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Pass]恶德之花》冉天音

26、不动明王（七）

　　男人阴沉的脸让真失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得让人恼火的愉悦神色——
　　看啊，圣护君。直到这个时候，你也没法表现出真正的愤怒，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不快了呢！
　　绿色眼睛的年轻女人如俯瞰众生的魔神般傲慢地翘起了嘴角。
　　没错，我从你眼里找不到你的角色，而那正是因为你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因为无法自我定位所以只好自诩为看戏人……这真是件可悲的事不是吗？
　　所以槙岛圣护，做得到的话就告诉我吧——
　　把所有人都比作戏中人的你，到底，是在以谁自比呢？
　　黑发碧眼的分析官以警戒的姿态微微笑着，手指在调节电筒亮度的档位上摩挲了一下，眼里冰冷的绿就像锋刃之尖的飒飒寒光，以鞭挞的姿态往青年积年累月之下就连微弱痛感也早已麻木的疤痕上切割而下——
　　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苏格拉底所提出的三大哲学问题是“槙岛圣护”这个存在本身所永远无法治愈的绝症，就同他在还是一个孩子时，呆滞在图书馆大火里的那场糟糕透顶的灾难那样——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眼神，真失。
　　父亲也好女儿也好，都……
　　白发青年抿紧唇盯着对面笑容极灿烂的分析官，步伐微变，眼里冰冷的金迅速拉成一线浮动的光——
　　啊啊，是的。
　　他十分明白真失久夜指的到底是什么，即便对方说的只是不清不楚的只言片语。他们间曾经有过的数次争执全都与此相关，所以那言外之意到底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而始终无法认同那可笑的不能鉴定免罪体质的现有体制的自己，对这个问题确实算得上是束手无策的，只要对方要求的，是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答案的话……
　　槙岛很快就收敛起了本就不强的负面情绪。他只和昔日青梅在逐渐虚弱下去的系统杂音里安静地僵持着，任浑浊的空气随时间推进变得愈发粘稠厚重起来——
　　天啊，拜托你们，现在是这样对着耗的时候吗！
　　大颗汗珠自Jackson额角滴下，在两人对站了足足二十来分钟后，终于开始目露焦灼的异国黑客简直要喊出声来了：
　　就算有暴民们在外面拖住了无人机和执行官们回归办公大楼的脚步，但时间终归是有限的；再加上系统已经完蛋了大半，Dominator这下是真的失效了，拿着枪对准人却发现连犯罪系数都不能测出，再蠢笨的执行官也不可能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啊！
　　啊啊，确实。时间不多了。
　　双方的耐心也是同样的。
　　所以……
　　白发的青年突然在嘴角绽出了剧毒罂粟也似的慑人的笑。在久夜觑见他与黑客眼神作指令性接触的那瞬，三人的身体同时动了起来！
　　分析官残酷的笑意在槙岛眼里一闪而过，然后他手里照明被猛地击落在地，未来得及避开的右眼被久夜手里猛地开到极限的强光灼伤；本就不擅长肉搏的黑客也在这一瞬被一记后踢踹到了那些装着人脑的玻璃匣子上，和稀里哗啦的碎裂声一起发出了闷哼，血腥味伴着刺鼻的臭味迅速在黑暗里蔓延开来。但这并不能使槙岛手里的动作变慢。瞬息之间，闭上眼凭借着优秀的直觉和身体反应的年轻男人便已和分析官走了数个来回！
　　“圣护君，这一次可再没有一个船原雪来让我有所顾忌了。”
　　绿眼睛的年轻女人冷笑着，在一环套一环密集得简直令人难以喘息的见招拆招间吐出了毒蛇一样的话语，“和狡噛之间的打斗如何？右手还好吗？感谢我吧，让不能被系统的真相惊得痛哭出声的你流出泪水。”
　　“厚生省和科学省都不会轻易放过作为毁掉Sibyl的直接执行者的你的。有你替我出手担下了这个罪名，即便今后的我会成为无期徒刑犯，也总比成为了一国罪人要强些。”
　　紧闭着眼眸睫毛上渗着无法停止的生理性泪水的槙岛语气平淡依旧；即便是不快与杀意在心底酝酿，他也仍保持着二十年如一日的异常的冷静，“我把你比作麦克白让你感到不快，是因为那位夺权者的最终结局，还是导致了那样悲剧的人格缺陷的缘故呢？”
　　——又来了。
　　还真是让人不快啊，这家伙！
　　“激光的感觉好吗？”
　　久夜笑着，在被抓住右肘时左手化刀右手隔开伸向咽喉的攻击，借反冲力拉开距离扫向对方下盘，“也许你从此以后会变成半个瞎子也说不定，能和这个世界交流的途径也许又要被夺去一样了呢，圣护君。而向来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的我，当然不会做出毁掉Sibyl这种事不是吗？可怜的Sibyl，再也做不出什么了——”
　　“外面的执行官——”
　　“他会站在我这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让人齿寒的沉闷撞击声正昭示着这场厮杀必是不死不休。
　　偌大的地下室里弥漫的死一般寒意和浸泡在营养液里的人脑所发出的古怪气味。它们一起冻结了颈部与后脑都被碎玻璃深入的黑客的思维和他的鲜血迅速融汇在了一起，让他连抬起手指也不能。
　　咳……他们还在打……
　　自己……要死了吧……
　　艰难地张着嘴发出弥留的嘶声，喉咙里也在不断溢出血沫的异国男人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思维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好……冷……这里……有自由……也算有星空了……
　　男人仰着头，赤色的瞳孔里映着星辰一样挂在天花板上反着光的玻璃匣子，脑海里走马灯一样转起了幼时那些又苦又甜的岁月。
　　饿着肚子背着土枪在草堆里和一群孩子一起试图把外国兵赶走，许多人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曝尸在居民区的街道上；瘦得连胸都没有的母亲把仅有的一点好东西全都推给几个孩子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收拾桌子的时候看着孩子们故意剩给她的食物呜呜地哭了出来；局势稍安定的时候为了让家里几个小的能读得起书，就跟着革命军的首领用他那一手电子技术干了不少大事……然后他为了任务抛下家人来到这里，遇到了尹夏和尹华……
　　黑客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剧烈抽搐着的身体也渐渐失去了起伏。
　　尹夏……会好好……活下去的吧。
　　好不容易逃……

　　……
　　…………

　　感谢狡噛，要不是他把这家伙的体力消耗掉了大半，今天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踹了槙岛一脚再三确认他并非装晕之后，松了口气累得险些软倒在地的分析官咳嗽着苦笑了一声先把他身上的小刀全都摸了出来，把自己装药品的小瓶子抹抹干净捏着槙岛的手在上面印下指纹，然后反手扔在地上让它骨碌碌地滚到了业已死去的黑客身边。
　　告一段落了呢。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她想。
　　接下来对外交给父亲就好。毕竟论对那群老家伙的影响力，在这一派里几乎没人能和他抗衡，鸣山虽然是少主，但确实是太年轻了……
　　久夜呼吸艰难地努力仰起头，把她那并不怎么轻的竹马挂在肩上一步一步往外拖去，眼里干涩得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Jackson死了。自己那一脚会叫他直接送了命是她所完全没想到的。还有滕，药打得并不太多，这一会儿也不知道他到底醒了没有？狡噛和小朱现在应该状况堪忧吧，不过救援人员应该也快到了，供电恢复后志恩学姐会告诉他们怎么找到伤员的。三野她倒不担心，但是由奈，由奈……
　　神色凄凉的年轻女人眼里的绿破碎得一塌糊涂。
　　是啊，她亲手抓住了槙岛圣护，并会在不久的将来把他送上用法律裁决罪恶的法庭。可是离开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再没有人会在半夜兴奋地发莎翁歌剧的上映简讯来骚扰她，而从今以后她也将不该也不能再为了由奈的死做些什么，因为……最大的凶手已经消亡，而人心永远不古，她不能钻牛角尖陷在过去里出不来。
　　再过几天，局势就会变得动荡起来了呢。
　　十来年前因为“犯罪系数”超标而被打压囚禁的部分人员也能得到起复了，比如说杂贺让治，比如说她心爱的鸟儿们，还有那些因为潜在犯身份而受到不公待遇的人才们……
　　啊啊，太好了，看到滕先生了呢。
　　枷锁已被毁掉了一半。所以从今往后，请尽情地自由飞翔吧，亲爱的鸟儿们啊。即便会流下鲜血，即便会失去生命，最起码，你们重新得回了展翼的天空——
　　眼神空茫的年轻分析官摇摇晃晃地背着人往前走着，近乎麻木的脑海里一片轰鸣。
　　所以说，请尽情地飞翔吧。
　　飞吧，我的鸟儿们，代替我，代替由奈……
　　绿眼睛的年轻女人含着恍惚的笑停下脚步踉跄着跪下身来，看着皱眉沉睡着的青年脸上孩子气的鲜活表情半饷，忽发悲声，不能歇止。
　　滕还有未来，她自己也还好好的，可由奈，由奈却……
　　——什么都，没有了啊！
　　久夜终于痛哭出声，身体抖得像经受了严重的疟疾般直打着颤。
　　她实在是憋了太久也忍了太久了。由奈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连人生的规划也是两个人像拼图一样，你一块我一块地凑在一起的。
　　可是……

　　滕是被打湿了脸的泪水惊醒的。
　　在一睁开眼就看见哭得撕心裂肺的久夜抽泣得简直不能呼吸、看起来就像丢了最珍惜的宝物的孩子时，这青年无奈得简直要叹气出声了——
　　人倒是平安回来了，只是哭的这幅样子实在太过可怜，即便对她之前弄晕自己有诸多不满，现在的她也实在是让他提不起责备的话头来了。
　　“喂，小阿久，我还没死呢，别下雨了，我要被淹啦……”
　　有着阳光一样发色和性格的青年虚弱地撑起身体，惊讶看了一眼躺尸在分析官膝头那个眼熟的白发男人，“……槙岛圣护？”
　　“是啊，滕先生……”绿眼睛的年轻女人勉强笑笑，抹着泪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帮我把……”
　　话还没完，久夜就半闭着眼脸色惨白地一头栽在了地上。
　　“喂，喂！你没事吧！”
　　滕见此不由大急；他把人拉起来只伸手一摸额头，就被那上面的温度吓了一跳——摸起来简直比夏日午后曝晒过的水泥地面还烫——
　　她发烧了！

　　……
　　…………

　　‘圣护哥哥，圣护哥哥，你在哪里？’
　　绿眼睛的女童咳嗽着在书架间寻找着那个白发少年的身影，细弱的呼唤声在噼噼啪啪的木头燃烧声中微弱得简直像幼猫的呜鸣，‘咳咳咳……圣……你在……咳咳咳……’
　　被烈火烘烤得十分难受的女孩剧烈地咳嗽起来，肉肉的小脸被呛得一片漆黑。
　　火太热了，疼得她简直想立马掉头逃出去。
　　可是不行啊，大家都逃出去了，只有圣护哥哥不见人影……爸爸嘱咐过她要照顾好哥哥的呀！
　　‘圣护哥哥，哥哥！’
　　小女孩又急又怕地大声叫着，含泪的翡翠绿眼眸看起来简直要被融化在赤色的火焰里了，‘呜……你在哪里，别吓小夜……’
　　这个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
　　白色头发的青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哭泣的女孩和在图书馆尽头的壁炉旁完全呆住了的男孩，神色淡淡地抿起了唇角，被烈火映照成金红色的美丽眼眸里随着火焰浮起了跃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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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七穹烬大大的火箭炮吓尿我了！立马扔下新开的K来填坑！七大大我爱你！我是你的真爱！嗯哼！
奈奈.墨篱还有Yukiko妹子，我更新了OTZ……这一章写得特别痛苦……Jackson挂了，写得真不好受=L=
调节心情的爆笑温馨小短篇……回来一定告诉我女主的原型是不是个呆萌受23333
[K]温柔地杀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