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Pass]恶德之花》冉天音

17、伊甸之果（七）

　　“那么，我就先在此告别了。”
　　监视器里舞台上荧幕的瞬间黑屏和客人们不满的叫喊声让Jackson僵硬的表情看起来稍微松动了些。看着目露惊慌的沙衣正强作镇定地向客人们解释信号接受问题很快就会被解决好时，男人把电脑合上往鸣山的方向一推，就十分干脆地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被挟制向来非他所喜，更何况当初他也并没有求沙衣的姐姐救他。那么让她活着就够了，其它的他并不想多管。
　　潜意识里，男人对自己被迫背上的沉重人情债并不情愿，那非他所求。
　　鸣山坐在转椅上姿态悠闲地挑了挑眉，戴满珠宝的修长手指在桌面如同记忆钢琴指法般弹了弹。
　　这样就松了一口气吗，崔？
　　一身纨绔打扮的鸣山爽朗地笑了起来。在门锁的金属栓咔塔一声滑进凹槽之后，他愉快地按动了手臂上的通讯器，选定了“医生”这个称谓所代表的联络对象——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咚！监视器下，刚走进后台的崔面无表情地狠狠锤了一下墙壁。而在舞台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沙衣身后，是已经迅速恢复了正常工作的落地荧幕。在镜头里，作为“猎人”的泉宫寺正干脆地抬起猎枪拉动保险栓，而后黑发的执行官面色惨白地闷哼一声，肩膀上黑灰布料迅速渗开了暗红的湿痕——
　　“啊，终于接了吗真失。”
　　欣赏着Jackson满面隐忍着的怒火的男人在舒适的皮椅上轻快地弹着红木扶手，唇角笑容异常灿烂而愉悦，“你今天有工作？”
　　通讯器那头传来了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和平稳而略重的呼吸声——对方似乎在奔跑中，因此并没有立刻给予他回答。
　　“真失？”鸣山又重复了一声，“你们现在在地下对吧？”
　　一阵咳嗽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回应。
　　“是啊。不好意思，刚刚被这里的布场吸引了注意……怎么了，有动向？”
　　年轻女人的声音因为喘息而带着微微的颤音，听起来与往日温和得近于冰冷的平静并不相同，语调间隐隐带了些愉悦的意味。
　　男人笑了。他看着正拿出手机一边疯狂拨打一边往回走的Jackson站了起来。
　　“不……只是想问你介不介意自己的脸出现在荧幕上而已。”
　　鸣山说着，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作枪状对准小小的一方荧幕上脸上表情已经兴奋得奇迹般超乎了机械五官所能表达情感的泉宫寺，嘴里模仿着枪支的声音发出了孩子气的“嗵”一声，那个半机器人的左臂就在Dominator的轰击下化作了破烂——
　　“又是你的工作吗？我当然介意。”久夜的呼吸听起来已经平顺了很多，“然后——哦，告诉我状况吧。”
　　“OK。”
　　鸣山十分爽快地把一份设计风格明显很有年头的电子图纸传给了她，同时还现场口头转播着狡啮和泉宫寺的战况，“你同事刚干掉了对方一条手臂，然后他自己也腹部中弹啦。嗯……现在他跑到了墙边……用自己的血往人质的方向滴……跳到桶里往下滚引起对方注意……nice！他把对方爆头啦！真是了不得的家伙啊。”
　　“真失小姐！”常守的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顿时因为惊异和愤怒瞪得大大的，对方看戏一样的语气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这个人到底是——！”
　　久夜只是摇摇头，在唇边竖起手指做了一个“秘密”的手势。
　　征陆老爹见此不由抓了抓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微妙——
　　老执行官听过这个男人的声音，在那被久夜称作“鸟笼”的高犯罪系数潜在犯关押场所里。
　　“啊，我似乎把小姑娘给吓着了啊，抱歉抱歉~把我当成一个导航系统什么的就行了，”通讯器继续传达着鸣山毫不真诚的道歉，“哦还有，因为条子们太近、戏目也差不多结束了的缘故，摄像头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喽。所以……嗯。”
　　“好，我明白了。”
　　久夜在征陆带着谴责和包容的目光中迅速收线。在看到前方视野变得开阔起来的瞬间，她和另两人同时皱起了眉，放慢脚步举枪作自卫状。
　　“条子……真是古典的说法。真失小姐，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点吧——Clear，安全！”征陆盯着墙壁与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啧啧叹道，“全是弹痕。用火药的枪留下的痕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真失小姐？”
　　久夜已经拿着Dominator沿着地上血渍迅速往前跑去。
　　她的脸色看起来是前所未有地冷硬和苍白，幽绿色眼眸里也结上了厚厚一层冰霜。
　　弹痕，碎水泥块，铁桶，机械残骸……
　　知道是一回事，看见是另一回事。她果然无法容忍槙岛对生命的恣意轻视……
　　他无权对任何人的生死进行审判乃至行刑！
　　“狡啮先生！”常守看见瘫在地上的执行官和洒了一地的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冲了过去。他们还是来晚了！
　　久夜踢了一脚泉宫寺丰久的金属脊椎残骸冷冷地笑了一声，任钛合金在地上滚动出破碎而刺耳的声响。
　　咯啷啷，咯啷啷。它原本的主人是个多么广受赞誉的实业家啊。
　　“槙岛圣护把船原雪带走了，对吧？”黑发绿眸的分析官用一副“果然如此”的口气对上了男人因为苦苦强撑保持清醒而半阖的双眼，“哪个方向？”
　　“那边……”躺倒在地上的狡啮虚弱地伸手指了指头顶——那正是他刚才趴倒时手臂所延伸的方向。
　　常守见此不由难过地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这个人，直到筋疲力竭的最后，也还在努力着想要把小雪救回来吧？
　　“让一让，常守小姐！我要给他做点急救措施……”征陆从无人驾驶机那里抱出了医药箱，然后他看见果然让开了的常守抬脚就往船原被抓走的方向跑去——
　　“快阻止她，真失小姐！”
　　征陆老爹见此不由又焦急又恼火地大喊了一声，“监视官，你在想什么呀！真失小姐，你怎么也……？！”
　　“我陪她去。”
　　久夜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因奔跑而在空中飞扬如瀑的黑发被惯性和重量划出了一道靡丽幽光，碧绿眸中闪过万年冰原一般的冷硬黯芒，“毋需担心，她是新人这一点对我来说也算是个好事。还有……记得保密，征陆先生。”
　　“见鬼！”
　　征陆老爹的脸瞬间扭曲了。他从急救箱里抄出镊子和酒精气吁吁地处理起狡啮的伤口来。
　　一个两个都这么冲动。她自己不也是个新人！
　　……
　　…………
　　“简直和战场一样。”
　　宜野座巡视着这空间大得超乎预想的地下室，为那满目疮痍血渍斑斑的地面脸上露出了不忍而痛恨的表情，“不，简直是处刑场。”
　　“这里死的可不止三四个人。几十个……不，说不好有上百个人在这里丧命。”滕蹲下身抓起一个摄像头残骸，“真是恶劣。还有这种东西……”
　　“屠杀……虐杀？”六合冢面色如常地看着那些早就变了颜色一层叠一层的陈年血渍，“是单纯的杀人取乐吗？他的目的……”
　　“不，大概是游戏吧？”
　　滕唔了一声，开始清点地上的摄像头残骸并研究起它的结构来，“刚才从这边走到那个角落就有大概四五个的样子，安装手法相当高明而且巧妙，分布得也非常平均。这明显是说明这场杀戮要么就有观众要么就是录下来自我观赏的吧。还真是相当有闲的恶趣味家伙啊~”
　　“但是拿活人来玩游戏也太过火了吧？”宜野座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又不是虚拟……”
　　征陆的通讯请求打断了这场讨论。
　　“这里是猎犬一号，有人在听吗！”
　　征陆无奈而又恼火的声音传了过来，“猎犬三号已救下，目前已无生命危险。犯人仍旧挟持人质潜逃中，牧羊犬二号和三号已前去追击！”
　　两个女孩子，而且还都是新人。犯人则是老练的家伙……
　　“可恶！”宜野座白皙俊秀的脸上露出了和征陆一模一样的愤怒表情，“滕，六合冢，我们立刻前去增援！”
　　可等他们找到狡啮和征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
　　“太好了，终于来了……”老爹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监视官，我先去追小姐了，看着阿狡，别让他胡来！”征陆话语的尾声和健壮的身影随着匆忙的脚步声一起快速消失在了走道尽头的暗色里。
　　“你的命还真硬，狡啮。”
　　被留下来的宜野座看着征陆离开的方向嗤笑出声，眉目间满是掩不住的忧色，“一个新人监视官一个新人分析官……常守监视官也就算了，我们这新分析官之前可是彻彻底底的文职……真是疯了。”
　　肩部和腹部都裹着纱布的狡啮只是捂着脑袋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征陆刚刚为了阻止他带伤继续追击犯人，给他在脑袋上狠狠地来了一家伙。
　　“啊，对了，狡兄！”
　　滕捧着一个金属片凑成的残骸凑过来蹲下，“看这个！相当小巧的家伙，我只能大概认得出它是摄像头，刚刚一路过来起码发现了二十多个被破坏的微型镜头……破坏的相当彻底，我们很难再把它拼起来还原结构了。”
　　狡啮强撑着半坐起身来，接过了滕手中碎片就着无人驾驶自动机的光捏着转了转，然后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是老式针孔摄像头。”他强忍着头部和腹部的疼痛“嘶”了一声，“上面还有一股很微弱的火药味。”
　　——是的，又是老式。
　　泉宫寺丰久的老式猎枪和陷阱，现场布置的老式摄像头和火药……
　　“什么啊这是，怀旧人士的逆袭？”滕有点郁闷地搔了搔头，然后他听见六合冢和宜野座一起惊叫起来——
　　“泉宫寺丰久！？”
　　“居然是泉宫寺？”
　　“唔！”想要哼笑出声的狡啮牵动了腹部的肌肉，于是他不得不流着冷汗自己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啊啊，没错，是泉宫寺丰久。刚才他认出这个男人的时候也颇为惊讶呢。
　　——盘踞在这个国家上头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生物……三年前，藤间幸三郎的个案里，就有数位官员的大脑被塞进了肛|门里。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曾被怀疑假造了犯罪系数的高官。
　　真是讽刺。现在的他倒是在执法过程中确切地感受到了当初那桩连续杀人案的动机……看泉宫寺丰久的样子，他绝对是长期沉迷于此道的老手！
　　狡啮深蓝双眸眯了起来。
　　可惜自己这一次因伤无法继续追击槙岛了。常守监视官性格毕竟太软，又是个新人；而真失分析官……
　　负伤的执行官闭上了眼。他太累了。
　　……
　　…………
　　宜野座口中的俩新人正一前一后地行走在布满了挣扎和虐杀痕迹的过道里。
　　这个地方是泉宫寺丰久在很久之前所规划的项目之一——最起码也是当银座还很兴旺繁华的年代了。如果这里还有人气的话，这地方应当是从前地铁站附近常见的地下商业区，那布满了弹痕的许多隔墙实际上是把商家营生的地方隔成一个个小间专用的夹板，后来却沦落成了许多被虐杀者挣扎逃命躲藏的迷宫和葬身之地。
　　常守只是仔细寻找着前人留下的行走痕迹，小心地根据尘的厚薄判断正确的追踪方向。
　　这女孩甚至并没有用余光小心观察左右以防埋伏的意识，对这里残留下的残暴气息也完全不敏感——她毕竟只是个新人，既不懂得根据犯案现场还原犯罪场景，也不大懂得通过揣测犯罪心理来找出破案方向——那是执行官的工作。她只是个监视官，在此之前只被告知过如何在自己认为执行官不听话时惩治他们——如此而已。
　　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明显动静，也就是说小雪还活着……
　　小姑娘额头微汗，她举着Dominator一步步往前走着，手里那把作为暴力武器的枪给予了她信心——
　　冷静，常守朱，你能做到的。你不能再有哪个朋友因为自己的救援无力而死去了！
　　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会不一样的。因为这一次自己还来得及，还有机会把自己重要的朋友救回来！
　　常守的双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这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少女脚步沉稳，姿态也是相当凛然而挺拔，看起来正似一把初出剑庐的金色宝剑，锋芒所指之处便是清冽剑光——
　　满怀信心啊。
　　在后面放轻了脚步一直跟着常守的久夜摇了摇头。
　　太嫩了。不，不如说这正是监视官所被期许的特质之一吧。等这些特质被无数案件磨砺过后开始往几十年前刑警所具有的素质方向发展的时候，常守大概就会成为执行官吧……
　　[志恩前辈，现在说话不方便，只能简讯联络。]
　　久夜躲在墙后闭眼沉思片刻，伸手给唐之杜发去了一封紧急简讯，[能帮我把身上的投影篡改成和周围环境一致……也就是“变色龙”状态吗？]
　　[当然，小菜一碟！交给我就对了……不过地下的信号收发比较差，投影效果主要依赖随身器材发出的电波，所以身体负担会比较大……最好别把时间拖太长。]唐之杜的回复很快就回来了，[大概改完要花上个一分半钟，来得及吗，确认现在就要？]
　　——主要依赖随身器材发出的电波吗。也就说，那会对她的神经系统造成一定影响。
　　人命关天，按宜野座先生他们的速度来说肯定赶不及……
　　久夜闭了闭眼。
　　[嗯，现在就改吧。多谢啦，学姐。]
　　……
　　…………
　　三分41秒后。
　　公安局的新人们仍在漫长得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的阴暗中前行着。常守仍直着手臂举着她的枪指向前方，就好似它能帮助她过滤掉一切危险似地往前挪着脚步，久夜则揉着发胀的脑袋小心地跟在女孩身后——
　　啊啊，对身体的负担果然很大。
　　过强的小型外加电磁场导致了微度的耳鸣和头晕，还使得她的注意力远不如往日集中——这样下去她大概撑不了二十分钟。得速战速决才行。
　　“站住！”常守一声清叱。
　　久夜一慑，神经一下绷紧了来。她从小姑娘身侧小心地往前蹭去，然后在回头那瞬看见常守一脸正气地对在高处拉着船原雪离开的白发青年举起了Dominator和证件，“我是公安局人员，请放下手中武器，立即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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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接下来是日更5k……榜单咳咳=。=
PP终于快完结了，我也可以开始爆速度了……
因为对老虚一肚子怨气所以会尽量尝试合理的颠覆。另外11话的时候朱妹喊出的本章最后几句话简直让我想给跪……不过毕竟是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