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四章 绝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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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严知回冷笑，深邃的眉眼露出一抹凌厉，“你可知她这几日都做了什么？”
行天摇头，“她不是和爷讨论肉偿的事情吗？”
“你啊……”严知回轻哼一声，“那日在洛栖宫中，她几乎贴到我脸上，你以为她真的对我的美色垂涎三尺吗？”
行天垂眸静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是在观察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瞎了。”严知回的眸子依旧是水雾缭绕，“前日她来找我时，正巧太医过来为我针灸。她以为我睡着了，手指按在我的手腕处细细抚触。你以为她是趁机吃我豆腐吗？”
“难道不是？”行天无语，那天夏子染上下其手，不是吃豆腐，难道是把脉啊？
“你猜对了。”严知回一语道破行天心中的疑惑，“她的手法甚是隐密，若不是我没睡着，也是无法察觉。”
严知回自然不会告诉行天，他那日不是没有睡着，而是被她柔软的碰触闹醒的。她的指尖不同于普通女子那般细腻润滑，而是带着微微的粗砺感，些许微凉，让他无法忽视，无法拒绝，甚至渴望更深的碰触。
周遭静谧无声，唯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挥之不去。
这是他多年来未曾感受过的宁静，这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到他想一直这么装睡下去。他在想，是不是太久没有与人长时间地相处，而让他的心变得如此想要去依赖另一个人。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该成亲了！
经他这么一说，行天恍然大悟，“那昨天她问你，是否会胸闷气短，肝火旺盛，平日可会眩晕头疼，都是在确认你是不是真的瞎了？”
严知回笑而不语，眸中闪过一丝苦涩，“我瞎了四年，也平静了四年。并且希望一直瞎下去……”
“爷，我还有一事不明。”行天满脸纠结，“郡主又不是大夫，她怎么会做这些？”
“行天，你跟我这么久，怎么还是笨得跟猪一样？”严知回苦笑，“早前老夫人让你寻苏漠尧，你可知是为何？”
“自然，苏漠尧医术超绝，能治好爷的眼疾。”
严知回嘴角微挑，“夏子染在十岁那年拜他为师，五年后再度出现在京师时，以何惊艳世人？”
“医术！”在夏子染回京的这些日子，行天已对她当年的事迹了若指掌，若非严知回提醒，他已然忘记她是苏漠尧最得意的弟子，尽得其真传。只因如今的夏子染与传说中的相距甚远，当年的事迹已是无迹可查。
“爷的意思是，她并没有失忆？”行天终于理出头绪。
严知回闭眼重回榻上，眉宇间尽是倦意，“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为何是也呢？爷你也有吗？”行天好不容易听出点门道，急急追问。
贵妃榻上的那人背身以对，不再多言。
夜凉如水，月色撩人，却无人愿闻。偌大的皇宫禁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可到头来，真正的赢家又有几人呢。
自从在严知回那儿得到准信之后，夏子染便不再有事没事都往清心殿晃悠，她有了正经事可做，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眼看着初雪将至，她却是满头大汗地奔跑在太医院和洛栖宫之间。
“郡主郡主，你歇息一下，跑来跑去的，晃得臣眼花。”韩硕对这位郡主甚是头疼，可端帝严令他尽快解了郡主身上的毒，他怎敢不从。
夏子染衣袖撩得老高，抱着捣药的铜蛊不知在倒腾什么，见了韩硕过来，也只是抬眸一瞥，复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捣药。
“郡主，你想要什么，让医僮去做便是，你……你看你把药房翻成什么样子。”韩硕垂头叹息，“你这捣的又是什么？”
夏子染美目一转，羞涩地笑开，“韩大人，我正研究美白的方子呢。你看那严知回，皮肤白皙跟个姑娘似的，再看看我，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男子呢。”
韩硕呵呵大笑，“郡主啊，美白的方子有现成的，一会让医僮给你送过去，你就别在这添乱了。那边还有你和严公子的药正在熬，万一打翻了，便误了服药的时辰。”
“严公子的药？”夏子染贼兮兮地盯着正冒着热气的两个药壶，在太医院这些天，她早就摸清了哪个药壶里熬的是谁的药。
在韩硕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她飞快地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草药，扔进严知回的药壶里，“扔点黄连进去，苦死他苦死他。”
“哎哟，我的郡主啊，这药不能乱吃的，你到底扔了什么进去？”韩硕苦不堪言，若是有个万一，他可就晚节不保了。
“黄连啊！”夏子染继续抱着她的铜蛊捣药，很不以为然地撇唇，“韩大人，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黄连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功效，平常人吃吃都无所谓的，更何况是严知回心火亢盛之人。”
“郡主果然聪明过人，在太医院这些天，竟也习得些许皮毛。”韩硕由衷地感慨，“只是臣不记得有说过严公子心火亢盛啊？”
夏子染眸光闪烁，噘着嘴嫌弃地回道：“像他那样老惦记着银子的人，心火怎会不旺？”
韩硕颇为赞同地点头。
夏子染抱着铜蛊跟宝贝似的，两眼直发光，“对了，韩大人，这铜蛊我先拿回去玩几日，等我比严大公子白的时候再还给你。”
“郡主喜欢尽管拿去玩。”
夏子染也不跟他客气，转眼就跑出太医院回了洛栖宫，关起宫门一呆就是大半天，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不断传出，平日里鲜有人靠近的洛栖宫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这一日，初雪突降，纷扬飘落，须臾间偌大的皇城已尽染霜色，宫人们大都躲进殿内取暖，留待雪停再出，大内禁中只余御林军往来巡查。
上林苑夜宴翌日，左相石迁突染恶疾，许久未曾上朝，积下不少的奏章需要端帝亲自定夺。他早朝后一直在御书房处理奏折，午膳时竟是忘了传膳，而宫人们却没有如常般提醒询问，连平日里不离身侧的李显德，也不知所踪。
“来人啊……”端帝掐着眉心唤人服侍，可却没听到有宫人入殿，他不禁疑惑，推开御书房的门才知瑞雪初至，天寒地冻，许是宫人们都躲起来烤火取暖了。
他立在门口，搓着手掌又是高声一喝，“李显德。”
停了半晌，才看到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陛下有何吩咐。”
“李显德呢？其他人呢？”端帝很是恼火，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宫女眼神飘浮，言词闪烁，“李公公去洛栖宫了，其他人也都……都……”
端帝神情一凛，声音压得极低，不怒而威，“都什么？”
“陛下恕罪！”小宫女平日时很少近前伺候，一见端帝的威仪，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抖如筛糠，“他们……他们都在洛栖宫……”
“都在洛栖宫？”端帝拧眉，“都在那里干什么？”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小宫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双眼紧闭，不敢去看端帝的表情。
“哼！”端帝用力甩袖，“摆架洛栖宫。”
说是摆架，可端帝却找不到宫人抬出全副銮驾，盛怒难挡。
他撩起袍裾，艰难地在湿滑的青石地上行走，也没有人为他撑伞，雪势渐猛，落在他的冕冠上须臾间便化成了水，打湿他花白的发。
生在帝王家，端帝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黑舄被雪水浸透，寒意从脚底涌入四肢百骸，冷得他紧咬牙关。一个不留神，脚底打滑，整个人摔在积雪上，冕冠歪向一侧，发髻略有些散乱。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衣袍尽湿，连亵裤都未能幸免，湿冷冰凉地贴在身上。可怜端帝活了五十多年，从未遭过这份罪，现下却为了找寻伺候的宫人，而落地如此下场。
不管那些宫人为何去了洛栖宫，他定要严惩不怠。
*
这一日，严知回命行天收拾好行李，准备向端帝辞行出宫。叨扰了月余，就算他脸皮再厚，也不想继续留在深宫大内。
虽说与夏子染为邻，方便追债，但他心里明白，如此与她为难，并非为了那些所谓的四十万两。
他只是想……
或许最开始他是想要拿回银子，亦或者是为平淡的日子寻点乐子。可是御花园的初遇，却让他心生绮念，她身上的香气始终挥之不去。
她的狡黠，她的乖张，她的刁钻，让她看起来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不管曾经的槿初郡主是何等人物，他所能感受到的夏子染，始终都带着一层面具的伪装。
失明的四年来，他从未曾有过遗憾。可是，他现下却是如此渴望光明，渴望看到她的一颦一笑，渴望透过她的层层伪装看到真正的她。
“爷，出大事了。”行天跌跌撞撞地进来，气喘吁吁，“郡主……郡主被赶出宫了！”
严知回先是一愣，旋即释怀地勾唇笑起，端起案上茶盏抿了一口，一脸的高深莫测，“赶出宫了？她果真好手段。说说，皇上为何要把她赶出去，她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大事啊？”
“她……她聚赌。”行天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堂堂的郡主竟然在自己宫里私开赌坊，更让他诧异的是，郡主竟会如此缺钱，“先是她带进宫的小锦把宫人们的钱都赢走了。有些宫人的钱输光了，就去偷宫里的东西换银子，打算连本带利赢回来。”
“肯定是赢不了的。”严知回一脸的骄傲，对她的手段颇为赞赏。
行天点头，“等那些输了的宫人来找小锦翻本，却是郡主亲自出马。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除了宫人，还有不少的御林军也参与其中。今日端帝在御书房唤人伺候，却看不到半个人影。他一路寻至洛栖宫，沿途没有御林军巡视，也不见宫人往来，他摔了好几回，脸上擦破好几道口子，头发上结了霜。那样子……”
行天想起来就想笑，“那样子真的好狼狈。”
他才不关心端帝如何，握着茶盏把玩，眸中拢雾，不知他又在盘算什么，“后来呢？”
“后来他就把郡主赶出宫了，念其三年来颠沛流离，身中剧毒，恐将不久于人世，陛下网开一面，让她回以前的长公主府，没有传诏，不得入宫。”行天叹了口气，“郡主还说，她出此下策，都是被你逼的，要不是你成天向她索债，还扬言要向她未来的夫婿下手，她也不至于走投无路，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疯狂敛财。”
严知回没有丝毫的意外，优雅贵气的脸上仍是云淡风轻地表情，“她都这么说了，我不继续追讨，未免辜负了郡主的良苦用心。行天，我上次吩咐你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长公主府对门的宅子原是太子妃的娘家，后来皇上赐了新宅子，那地方便空出来了，平日也没人居住，还要花上一大笔银子着人清扫，我和南宫少将军一说，他当即就同意卖了，没费什么周折，随时都能住人。”
严知回饮尽盏中茶水，空洞的眸子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跃跃欲试，却又有一丝胆怯。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四章 绝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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