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缝隙》黄元吉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学校广播响起来，在下午课结束到晚读开始之前的一段时间，学生低沉浑厚的声音通过黑漆漆的音响传遍整个校园。
　　下午，林其参与了心理咨询室的拖地工作。打扫如新之后，才发觉自己身上的灰土和鞋上的泥浆已经无法站上讲台。林其拿报纸蹭鞋上的泥点儿，失败。
　　“去我那儿擦擦鞋吧。”林其看着邬棃冲自己抬脚，她的鞋子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
　　“不用了吧，还下着雨。”
　　“我开着车呢，顺便吃个晚饭，再回来，不耽误你晚自习。”
　　林其拿出手机，三点半，是还早，但是……
　　“走了，看能不能借把伞去。”邬棃已经踏出去，站在门边等着。
　　林其两步走出门，“我去办公室看看，好像门后有把，不知道谁的，放哪儿好长时间了。”
　　“好，那一会儿我在楼梯口等你。”
　　“哇！这么干净！”图书管理小哥儿从旁边的书架钻出来。
　　“你们好，我是书屋的志愿者，小飞。”林其看着他把戴着手套的手伸过来，手套太脏。
　　“啊！”他把手套去掉，攥在左手里。
　　“你好，我是这个咨询室的老师。”邬棃把手伸过去，轻轻的碰一下。
　　“这里要开心理咨询室吗？”小飞的脸上洋溢着二十岁的微笑。
　　“是的。”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办活动！”
　　邬棃已经迈出步子，小飞跟上，“这是我们书屋的简介……这是本周将要举行的活动……这是……”林其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小飞从他的口袋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纸片儿，递给邬棃，时不时对着小飞转过的脸，配合着微笑。
　　“谢谢，以后再说吧！”邬棃把手里的纸片儿放在工作台上，“今天谢谢，”这是冲大嗓门女管理员说的，“再见！”
　　长长的走廊里似乎还洋溢着小飞的口若悬河。
　　“那我先去拿伞。”林其向右，邬棃向左，连廊外面，是雨水织起来的大网。
　　门后的伞不见了，林其扫一眼办公室的人，全部低头，改作业，淘宝，窗户外头的雨声弥漫。为什么早上不看天气预报？林其往数学组去，老黄不在。
　　“林老师？”又是数学老师，“我来找黄老师，她？”
　　“她今天请假了，没来。”林其反应过来，数学老师是数学组的组长。
　　“奥……”
　　“你看这雨下的……有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事儿，想找她借伞呢。”
　　“伞啊，门后，你看看，有好几把伞，都不知道是谁的，你拿去用。”数学老师说着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后，关门，果然，挂着三把。
　　“谢谢了！”林其的心情瞬间雀跃起来，下雨也挡不住的雀跃。
　　“没事儿，没事儿！”
　　林其一路小跑，走廊上空荡荡，有些地方的积水也直接踩过去，学生们都在上课。
　　“我们办公室的那把找不到了，我去数学组拿了一把，他们门后儿有三把。”语无伦次，“我们班的数学老师简直是救星，上次调课也是，这次借伞也是。”“还有个糗事儿，今天数学课，我就抱着杂志进去了，还在上课呢，我把杂志往讲台上一放还说着什么下课发一人一本，数学老师就坐在班后面，我都没看见……”
　　邬棃撑着伞，林其在左边，林其的话没有逻辑，又省略语境，甚至没有主语和谓语，一直说，一直说，林其觉得邬棃在听，因为她的嘴角一直都是弯起来的。
　　“你先进去，”邬棃弯了腰把副驾驶门打开，林其顺从的钻进去。车依然平稳，也可能是雨太大，邬棃开得很认真。林其看刮雨器左左右右的把直直的雨水从玻璃上扫走，顺便看邬棃。
　　车停在小巷口，上次秦娴接自己的地方。林其撑伞，脚下的水不约而同的向路中间的下水孔奔。
　　“你家也在这儿？”
　　“还有谁家在这儿？”邬棃把脸侧过来，“娴姐啊。”林其理所当然的说。
　　“奥，那是我家。”
　　“啊？！”
　　“就是这儿。”邬棃拿出钥匙，开锁，大门上的秦琼敬德依然狰狞。“这样啊。”
　　“这是我以前的家，后来买房子，搬走了。一直留着没卖，夏天过来收拾收拾，现在我一个人住。”
　　从大门进去，一个小院儿，楼梯大门左手边，盘旋而上至二楼，老式房。右手边是厨房，直走客厅，左右两间卧室，红漆窗户，非常低。院子全部是水泥，“为什么不留出来一块儿地种葡萄什么的？”
　　“以前是有，我妈嫌脏，砍了。”“过来换拖鞋，有热水，洗个澡吧。”
　　“啊？不了，我一会儿擦擦鞋就行。”其实不擦也没事儿，这么大的雨。
　　“那你洗个头吧。”
　　“行！”林其爽快的的应下。
　　“过来洗吧，水挺热。”
　　林其看着邬棃忙活，在前檐下摆好一张凳子，又放好一把椅子，地上摆上洗发水护发素。
　　“条件艰苦，你暂且忍受一下吧。”邬棃站在厨房的水龙头前面，接水，林其能看见热水冒着腾腾的热气。
　　邬棃把盆放在小凳子上，“好了，你坐在椅子上。有热水器，但是烧得太慢，怕耽误你时间，就这么凑合一下吧。要不要帮你洗？”
　　“啊，不用了！这么麻烦你……”
　　“咱们还要说这种话吗？”
　　咱们？林其抬着头看着邬棃，轻轻的说，“好。”
　　解开头发，已经这么长。“晚上你想吃什么？哎，忘了买菜！要不煮点儿挂面吧。你看行不行？”
　　林其把洗发水揉开，轻轻的搓在头发上，这个味道……“我什么都吃……”
　　哗哗的水声，邬棃在洗菜，“只剩下点儿菠菜了，你喜欢吃吗？”
　　“喜欢，都喜欢。”林其闭着眼睛，把头发放进水盆，水温刚刚还有些略热，现在正好。
　　“洗好了，你坐着不要动，给你换盆水。”哗啦一声，应该是直接泼在地上。
　　“好了，你等等。”林其觉得自己脖子上多出来一条毛巾，“后面衣服有点儿湿了，你慢点儿洗。”
　　“好……没事儿的，你忙去吧，我会洗。”脖子肯定红了。还好有毛巾盖着。
　　煤气灶上蓝色小火苗，邬棃在切姜，案板旁边摆着一篮绿油油的菠菜。林其洗好，倚在厨房门框上，看。
　　见过邬棃无力的样子，见过邬棃势在必得的样子，见过邬棃一本正经的样子，见过邬棃温柔的样子，见过邬棃失意的样子……第一次见，做饭的样子。围着大红色的围裙，上面印着中国邮政。头发用发箍全部疏到脑后，额头亮出来，竟然还是那么好看。
　　“别站着了，快去吹头发。吹风机在茶几上，墙上有插孔。”林其收回自己的目光，突然想起来何聰的话。
　　客厅茶几上躺着一个紫色的吹风机，沙发上面的白色墙上有着两孔和三孔的插头。林其弯腰拿起吹风机，茶几下面有一个拖线板。
　　“我在这儿吹，能给你说话。”林其开着最高档的热风冲邬棃喊。
　　“那么大声，听都听不见，还说！”
　　邬棃在打鸡蛋，轻轻磕开一个小口，两只手掰开，一只鸡蛋已经卧在面条里，洗洗手，把火调小。
　　“你经常做饭吗？”还是用喊的。
　　“刚工作的时候经常做，现在不了，先别说话，你快吹。”
　　面条上桌儿，林其把吹风机和插线板收好。刚洗过的头发毛绒绒，全部蓬松起来。林其看着弯腰放筷子的邬棃，突然想起来她从一进门儿就忙活，脸都没洗一个。
　　“你的头发。”
　　“啊，我晚上没事儿，回来洗澡就行。吃吧，吃完我给你送回去。”
　　清汤面，菠菜，鸡蛋。非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