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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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王萱裹着衣甲，抱着进军营的时候分到的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说主公最近宠爱的女人是张绣家里的什么人；张绣最近撤了出去；张绣手下的谋士贾诩今天把典韦将军请去喝酒了。这些事实在她心里转来转去，凑在一起的结论只有一个，今天肯定要出点什么事儿。但连主公都还稳稳地守在中军大帐，自己在这里担惊受怕，简直是有点可笑。一边曹丕早就睡熟了，这孩子好像和军营有缘分似的，在军营里睡得比在家还安稳。王萱思来想去，忍不住还是爬了起来，想着去外面走走，说不定待会就能睡着。
绕过几座军帐，她不知不觉越走越偏僻。不料万籁俱寂之中，却看到有几个黑影在军营一角。王萱想也没想，就缩到一旁躲了起来。只听那几个黑影叽叽咕咕了一阵，却有一人说：“……那典韦的东西已经拿到，可告诉贾军师让他速速……”声音有几分耳熟，王萱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抖抖索索地伏在暗处，等着听不见声了，才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宿处，一阵猛摇把曹丕摇醒，三言两语说了刚才的情形。曹丕被她从梦中唤醒，听了这事也吓了一跳，想了一想，三两下套上盔甲，说：“你且在这里等着，不管有什么动静，都别走开，我去去就回来。”
曹丕刚走，军营里就大乱起来。先是不知何处有人放火，烟火四起，士兵们好梦正酣，而且也久疏锻炼，都是衣甲不全地从席上起来，竟找不到人来指挥灭火，只是四处乱跑，反而互相妨碍。火刚烧起没一会，就听寨外传出喊杀之声，又有箭矢破风而过。王萱正在害怕的时候，就看曹丕骑着他平常骑惯的大宛马，黑暗里穿过烟幕，回到了她身边，向她伸出手。
“快，上马，我带你一起！”她想也没想，就伸手握住曹丕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平时费尽功夫才能上的马背，这次竟一下就上去了。
“主公呢？”烟火变得更大，两人几乎都睁不开眼，曹丕一转马头，两人穿过乱军，向着寨后出口奔逃。王萱死搂着曹丕的腰，被他挡着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只能在一片喊杀声中，大声问他。
“典韦将军正挡着寨门，父亲一定已经往后面逃了，大哥平时是陪着父亲在中军那边的，这会儿也一定跟着父亲，肯定不会有什么。你别多想，我们现在能自顾逃出去，就不错了。”
烟火里曹丕的脸显得比平时还要苍白，他连整理发髻的时间都没有就套上了头盔，几缕乱发飘在脸颊边。但在这样的忙乱之中，他不管不顾身边的乱军，一心看着前方的路，手牢牢地握着缰绳，神情专注，完全不像是比她还小的孩子。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添乱，王萱干脆什么都不想，闭着眼睛任由他骑马带着她往前冲。
不知道跑了多远，虽然中途还踏过了一条浅水河，但两人倒是福气很大，没有被流矢伤到，马也很争气没有失蹄。王萱觉得曹丕和自己身上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溅上来的河水。耳边风声渐渐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曹丕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王萱才睁开眼，恰好对上也正同样看着她的一双眸子。虽然刚刚死里逃生，曹丕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得缓和，只是慢慢放松了缰绳，唇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我都快被你勒死了，这等胆量，还上什么战场，回家陪我弟弟读书算了。”
“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这时候被抢白，王萱纵使平日里再伶牙俐齿，也羞愧得无处辩解，满面通红，偏偏用力过头，手都在抖，只能咬着牙，慢慢放松下来。
“你是第一次上战场？”杀伐之声已经听不到，曹丕调整了下前进方向，回头看了一看，便又催马前行。刚放开手的王萱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掉下马去，只能又继续抱上他的腰。
“不是。”王萱又输一场，答得无可奈何。
“那怎么怕成这样。”曹丕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
“因为每次都是在逃命，越逃越怕，越逃越怕。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晚上都睡不着。每天周围都有人死，看着死的人都死得那么痛，我就想，我绝不想死。”王萱喃喃地说。谁说见惯了死就不怕死，越是见到，越是不想经历，就越是怕死。那种凄厉惨痛的事情，想到便浑身发冷。若问她在这世上最大的愿望，便是活得长长久久，死的时候死得平静安逸，尤其是千万不要痛。
“胡扯八道，哪有每次都在逃命的道理。”
“我们一家大概都挺不吉利的。到哪儿都要逃命。”
“没有这种事情。谁说你不吉利了，今晚要不是你，我说不定就睡死了，都来不及逃呢。而且你看，要是真的不吉利，我们早就被流矢射中了，哪里还能跑出这么远。”
安慰之言居然难得地出自曹丕之口，让沉浸在往事里的王萱也不由得心头一暖。明明比自己还小，却这么可靠体贴，实在是让自己汗颜。明明主公和曹昂公子还那么郑重其事地嘱托自己照顾儿子和弟弟，结果被照顾的却是自己。
“碰上你才是我走运，骑马我一个人可跑不出去。”这是实话，以后既然想在军队里待着，自己还是得多加练习。不说是为了上战场吧，为了逃命也不能不拼死学会点东西啊。
夜空下辩到这里，两人都笑了起来。
“是曹丕公子！曹丕公子安全回来了！”一头扎进于禁大营，两人才算真放下了心。下马的时候，王萱偷偷瞟了一眼，看到曹丕手上都被缰绳勒出了血痕，不免又是感激，又是心疼。他们算是逃回来的比较早的，陆陆续续，一群一群的残兵败将们也纷纷到达。两人年纪毕竟还小，逃了大半夜，早就又累又困，缩在营房一角，互相靠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这次换了曹丕把她闹醒了。一见到他的表情，王萱就吓了一跳。他苍白的脸上本来就又是泥又是灰，黑一道白一道，这会儿竟然满脸是泪。刚才逃命的时候还镇定得不像孩子，现在整个人缩在她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哥哥……哥哥不在了！他们说大哥为了救父亲，把马让给父亲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