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缝隙》黄元吉

2、第 2 章

　　第二章
　　转眼间暑假就结束了，九月份开始上班。林其暑假的噩梦结束了，但一个美好的休假也泡了汤。腿伤理论上说恢复得很慢，但是有林妈的专职护理和林其的配合好得自然也快，但还不能剧烈运动，走得远也不行。
　　撞车事件成了暑假里的一个插曲和林其心里的一道疤，记忆里的慌乱和恐惧感随着腿伤的痊愈也渐渐地不来打扰自己的心情，但是偶然间，自己还是会想起第一眼的女人，她身上的强烈的与自己相似的无力感。撞人事件私了了，林妈虽说有点愤愤不平，见人就说自己女儿大度，但总算是过去了。
　　上班在林其眼里是生活的必须，但并非是自己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当工作把自己最初的好奇心，最初的雄心壮志都磨得差不多的时候，林其心里的荒草开始疯长。
　　上班第一天是意料之中的全校教师大会，看着一脸严肃的教导主任主持会议，一脸沉寂的校长在旁边发呆，林其的心早就飞到极乐世界。忽然间女人的模糊的脸就闪了来，林其的眉头皱起来，禁不住的想，她到底是什么人，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路口？难道她失恋了还是家里人也逼着她结婚？而自己为什么就心软了呢，她撞我还逃逸，我就这么伟大。林其开始纠结于自己。那边会散了。林其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太阳还正烈着，阳光斜斜的穿过走廊的栏杆打在水磨石地面上，映出一个个短短长长的如鬼魅般的影子，林其的眼眯缝着就藏在了黑框眼睛里，谁也看不见。
　　高中的语文课，大学里，老师讲一定要上得有自己的特点，要抓住一个重点铺开去讲，等等等等。来的时候，流行着拜师，自己在多少人的艳羡里被分给语文组备课组组长。后来，林其发现，所谓的备课组组长就是一个摆设，只是因为她资历深，而她的课就是以高考考点为绝对指导，几乎没有什么新意，没有任何思想。林其当初不以为然，按自己的想法上课，在第一次月考里，惨败。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多有勇气多有毅力多有责任心，把卷子拿来一个一个的给学生单独辅导，换来的却是学生的嫌弃和不理解。那是林其第一次对教育产生怀疑，怀疑自己的初衷怀疑体制怀疑一切。现在，林其的课上得不好不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如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面对学生，她已百毒不侵，面对考试结果，她也淡然很多。
　　新学期第一堂课，看着各位面带困色的学生，林其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起立，同学们好，老师好，坐下，班长的声音明显还带着假期里欢乐地味道，而学生们的老师好则夹杂着很多的不情愿和勉强。林其把握到了这些情绪，但是自己呢，早上不能睡懒觉的起床气经过一路奔波消去不少，但林其知道如果照照镜子，自己也是一张没睡醒的脸，腿因为长久的站立有点累。下课后学习委员奔来问林其假期作业还收不收。林其诧异了一下，仔细回忆着她布置了哪些暑假作业，故作淡定的扶扶眼镜，摸摸鼻子，带着万年不变的微笑，和蔼可亲的说，当然收，你收吧。旁边同学脸上的五彩表情被林其尽收眼底，林其心里得意的很。当她跨出班级听到学习委员宣布这个消息全班同学的抗议声，她甚至有想要跳起来的冲动。这点控制学生的小小欲望达成，心情自然雀跃。看来生活也并不是那么无聊吧，林其心里想着。
　　林妈中午十一点按时的开始做饭，今天是女儿新学期第一天，林妈想着自己可不能掉链子，女儿的腿伤还没好彻底，补充营养还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大清早的去买来几条鲫鱼，做鲫鱼汤。林其骑着电车慢慢悠悠的赶到家的时候，鲫鱼汤的味道已经飘出去很远很远，把林其的口水都引了来。夏天的余热还没有散尽，九月份的天气还是一样的热气逼人。林其费了好大的劲儿把电车扎好，一边大声喊着：“妈，我回来了。”这句话，林其已经说了很多年，从初中开始，抛开大学的四年，直到自己工作，每次回家，都是这句话，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好像时间从来没有经过，但转眼间，十几年已经过去。林妈走出厨房拿起毛巾擦了把汗：“你去长空调开开，过来端饭。”林其调好温度，进厨房，“熬的鱼汤？”“鲫鱼汤”“干嘛弄鲫鱼汤，鲫鱼都是刺，扎死了！”“你知道啥，鲫鱼汤好！”在林妈眼里，女儿永远都是女儿。“一会儿你多喝点儿。”“知道了！！”
　　中饭吃得不快，林其上高中那会儿，饭从来都是十分钟以内搞定。大学里时间多了，被好友鞭策着吃得越来越慢。大学毕业回来工作，看着自己的妈每次吃饭还是那么快就给自家妈讲细嚼慢咽的好处，林妈慢慢的也接受了。
　　午睡时间，林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天马行空，不知道都在想些啥。后来迷迷糊糊的没定点的睡去。林其梦见自己又回到学生时代，重新分寝室，竟然和大学里一个平时没怎么说过话的女生分在一起。起床以后，林其还想着那个梦，心里闷闷的，洗脸的时候，心里想着，怎么会梦见她呢，四年里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五句，也许是偶然吧，或者，某些人虽然有惺惺相惜之感，但注定了只能眺望，没有交集，偶尔想想，也不错……想着想着林其就释然了。
　　悄悄地推开大门，推出电车，虽然三点已过，太阳仍然热得发烫，柏油路上行人欲断魂。
　　昨天晚上，林其有点失眠。不是因为将要开学的兴奋而是因为林妈的一句话，“你嫂子快生了，就这月，可有你姨忙的了。”这句话让林其的脑子开始混乱。睡不着就开始回想，自己好像是20岁就对生孩子不抱希望了吧，那个时候好像感觉自己承担不了孩子成长的一切，把她生下来就像自己一样痛苦怀疑，生真的是太艰难，是的，那个时候自己已经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自己的不同。而母亲，她也许早已忘记自己在20岁的胡言乱语，她肯定想要一个好女婿，一个好外孙，而自己也许这辈子也无法让她如愿了。想着想着，那天晚上的吵架也从记忆的碎片里挣扎着抖动着浮现出来。“你今年都26岁了，26岁了，26岁了……”“你看人家，人家，跟你一年毕业的，孩子都会跑了，孩子都会跑了……”“你赶紧找个，就是不结婚，不结婚，先谈着，谈着，谈着……”那天晚上风是凉的，那天晚上自己很生气，那种没有办法沟通没有办法说服甚至没有理由可以解释的无力感让自己很痛苦，但这种痛苦却又不能跟任何其他的人分享。接下来的，林其不敢想了，而那个凉夜里的温暖好像突然就袭来，那个搀扶，暖暖的，让自己留恋，而被抛弃的现实，又让自己愤愤不平，转身即是天涯？这句这么酸的话不知怎么就在林其脑袋里蹦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