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缝隙》黄元吉

3、第 3 章

　　第三章
　　一星期一度的全校教师大会在星期日晚上准时召开，呈神游状的林其只捕捉到一个消息，学校要承办全城教师技能大赛。林其右嘴角微微向上，跟我什么关系。散会，大黄抓到欲独自游走的林其，跟她咬耳朵，“奇奇，参加不？”林其真不习惯别人离她这么近，从小林其就怕痒，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直到大学里好朋友才把帮她把这个臭毛病给解决了，林其经过严密的自我分析后终于认清自己的痒痒并非因为全身是痒痒肉而是心理自我暗示的结果，其实也就是对身边人不能完全寄托信任感。大学毕业以后，这个毛病反弹，所以林其别扭的把头扭到一边，抽出老黄胳膊弯儿里的右手，拍拍头，自言自语“哎呀，这会开得我都不清醒了。”一边说还充老黄嘿嘿一笑。“你又跟你们家老林约会去了？”“切，你才跟你们家老老老黄约会去了呢”。“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参加不，教师技能大赛？”“跟我有关系么？”林其收起嘻嘻哈哈的笑脸一脸严肃的跟老黄说。“唉呀妈呀，你用得着用这种鄙视的语气，这么正经的态度么？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哈哈哈哈，老黄你配合的真好。”“那是自然，要不咱怎么是数学组最受欢迎的老师呢。”林其微微一笑。老黄跟林其一年进的D高，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在相互鄙视的漫长时光里变成了绝佳的表演拍档，相互接话，能由一句话儿编成离奇古怪的长篇连载小说。这也是林其在无聊时光里唯一可以寄托的无聊的伟大事业。
　　跟老黄说了拜拜以后各回各的办公室。林其坐在办公桌前，办公室在她进来之前就热闹的不行，讨论着比赛，大家纷纷表明立场，都用怀疑的语气说着这件跟自己无关的事儿，平时上课已经很累，改作业备课，谁有时间去准备一场公开课？林其听着大家的三言两语，默默地翻开课本。“唉！奇奇，你咋不吭一声？不会已经开始准备了吧？”挨着自己的张老师表达着自己的怀疑。林其皱着的眉头在她把脸转向张老师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她万年不变的笑脸，“我忙得很，上个星期的小测验卷子还没改完呢。”“哎呀，奇奇，你们年轻人就要多锻炼锻炼，这是好机会啊。”林其突然间感觉压力山大，但是王老师的声音里，林其听出了点儿诚恳，也许他就要退休了吧，林其不忘邪恶的推测。沉默，每到这个时候，林其就沉默，因为她知道，自己推脱的紧了，会显得作，而自己也不会再像刚来那会儿腼腆的笑了，那种笑林其已经忘了该怎么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林其也渐渐明白，这些抛来的话其实也并不期待着对方的回答，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是用自己的狭隘去推测别人的心思，或者用话来展示自己所谓的好心，自说自话而已，何必较真儿着去解释些什么。
　　星期二组长发飙了，事情超出林其的预想，没人报名。也是呢，这是自林其进校以来第一次公开的比赛，以前所谓的公开课都是内部解决，自家人听自家的课，大家心知肚明也就马马虎虎的过去。但是这次，不仅有外校竞争还有专家评课，大家心里都唱着忐忑，踟蹰不前。“你们都不报名？！这么好的机会……”“就是，你去呗，你是咱办公室公认的才女……”“哎呀，哪儿能跟您比呀，我的课拿不出手……”“你说那谁谁谁怎么不去呀，ta不是说自己要参加么……”“那你就不知道了吧，ta……”一个办公室都在窃窃私语，八卦弥漫在众人上空。“别说了！抽签！”“啊？！”众人各怀心思的发出感叹。谁知道矜持着等人求的人心里凉成什么样，还在嘴上说着这样好这样好，脸上仍然是神秘莫测的尴尬；谁知道幸灾乐祸的人心里失望成什么样，还在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嗷唠着快抽快抽；谁知道谁的一脸平静的脸下面是什么样的千回百转的心思，谁也不知道。林其听到抽签，心里暗叫不好，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不管好事儿坏事儿，只要是抽签，中奖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林其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一个白色的纸条正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林其的神晃晃的，打开，是圈，林其的笑一闪而过，本来就和自己没关系的，无论如何这种热闹其实真的跟自己无关。“喂，奇奇，你的是啥？”“奥，没抽到。”“我也没抽到呀！”“嗯”“哎！”不情愿的声音飘来，“呀，叉叉叉，你抽着了？”“呀！”“恭喜恭喜啊……”“好好努力……”“我再说一遍啊，凡是圈都是选着的！”组长的这句话把林其从神游中拉回现实世界，无力感。喧闹的办公室再次炸锅，一共有三个名额，林其，某男，某女成功入选。
　　比赛从下个星期一开始，持续一个星期，准备的时间很仓促。既然入选，就尽量做好吧，林其手里攥着签儿，不知道该感叹些什么。随后的日子，备课，试讲，磨课，一遍一遍的，林其的完美主义大爆发。虽然最后课都可以倒背如流，但她心里还是不安的很。
　　一个星期总是这么过的，这个星期也是一样，重复的日子总会给人时光静止的错觉。林其的公开课在下午的第二节。整个上午，林其一直在脑子里回放教案的各个环节，并且一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不要紧张。下午第一节，林其没有去现场，下课铃一响，她带好手表，拿起整理好的课间和U盘，带着万年不变的微笑，走向阶梯教室。走上讲台，拷好课件，调试课件，学生已经坐好。看着下面陌生的面孔，林其心里暗暗祈祷，合作愉快。
　　还有什么比讲完课学生提问环节更令人期待更令人恐惧的了，虽然林其已经把自己的希望降到了最低，但并不意味着她已经完全没有希望。课上得还算流畅，学生的配合让林其特别放松，感觉就像是自己带了很多年的班一样。“还有什么问题么？大家可以提出来，一起探讨。”林其期待着，但又不安着。一个胳膊慢悠悠的立起来，林奇的心突然开始狂跳，她很激动，她盼望着学生提出来一个她精辟的问题，一个她无法回答出来的问题，她已经盼望了很多年。她的脸和耳朵早就红了，斗志和激情一瞬间被这个举起的胳膊激发起来。“老师，我的问题是，这节作文课您一直都在给我们讲我们该怎么看待生物技术的问题，但是您始终都没有告诉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写这篇作文。您确定这是一节作文课么？”“我认为，作文，并不仅仅是告诉你们一些技巧性的东西，更是引导你们真正的思考，鲜明的观点，严密的逻辑，以及看待问题的方式，思考问题的方式，这些也是需要加强的。试问，如果一篇作文只是单凭技巧而没有思想，人云亦云，没有逻辑，你的观点你根本无法证明，那只能说是一篇失败之作。”铃声适时地响起。“好，下课！”林其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把心里话说给学生的感觉真好。学生的退场就像是一场梦境，来去而不留下任何东西。“现在请叉叉叉老师评课。”“……”林其只听了一句话就开始神游了，那个女学生，也是一个有点想法的学生吧。“逻辑严密，引导得当，富有启发性是这节课的优点，各位老师应该都看出来了，我就不说了。我想说的是，最后那个女生提出的问题，我们的作文课到底应该怎么上的问题。林老师的这节课确实上的不像一节作文课，更像是一节演讲……”林其怔怔的看着那张脸，怔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