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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伊甸之果(八) ...

  •   “啊,小朱,救我……”
      船原雪带着求救的目光含泪望来。这年轻女孩微微发颤的哭腔听来疲惫而无助,她的双手被金属手铐牢牢禁锢着,光裸的双腿则因被迫吸入了并不大量的□□而变得疲软无力,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那被罗马人带走充作女奴的柔弱公主那般狼狈可怜——被扔在后方进行紧急救治的狡啮则大概是那被打倒在地进行了好一番羞辱的战败王者吧。
      “等等我,小雪!”
      友人的弱势让常守不由大急,这小姑娘拿枪瞄准了槙岛,特意提高了音量中气十足地安抚起船原来,“我这就来救你!”
      看来确实不能指望她。
      久夜闻此只是猫下腰转左,小心地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其他增援的人还没来,因此槙岛大概会顺便对常守的稚嫩大肆嘲弄一番吧——他向来如此。那么趁着现在槙岛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常守身上,她可得赶快想办法把人质救回来!
      他带着人质所走的方向是右边,那么这边(左边)应当有可以上去的楼梯……
      黑发绿眼的分析官皱起了眉。
      左边直接通向的是和来时路连成一片的建筑内部。刚才自己已经走过了那个地方,那儿并没有往上的道路。倒是和槙岛现今所站位置背面的道路约成三十度到三十五度左右的地方有个生锈的梯子,这意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接近槙岛是逃不掉的了。现在船原雪在他手里,那家伙还拿着一把枪……
      那么,要选择左边的道路还是后边的道路呢?
      “哦,我认得你这张脸。你是公安局的监视官常守朱吧。”白发的青年任常守拿Dominator指着自己,在确认女孩脸上因自己的犯罪系数不高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后悠闲地换了个姿势,“真稀奇啊,知道我危险性的真失居然没有跟着你。”
      “什……!”
      小姑娘一愣,而后立马回过了神。她加快步伐往前跨了几步,漂亮的琥珀色大眼睛因为怒气沉了下来,稳稳扣着扳机的手也更紧了些,“别挑拨离间!我们早就知道你的危险性了,槙岛!无论是八王子工厂的案件,commu-field杀人事件,还是樱霜学园的惨案——根据市民宪章,我要求你跟我走一趟!”
      ——狡啮先生仔细保存的那张“makishima”的模糊照片,樱霜学园里教师们对美术教师“柴田”的综合印象,还有真失小姐所提供的那份加密邮件所暗示的内容……那个犯罪策划者的形象和眼前这人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
      “哈哈哈哈……”
      眉目俊秀的白发青年不由抱着猎枪大笑起来,“看你的反映,小夜她果然没有和你一起来。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为什么她没有来呢?是不愿对作为故交的我下手吧。即便我确实在她最重要的朋友成为了死人一个的事情里推波助澜。”
      这年轻男人轻描淡写地吐露着残忍的话语,看来分外澄澈的金绿色眼眸迅速扫过了常守的身后以及两边通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森川是自己送死的呢。严格来说的话,她的杀友仇人应当是你的部下狡啮慎也才对吧。所以即便加入了公安局,知道我目的的她也不会主动去做亲手逮捕我的工作呢。”
      已经走到通道尽头的年轻女人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修罗场。而在她的背后,槙岛清隽而好听的声音仍在继续穿刺着她业已鲜血淋漓的心脏——
      “这样的话,稍微有点无趣呢。”
      槙岛以此作为总结。而那明显激怒了对友情非常重视的常守——
      “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个犯罪者而已!”
      小姑娘愤怒地驳斥着对方,她想起了新同僚每每提起自己的挚友时那哀戚之至勉强笑容,“你了解真失小姐些什么,即便狡啮先生确实处决了她的朋友,她也从未对他心怀怨恨——她是个理性而负责任的人,和我们一样是为社会的秩序而战的人!”
      “啊,确实,大概如此吧。”
      槙岛这下确实感到了无趣。他平静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常守的身上。这男人目光温和得近乎傲慢地看了一眼想要再往前走几步却又不敢的短发警官,然后瞟了正在身侧瑟瑟发抖的船原雪一眼。
      被称作友情的所谓事物啊。森川那女人也……
      “还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完吧。”这白发青年冷淡地拽着船原转过身去,“你我都有事在身呢。”
      “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吗!”
      “你就算是为了拖延时间也好,也得……”
      久夜冲向了楼梯所在的方向。
      决定了,一会儿选择侧面的入口。
      背面的话虽然因为处于视觉盲点而比较不容易引起视觉上的注意,但相对应的,人对他人关注的敏锐感会远远强于面对面的时候,更何况从后面突击的话更容易因为撞击跌落而出人命……她得保护好人质才行。不能让常守步自己后尘呢。
      久夜扬起下巴,露出了一个不含丝毫感情意味的笑。
      ——看啊,我已和你背道而驰了,圣护君。
      年轻的分析官执枪在黑暗里潜行着,一双幽绿的眼从夜色里浮出如狼。
      ——说到底,你始终无法理解何为人性何为情感吧。真可怜啊,大脑关于情感认知区域的先天缺陷毕竟是无法弥补的呢。所以,你永远无法理解真正的我……也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才是活着的实感。
      ……
      …………
      “啊——!”年轻女人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因僵持而凝固的空气——
      终于绕到了通道侧面的久夜抬头,看见槙岛正带着干净得不可思议的灿烂笑容,抬手在船原雪光裸背上一刀砍下!
      麻烦了。
      年轻的分析官见此不由眯了眯眼,迅速扫过了槙岛和他手中人质的现状——
      □□被扔了下去——现在在常守脚下。槙岛手里的刀已经见血,船原雪的手则被铐在了栏杆上,那家伙正催促常守对自己开枪……
      “要说为什么的话我也不知道。从小时候起便觉得不可思议,我的精神病质色相无论何时都是纯白的,从未浑浊过。”
      白发的青年用沾血的刀一下一下地削着船原的头发,“我这身体的一切活体反应,想必都在肯定我这人——这一切都是健全人类的善良行为吧。要是有谁能制裁我的话……”他扬了扬手里的刀露出了愉快的笑容,“那一定是能凭自我意志杀我的人吧?”
      没错,Dominator阻止不了他,所,所以……
      常守颤抖着捡起了猎枪,眼里露出了哭一样的脆弱水光。
      所以……
      这小姑娘颤抖着手尝试着把枪口对准槙岛,眼看着就要按动扳机——
      来不及了!要是她开枪的话一切都晚了!
      久夜再也顾不得观察时机再做行动,她压低身形脚尖用力一蹬猛然暴起,带着凶猛的气流抽出匕首自下而上直取槙岛喉咙!
      ——锵!刀锋撞击出破碎冷芒。
      “朱,你在愣什么!赶快向大家求助啊!”
      黑发绿眸的年轻分析官舞动着手里的武器高声喊了起来;她的手脚极快,瞬息之间便已数次格开青年手中刁钻利刃,努力把自己挡在了捂住嘴瑟瑟发抖的船原身前,“一开始是想用由奈的事打乱我的脚步,再然后是想借常守之手用猎枪排除危险吧。用心险恶啊,圣护君!”
      “果然用了投影吗?”
      白发青年挥刀搏斗的动作暴虐近兽,笑容却随着肌肉的拉伸变得愈发明亮干净而快乐起来,“真遗憾啊,小夜,你并不足够理智呢。身手比以前退步了,反应也慢了很多。这样下去的话,我也许能用两个人来测试一下常守监视官是否有奋起反抗的觉悟呢。”
      “唔!”久夜闷哼一声。她被对方击中了肋骨,那地方的疼痛让她明白自己的骨头也许断了——不过对方的手肘也同样挂彩不少,她的刀已见血。
      “Psycho-Path,”久夜侧脸躲开一击,顺势劈向槙岛执刀的左手被男人一把攥住十指紧扣,两人右手的刀相互搁在对方咽喉部位,冰冷刀锋紧贴皮肉,“棠虎他必定没有告诉你你的状况只不过是大脑皮层发育不全的病症。系统并没有肯定你的行为,它只是无法判定一个先天感性感情缺失的精神病人的情感而已。”
      槙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捏住久夜左手的力道更大了些。
      “你并不是什么优越的独一无二的人,你只不过是个缺陷品而已。”
      黑发绿眸的年轻女人语气平淡地微笑着,任咽喉处开始有艳红鲜血一线氤氲而下,“你对感情仅仅是‘知道’而已。可以模仿,却不能明白。可以经历,却没有体验。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友情……事实上你永远不能理解这些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物到底是什么,所以你的人生永远是残缺的。你永远得不到拥有的感觉,所以你的人生索然无味。就算再怎么努力地去模仿,不属于你能力范围以内的东西也永远都不属于你!”
      “小姐,小姐!”征陆的声音忽然近了,老爹焦急的呼喊在空旷的圆筒状空间里撞击出一波波回声,“快别慌,我现在立马就过去!”
      槙岛手上一用力,久夜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凶了些——
      青年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茫表情。他那偏长的白发衬着脖子上被久夜的匕首划出来的血痕,显得格外寡淡而孤寂。
      他知道的。真失久夜并不是光用理论和诡辩就可以说服的人,她永远只会告诉他她只看现实和结果。没有事实支撑的话语在她眼里再好听也不过是无用的空话,就如同她向来对宗教的神论嗤之以鼻。他的卢梭、黑格尔和尼采对她来说也毫无意义——从前每当他提出某人的理论试图说服她的时候,她就会要求他举出一个和真实状况相比有参考价值的例子来证明他的说法。
      ‘无能者自我宽慰的宝典,统治者愚民驭民的利器,如此而已。’
      “残缺品啊。”
      白发的青年喃喃着,猛地把刀刺向了久夜的心脏;在女人用刀一挡后挪一步想要迅速拉开距离时,他手一滑顺势捅进了对方腹部,然后把刀猛地拔出,带了自己一脸一身猩红的血渍,“这是在报复我吗,因为森川的事情?”
      男人低头看自己手臂处多出来的血窟窿和久夜缓缓下滑的身体,平缓的话语声轻得简直像片飘忽的羽毛。
      “快滚吧。”久夜的声音已因无力而变得嘶哑起来,她苦笑着扭过了脸,“我现在也没力气和你打了。既然要滚就早点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的脸……”
      槙岛反手就要把刀插|进久夜心脏里,然后他听见船原哭着苦苦哀求他住手。
      “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有着温暖棕色长发的姑娘哭得极其狼狈,她努力着想要把手伸向躺倒在地的久夜,却怎么也够不到分析官的身体。
      刚才在有意识地在搏斗中把自己带离人质吗。
      “你可要多活一会儿。”白色头发的青年收起了刀带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施施然转身,“在看到我的一切计划前就死掉那可太无趣了。”
      “呜……”船原浑身发软地跪坐在地上,啜泣着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走道尽头。
      好多血。
      谁快来帮帮她……
      “不——!真失小姐——!”
      惊叫和奔跑声让满面泪水的船原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是小朱!
      “我没事……”
      真失久夜躺在地上虚弱地侧过头来,她努力着艰难地朝来人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按着左腹的手早已是一片鲜红。
      “小朱!”船原拼命地把手铐在围栏上弄出了咯啷咯啷的声音,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怎么都使不出力气,于是带了哭腔的声音更急了些,“快来帮她止血啊!”
      “天哪……”女孩捂着嘴跑了过来,在征陆的帮助下小心地处理着久夜的伤口。每染红一枚清理伤口用的酒精棉、每看着同僚因为疼痛而整个人都不能控制地咬着牙颤抖起来、每听见久夜反过来安慰她自己没事时,她心里的恨意和痛苦就更深一分。
      槙岛圣护跑了。
      那家伙已经跑了。要不是,Dominator制裁不了他的话。
      要不是,Dominator制裁不了他的话……!
      ……
      …………
      下雪了。
      新旧建筑交迭的老城区那稀稀拉拉的灯光把悄然飘落的雪花映照得格外寒冷。公安局一系的众人忙里忙外照料伤员背影看起来就像老久以前小孩子最喜欢的皮影戏那样,在自动驾驶机周围沉默地变换着动作。
      这次的行动里两人重伤,人质轻伤,犯人一死一逃……这并不是什么好战绩,因为多件犯罪的策划者已经顺利逃掉了,而狡啮的肩膀和腹部都被散弹击中,真失则是腹部被刺……所幸两人的脏器都没受到太大伤害。
      众人的心情都相当沉重。
      那个叫槙岛圣护的男人实在是个相当棘手的高智商罪犯,而他们都有预感现在这桩案件绝不是事情的结尾……
      “对不起,对不起……”
      常守呜咽着在久夜的担架旁紧攥着裙角低下了头,肩膀因为抽噎而在不停地一起一伏,“我应该再跑快一点的,当时就算是来得及拿枪敲他的头也好,我……”
      “笨蛋,别哭了。”
      久夜虚弱地摇摇头,笑着抬手抹掉了女孩的泪,“他没对我下多重手,只是血流得多了点而已。要说的话,贸然行动的我责任才更大吧。而且你的朋友还活着,我们都好好地活着,这不就很好了吗。”
      “不是的!要不是我……”常守摇摇头,甩落在了水泥地上的泪水迅速渗开,和着尘土化作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小朱!”
      刚让弥生帮着处理好了伤口的船原裹着毯子跑了过来。那姑娘对久夜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朋友的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之前都没有意识到你做的工作这么危险。保护市民,对抗犯罪,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工作啊!是你的话以后一定会做得更好的!还有真失小姐……”船原雪对久夜鞠了个躬,“谢谢你,这次真的谢谢你!”
      常守闻言不由呜咽得更厉害了,她始终为新同僚的伤自责不已。更何况……
      Dominator无法制裁槙岛圣护。
      要是当时真失小姐没来的话,那自己和小雪……
      小姑娘拿手背抹了抹眼睛,她实在不敢想更多。
      久夜见此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因为常守的泪水而放柔的目光往左一移,就对上了现在唯一和她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的狡啮——这认知使她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
      “我们现在是‘担架友’了,狡啮先生。”
      黑发绿眸的分析官轻快地打趣着,碧绿的眼眸温柔地看向了正和好友抱头痛哭的常守,“真好,她比我们都幸运多了。”
      “你和槙岛圣护……”
      狡啮并未接上她的话题。这男人沉着声,目光复杂地看向久夜惨白的面容,“你认识他。”
      久夜沉默了。
      她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个女孩眨了眨眼,然后眼角慢慢渗下了一颗晶莹的泪。
      “是啊,他算是我小时候青梅竹马的小哥哥呢。真可笑……”
      年轻女人话语的尾音慢慢消融在了夜风里。
      自动驾驶机顶端的灯不停地旋转着,象征警示的红光在女人线条柔和的面颊上慢慢地打着转。
      下雪了,下雪了啊。
      在久远以前的过去,大雪虽会在冬天里带来严寒和饥荒,可也那意味着土地里的虫卵会被冻死,而后来年就会是个大丰收呢……
      已走出好几条街外的白发青年停下了脚步,他的手臂正隐隐发痛。
      冬日雪……冬天正式来临了啊。
      但是雪莱的诗句在这里并不适用……
      槙岛抬头凝视着那些飘零的雪花片刻,然后伸手接住了几片冰冷的白。

      —本卷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完这一张了……好卡OTL
    很抱歉昨天没能写得出来,好卡!今天应该还有一章!
    写完觉得白毛真渣真可怜=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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