄出来，然后开始吃稍微糊了起来的晚餐。
　　牛肉煮太久了，有点老……果然下次还是拜托Juliet比较好吧？
　　眼镜被放好在背包伸手可及的暗格里，我想我这段时间都需要随身携带着它了——
　　是的，没错。带上眼镜的时候思维模式是小夜，摘下眼镜的时候思维模式是阿久。
　　这是我和由奈一起慢慢摸索出来的方法……她控制两个思维转换的方式是变换发型。而我，则是通过眼镜的脱戴来进行自我催眠以达成思维模式的转换。当然，这不是人格分裂。这只是转换思维方式而已。
　　有切实行动作为转换基础的话，催眠会更有实效一些的……
　　这个是，精神疗养中心的常驻医师的经验之谈。
　　啊当然，我还只是个刚上岗一年的菜鸟新人而已。
　　……
　　…………
　　“诶……真失，你又带书来看啦。今天的是什么？”同事三野好奇地把身体凑过来。
　　“治愈系的圣经……不，开玩笑啦！是《十日谈》。”我挥了挥手里的书。
　　暂时不看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毕竟……怎么说呢，不应景？群魔乱舞一样充满讽刺感的荒诞剧倒是更有实感一点。
　　“啊，那个啊！薄伽丘的杰作~话说回来新病人今天的状况怎么样？我记得他之前好像是八王子那边那个荒岛一样的工厂里的工人吧。真是可怜，在那种地方不被憋出病来才奇怪吧？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经济省会允许那种制度的存在。那根本就是犯罪者诞生的温床啊。”
　　“自然不好。他还在审讯期间呢，上头要求让他保持一个比较脆弱的心理状态，以便更好地套话。”我拍拍三野的肩膀，“至于制度嘛……经济省要的是高收益，因此有一部分弱者自然要作为螺丝钉被磨损丢弃。”
　　“好讨厌的感觉。”三野抬手看了看表，“是时候巡查咯。中午一起吃饭？”
　　“OK。”我笑着把书和文件夹一起拎在了手里，开始了在牢狱一样疗养大楼里的巡回工作——
　　摄像头是有死角的，而就算是再穷凶恶极的罪犯，我们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也还是会给他们足够的隐私。毕竟每间病房都是单人房，而里面绝没有可以让他们干得了什么坏事的工具。
　　——是的，罪犯。
　　这里所长期关着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是罪犯和潜在罪犯，也就是在sibyl system的判定里没办法好好当一个零件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一下……救命，写错了十日谈的作者！语文老师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