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姐》封十八

28、无双的一天

　　“诶，小乙，你觉不觉得主人自从上次失踪回来以后就变得有点奇怪啊？”

　　“没有啊，挺正常的啊！”

　　“可是主人以前从来不睡懒觉，现在怎么这个时辰了还赖在床上？”

　　“你个笨蛋啊！”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狠狠敲了一下，“主人受了伤，当然是要躺着多休息休息的。”

　　一大清早，这两个家伙就在卧室的一角窃窃私语，扰人清梦，要说也不会出去说。也不知道按双双的脾气，怎么会留他们到现在。

　　我翻了个身，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用手支着头，望着还在聊得忘乎所以的两个人。

　　有时候那种自以为是轻轻的，悄悄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反倒比光明正大的高声说话更让人心烦意乱。两个圆溜溜的后脑勺凑在一起，身上是唐门六房统一发放的黑色袍衫。

　　这袍衫里层为窄袖劲装，适于近身格斗，外面再罩上广袖长袍，既显威风又暗藏玄机。

　　不过大家历来是见人才着装齐全，像他们这样闲居在家也日穿夜穿，不仅行动不便，衣服也极易磨损。唐双双懒到极致，在这里就找不到一块她自己添置的布料。

　　那两人好像觉察到身后有人正盯着他们，声音乍然停止，然后有些心虚地微微转了转头，随后又彻底地转了过来。

　　“主人！”小甲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一样，“您醒啦！”说完就向床前冲来，小乙比他要慢了一步，也朝床边走来。

　　“嗯。你们两个聊什么聊得这么高兴？”

　　“没什么，没聊什么……”小甲看上去颇为紧张。

　　小乙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又向我的方向转来：“主人，您可是要起身？”

　　我咳嗽了两声，朝他们摆了摆手，“我再歇会。”

　　“可是掌门派人来请您过去，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小甲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还用说吗？照老规矩轰走。”我翻了一个身躺平，把被子蒙到脸上，却又被人一把拉了下来。

　　一张唇红齿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依旧是那副发愁的样子，“可是这次他们不走啊！”，好像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这个小甲，双双也不知道怎么教的，这么的没规没矩，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伸出手去在面前美少年的脸上摸了一把，那张脸迅速地变得通红，好像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主人，你怎么可以调戏人家嘛！”他在被我摸了差不多有好几下后，才后知后觉地躲开了。

　　“外面的人愿意等就让他们等着吧。”我没有接他的话茬，随后又微笑着望向小甲，“我要起来了，小甲，你去倒点洗脸水来伺候我洗漱好不好？”

　　“好”，美少年羞红着脸低下了头，“人家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地跑出了卧室。

　　我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无奈地和小乙对视了一眼，真是受不了啊！

　　“家主。”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回家主，昨晚又有两个人闯进门里，已经被擒住了，现在正关在水牢里。”

　　“那我的好舅舅该是焦头烂额了吧。”

　　“是，最近这几日唐门附近又有不少江湖人士出没，大约听说家主您带着化燕草回来了，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我撑起头歪在床上，大舅舅啊，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可别怪我哦。

　　小甲的手指又细又白，好像女孩子一样，他轻巧地在我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这动作已经做的很熟练了。玉指绕黑发，果真是赏心悦目。我在镜中冲着小甲笑了一下，他又羞红了脸，连手上都开始哆嗦起来。

　　头发刚刚梳好，又有一张我不想见到的老脸出现在面前。

　　“双双，你的架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还要舅舅我亲自来请。”唐文昭捋了捋他那挫山羊胡子，睨了我一眼，看样子已经是很不满了。

　　我站起身来，“大舅舅嫌无双架子大，可以不来呀。”随后便无视他离开了屋子，走到门口的药圃边做了个深呼吸。

　　身后又传来小甲娇羞的低呼：“我就喜欢主人这幅样子，好高贵，好冷艳！”

　　这太阳光底下晒着，人怎么还是觉的鸡皮疙瘩一颗一颗的往外冒。

　　紧接着唐文昭又跟了出来，“还不是因为你姐姐唐依依，她害死了阿姗，如今又搞得唐门一团乱遭，可现在连人都不知道在何处。我和门中几个长老准备着要商量一下对策。”

　　他面上已经有些殷勤之意，眼巴巴地望着我。

　　“那你们去商量好了。”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早就和你们说过，别拿这些破事来烦我。”

　　“可是……可是那些老顽固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啊！”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这阳光真是越来越毒辣了。

　　“我没什么意见，随你们想怎么弄死她，都和我没有关系。”我蹲下身，在一棵草药上拨了拨。

　　“哼，你身上的毒可也都是她做下的，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他眯了眯眼睛，又恢复到了凶狠的状态。

　　“我是很讨厌她。”草叶上一滴露水落到我手上，这个时辰露水已经不多了，“不过这件事既然有大舅舅操劳着，无双就不费那个心了。”

　　“不费心？难道你就不是唐门的人？”他的声音陡然升高，“现在门中有难，你是打算袖手旁观？今日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好啊，那请掌门带路吧。”我回过身来望着他，其实我还真想知道他们是准备要怎么对付我的。

　　唐文昭望着我，满脸诧异，可能没有想到费了这么一大番口舌，我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他尴尬地笑了起来，但是我好像已经能听到他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了。

　　我走之后，唐双双就是唐门仅剩的嫡系，很多重要决策非得要她在场才能服众。

　　走到大厅坐定，才发现六大房的主事长老差不多都来了。这几个人素来日理万机，很难凑齐，看来今天事情不小。

　　唐文昭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话：“今日找各位前来，还是为了上次门中叛徒唐依依一事。此女与人私奔，败坏门风。我唐文昭念在她年幼无知不与她计较，还吩咐我家阿姗和老六前去洛阳接应于她。”

　　接应我？明明就是想先稳住我，再在半路上想办法做掉我。

　　“可她不识好歹，丧心病狂，竟然残害手足同门，杀我阿姗，想我唐文昭此生只有这一女，如今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说到这里，他又有些老泪纵横的感觉。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活该!

　　“想必她是被杜云卿困住这许多年，看着我们一个个也没人去救她。”终于有人说句公道话了，毒物房的主事长老唐韵昭是母亲的四妹，我从小在她那也吃了不少苦头，“有些怀恨在心了。”

　　嗯，我要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

　　“什么被杜云卿困住，明明就是她自己跟着杜云卿走的。原本以她的本事，门内就难找到人拦住她，更何况谁敢去惹杜云卿那个魔头。”唐文昭又急忙辩解道。

　　“大哥莫急着说这话。”二舅舅现在主管着暗器房，他抬起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当年那事确有些蹊跷。且不说杜云卿的本事有多大，可之前化燕草服用之后能将人的内力提升十倍的谣言是谁放出去的？还有当时园子里的机关为何出了问题？这些可都还没弄清楚。”

　　“那先不说她私奔一事到底如何。”唐文昭又跳过了这个问题，“她害死阿姗和老六可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光凭这一条，不论她是家主还是掌门，按照门规家法，都当处以极刑！！！”

　　极刑，什么极刑？按普通门人论，我要被暴晒三日，再雨淋三日，最后挑个良辰吉日大家排队一人一刀。可我是家主，家主处死门人，历来事后安个罪名就过去了，并非没有先例。

　　麻烦的是唐文昭现在掌管着唐门六房，这次死的是他的女儿女婿。

　　所以现在趁我不在，这些人配合着唐文昭你一言，我一句有模有样地讨论起来。

　　我端起案边的茶，喝了一口，洗耳恭听，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双双，你一言不发，可是想到了些什么，尽可直言。”唐文昭又注意到了我。

　　“我没什么好说的，各位看着办吧。”我放下手中的茶，“无双累了，先告辞了。不过在走之前奉劝各位长辈一句，什么极刑不极刑，还是等先捉着她再说吧。”

　　“你……”唐文昭气急败坏地指着我，“你给我坐下！”

　　“大舅舅还有什么事？”我站着身没有理他。

　　“你，你先坐下说。”好吧，那我就坐下吧。

　　“老四自从上次被我派出去后，就再没有过音讯……”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你怎么可以派老四去？”夺魂房的长老唐豫忍不住插嘴了，“那可还有什么胜算？”

　　“不是我不知老四的本事，只是你可知道，到现在门中好像还有那叛徒的人，老四也算是信得过的了。”唐文昭顿了一下，“此事，还要请你夺魂房的人出马。”

　　唐豫笑了一下：“掌门有令，我夺魂房上下不敢不从，只是我手下的人中却也难找出一个能带得回依依的。”

　　“那就多派些人去，我还不信她唐依依能手眼通天。双双，你也去！”

　　让我去？我好笑地望了他一眼：“大舅舅，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无双身中剧毒，如今又重伤在身，大舅舅让我去可不是故意的？”

　　唐文昭刚有些想辩解的意思，可外面有人来传又有几个江湖人闯进来了，这次议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等我回到双双的居所，天已经黑了。夜间湿润的雾气又让我咳喘不止，小甲去帮我烧洗澡水了，小乙去煎药了。

　　我托着腮呆呆地望着眼前跳动的烛火，这些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舅舅姨妈们，如今一个个已都是这样想我，只有唐总管还遵守着对母亲的誓言，唐依依哪里是能够手眼通天呢？不过也是有人帮着我罢了。

　　我叹了一口气，眼睛却突然被一双手遮住了，陷入了一片黑暗。

　　拨开那双手，眼前出现了一张妖冶俊美的脸：“宝贝，你想我了吗？”

　　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