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缝隙》黄元吉

1、第 1 章

　　第一章
　　林其睁开眼，有点茫然，闭上眼睛摇摇头，竟然摇不动，林妈的生音飘渺的传来：“你可醒了，夜黑你可长我吓死了，一头里血，腿也骨折了，你长这么大哪儿受过这么大的罪……”林其有点茫然，听着林妈的声音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胃里有点翻滚，再加上一阵阵的酒精味儿，还有包的像粽子似的头，缠的跟木乃伊似的左腿，左手上扎的水。林妈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结婚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你想咋弄就咋弄。”林妈的声音透着不绝如缕的累感，如缕不绝的无奈。林其终于把握到重点，结婚，听到这两个字林其立即清醒，昨天晚上就是因为结婚问题，跟林妈大吵一架，然后遭遇了一辆车，是的，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砰，坠地……不对，刚林妈说再也不管了？林其的无力感又来了，如果昨天晚上能听到这句话，是不是就不会又破脑袋又断腿的躺在这儿了？革命确实是需要流血牺牲的。林其终于彻底清醒，嘴里却说者“妈，我急。”这句话把林妈从无尽的自责和忏悔中解救出来，“啊？”“妈，我想上厕所……”林其有点不好意思。林妈赶忙起身，一边嘟囔着：“来，先坐起来。”一边动手把病床的床头调高，力度有点大，牵动腿上的伤，虽然麻药劲儿还没过，但也真是疼啊。林其忍着痛高声喊着：“妈，你慢点儿！”临床的一个快要出院的大妈悠闲的啃着苹果看着这对儿母女忙的团团转。好不容易下床，林妈一手高举着水瓶，一手搀着林其的右手，林其就金鸡独立着用右腿往前跳。
　　傍晚的时候，林其终于能睡会儿。她听着她的妈把自己撞车这件事儿给一个病房的大妈讲了N遍，给伺候大妈的年轻大妈讲了N遍，给护士讲了N遍……最离奇的是每次讲的重点还都不一样，故事就有了N多版本。林其怀疑，到底是“谁”经历了一场车祸。
　　再醒的时候，林妈还坐在床边，用手撑着头，眉头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在眼前。林其的心瞬间软的眼泪想要掉出来。纵然是各种挑剔的妈，也是妈啊。林妈似乎是感觉到林其的手动了动，抬起头一脸睡意朦胧的问：“醒了？晚饭想吃点啥？我去食堂给你买。”林其忍着泪儿说：“不想吃。”林妈立马精神起来“不想吃咋行？你……”“那就一碗素面条吧”“中”。“你白乱动，等我回来。”“妈，你先吃好再买给我弄就行！”“你白管了。”给林其把床头升高，掖好被子林妈就出去了。病房的空调吹着很惬意，尤其是在外面逼近四十度的高温的时候。昨天晚上的一幕幕这个时候才慢慢地清晰起来，林其使劲儿的甩头想把那种接近绝望的无望感甩出大脑，把那种心脏都要跳出胸膛的恐惧感甩出意识，把那种以为自己将死的茫然无措感屏蔽，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想要忘记的场景和当时的感觉会一遍一遍的像放电影一样在大脑里重复出现，把恐惧愈放愈大，林其的呼吸越来越急，身子有点发抖，四肢开始僵硬。门开了，林其抬头，看到一个女人缓缓走近。“你是林其？”女人径直走到林其的床边，把随手提的东西放在床头的地上，立着。林其有点热，刚才因为害怕的冰冷感一下子就被新的紧张感取代，也许是那个女人从外面带进来三十几度的高温罢，让林其想要出汗。女人一脸歉意的看着林其，眼睛里是可怜是同情，嗯，还有一点愧疚和不忍，“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小心……”“你撞得我？”林其低低的问，那个时候，林其感觉自己的脸已经不争气的红了。女人一脸的惊诧随后是歉疚，点点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撞了人就走？”林其感觉自己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又开始重放，是的，一个女人，她的柔软的身子扶起自己，把自己扶到被撞出去十多米的电车旁边，然后，扔下自己，走了。周围人破碎的声音“快打110……”“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啊，人不管就走了……”“现在的人真是没良心……”“她的车牌号是啥你记住了么……”“她的车牌号是。。。。。，你快点打110报警啊。”……然后她就挣扎着站起来，打电话报警，然后……“对不起！”林其心里难受的想哭，可是没有一个肩膀，她希望现在有个肩膀能让她靠靠，让她放声大哭一场，把昨天晚上的噩梦都哭走。可是她也真是哭不出来，这个罪魁祸首，这个不负责任的没有良心的肇事者就在这儿，可是自己无能为力，打她一顿么，自己动都不能动，把她骂走，自己也骂不出来。自己呢，如果不是自己执意不结婚，能和她妈吵起来么，能大半夜的破门而出跑到那个十字路口去么。都是天意吧。是的，林其在女人承认是肇事者的时候就原谅她了，林其是个偶然论者。林其只是想找个肩膀靠着大哭一场，而女人的眼睛里的歉意反而让林其压力倍增。“对不起”女人一直在重复这句话。林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浑身僵硬，心一下一下的缩着，却不知道怎么说。“你快点走吧。”林其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都被自己感动了，“我妈一会儿就回来。”话音刚落林妈一手端着一碗医院食堂的热腾腾的面条，一手把门推开，迎上女人五彩斑斓的脸。林妈沉重的冲女人笑笑，关好门，走到床前，却看到一脸忍耐的女儿。林其想忍着的，忍着她心里的阵阵收缩，看见自家的妈走进来，眼泪哗就流出来了。林妈赶紧把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眼泪也开始打转，用手胡乱的擦着女儿的泪，嘴里哄着：“乖，别哭，啊，一会儿就不疼了。”这么温柔的话从林妈嘴里说出来，林其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女人看着这对哭的一塌糊涂的母女，嘴里说着，“我改天再来。”就逃也似的退出病房。她的出现，没有预兆，也没有结局，就这么出现，然后消失，只是牵动起林其的眼泪，如果不是这，林其一定会忘，在一个夏天的傍晚，有一个女人，她牵动了自己的心情，正是当时的心境与女人有了关联，所以才会记忆深刻。
　　这边林其把眼泪哭完，平静下来，林妈哄着她吃完半碗面条，林其说啥也不吃了。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林其早上睁开眼，看了看手机，七点多，她妈没了踪影。林其索性拿手机上网，转移注意力。躺的时间长了，浑身开始难受，腿的疼一直都是隐隐的，正当她试图自己翻身的时候，一溜警察推门而入。领头的是个男人，个子不高不矮，有点啤酒肚，谢顶。交警细致的问完话，林其的汗顺着发梢滴滴答答的滚进被子里，留下一个个不规则的记号。最后，带头的交警留下来给林其说肇事司机已经自首，肇事方希望私了。林其想也没想就点了头。林妈一早去赶集，买了排骨回家炖好，从家往医院走的路上一辆警车呼啸而过。林妈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事情不好。进了病房看见女儿在看手机。林妈试探的问“有人来了？”林其抬头嗯了一声，“交警？”林其又嗯了一声。“肇事的司机找着了？”林其不嗯了，抬头说，“你见过，昨天那个女的。”林妈teng的起身，把林其吓一跳。林妈说“那个女的我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你撞了就跑，没良心！。。。。。。”林妈控制不住情绪的破口大骂。林其望着她一脸激愤的妈心里的酸阵阵涌上来。“妈，交警说那女的想私了。”“哼！想私了，我要让她去西头！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林其忍着即将掉落的眼泪低头看手机，她知道自家妈心里难受，也得发泄发泄。
　　早餐的排骨汤吃得早，午饭就吃不下。下午女人又来了，和钱。林妈看见真人以后反而平静。没有再骂人。钱也没有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