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缝隙》黄元吉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乃至于昨天晚上的一切像是发梦。厨房里的电压力锅吱吱的叫唤，六点半，第一节课还能赶上。按信息出去，起床。
　　把床单被罩枕头套全拆下来，一路拖拖拽拽，塞进洗衣机。
　　“还烧吗？”铁铲和锅锵锵锵。
　　“全好了。”“又炒花生米？”
　　“洗脸刷牙去，快点儿。”
　　昨天晚上的一切全部散开，在这个家的角落里弥散，轻不可见，闻不可闻，恍恍惚惚。这样的早晨，跟其他的早晨又有什么不一样。但确实，有些东西已经改变，并且不可挽回。
　　有点儿怪，林其坐在办公桌儿前整理教案。往日，语文组虽然不是欢乐活泼也不至于现在这样……难道是假期综合症，还是，雾霾……
　　“林其，林其过来一下。”
　　“昨天开会的内容你记录了吧，针对邬专家提出的问题，做一份学期工作计划表出来，下午开会的时候你来做总结发言。懂我的意思吧。”
　　“师傅我……”
　　“时间不够就让学生写作文，下午三点在会议室开会。”林其看着师傅急匆匆的背影，我昨天发烧没来的话始终没说出来。
　　再进办公室，邬棃静静的坐着，“邬……老师，昨天开会，你的发言稿能不能给我看看。刚，组长说让我写一份下午开会的总结报告。”
　　一个语文组全部寂静下来，大家把头埋得深深的，让林其有时间停顿五六秒的错觉。“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刺啦刺啦的椅子声，无人讲话，几位老师夺门而出。
　　“给，你好了？”林其从邬棃手里接过来一打A4纸，“这么厚？”
　　“我前面做了大纲，你可以参考一下。”
　　“中午一起吃饭？”“哗啦啦”翻纸的声音被打断，“啊？！我看看吧，上午能写完报告，中午跟你吃饭，顺便跟你聊聊。”林其把手里的纸扬两下。
　　转过身，一个办公室的眼睛悄悄从这边滑走，重新盯向工作台，没有人淘宝？林其小小讶异一下，可能是星期一早上。
　　A4纸一共十三页，符合装的原则，满满当当的问题，不是因为雾霾，语文组被外人剥去鲜亮的衣裳裸奔。首先，这个人被低估，可能所有人都在八卦她的生活，比如她是某人的老婆；再者，这个人是同行，被同行戳脊梁骨，怎么着都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最后，她是上面派来做调研的，虽然迄今为止不知道分散在各个办公室的调研员们的真实目的，但如果教改是目的的话，那这一批人当初绝对不会顺利的进驻办公室……好复杂……
　　“田樾，”讲台下的学生大眼瞪小眼，“老师，田樾今天没来。”
　　“老师，田樾请假了。”最后一排的班长伸长胳膊打报告。
　　“换个人……”小姑娘请假了？岑莜，岑莜肯定知道，林其这样确信着。手里躺着早上发来的奖品，演讲比赛优秀奖，红皮烫金翻开，这几个字蹦出来。奖品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岑莜在吗？”课间走廊里挤满学生，满眼校服。“岑莜，岑莜，隔壁班语文老师找。”
　　林其看着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姑娘转过脸，是她。一路小跑，“林老师？”
　　“演讲比赛的证书和奖品，你捎给田樾吧。”林其漫不经心的盯着岑莜，“她今天请假了。”
　　岑莜的脸色正常的很，好像已经知道，也好像毫不知情。
　　“老师，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儿。”这句话实在出乎自己的预料，但似乎也说得过去。她俩很熟吗？
　　“奥，那没事儿，我看你们演讲的时候好像很熟。嗯，等她来了再给她吧。”林其说着话，就要迈步走，“林老师，”岑莜的这一声略显急促，“我有她电话，我给她送去！”有些不容商量的意味呢。
　　“好，谢谢你了。”林其微笑着把证书和本子递给岑莜。“替我问候田樾。”真想调皮的冲她挑个眉毛或者眨个眼呀。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剩下的两节课，林其坐着一动不动，整个办公室被她激烈的敲键盘声笼罩。站起来打开水，办公的老师全都伏案努力工作。想象着邬棃昨天开会发言的场景，幸好自己不在场。不对，昨天邬棃送自己回家来着，还赶上开会？为什么没替自己请假？
　　中午饭还是没吃成，下午的会竟然也临时取消，邬棃从中午消失在办公桌前，一个厕所的时间，没有便利贴，没有小纸条，更没有信息。有些慌乱，一定会回来，林其坚定的相信。
　　午饭跟老黄一起，哪个办公室的老师跟谁不对盘吵架，谁看上了谁但是那谁爱的是那谁，林其听着老黄高低起伏的音调变换，心里暗叹，这姑娘可以去做电视剧编剧了。
　　“哎呀，其其，给你爆个料，这个可是重量级的。跟你们办公室的那位也有关系。”
　　“我不说她名字，咱们心里知道就成。”
　　“她呀，昨天晚上全校教师大会，她讲什么我就不说了，你肯定知道。”
　　“会议结束以后，有人听见她跟校长在走廊里吵起来，哎呀呀，你想象一下那个场面。”
　　“多少人亲自见证哎，学校的BBS都被刷爆了。”
　　“还有人说，她的调研组是打着调研的幌子来调查……调查那个的。”
　　“她手上有个国家课题，谁知道她怎么搞到的呢？听说，这课题可是大学教授都难申请到的，她一个小小的中学高级教师，就算是高级教师，你说，是不是特别搞……就因为这个课题，我们校长才让他们这一批人进来，肯定跟她老公也有关系，你想啊，全市这么多高中，高考还忙不过来，哪儿有时间陪他们搞调研……偏偏是我们学校……这一阵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各种反，流言满天飞……虽然我们校长的关系在那儿摆着呢，但是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当黄雀呢？”
　　“我跟你说，你可别跟人家说，我知道你平时不关心这些……你好像跟那个邬棃走得挺近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其其……”“你可不能站错队……”
　　拿出手机，打电话？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儿？或者，你在做什么课题，还是，你难道是国安局的，太扯了。自己凭什么问呢，有什么资格去问。太阳一瞬间下去，林其站在楼道的栏杆旁，教室里的灯早就亮起来，往大门口去的那条路却是黑的。
　　发个短息吧，写什么，太乱。算了，“明晚七点我去你们学校接你。我们聊聊田田。”何聰的短信下面蹦出来一个大彩蛋，被砸到的感觉非常不好。田田，是啊，田田，她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但是还是忍不住。
　　六点半，晚上需要看班。林其快步赶到老黄办公室，老黄不在！
　　“林老师？”
　　“啊，张老师，你晚上要看班吗？我突然有事儿，能不能给你调调时间。”
　　“行，我替你看一晚。林老师好事儿要近了？”张老师呵呵的看着林其笑。
　　“谢谢张老师。”哪有心思跟你开这种玩笑。林其收拾好东西，找到随处窜班的年级主任说明调课事宜，打开电动自行车闸，停在校门口。六点五十。
　　“我出来了，你在哪儿？”林其控制不住自己的冷淡，厌恶和焦躁。
　　“……看见了，你前面带路吧，我跟你……”马路对面的车缓缓动起来，林其紧随其后，在蓝天饭店前停下来。
　　林其把电动车扎好，拔出钥匙，起身，站在身后的何聰一下子掺住自己的胳膊，“你干什么？”林其大力把胳膊向外抽，忍不住的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你放松一点儿，吃完饭，我跟你说说田田的大学。”
　　“你什么意思？今天晚上还有谁？”抽不出来。
　　“我爸妈。”
　　林其死死得瞪着霓虹灯下一脸严肃的何聰，突然发现，他的眼角，有很多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