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缝隙》黄元吉

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十一假期，最后一个下午，林其跟田田坐在电影院。
　　乱七八糟！
　　午饭非常诡异，一个人讲话也无，食物反倒成为主角，金黄色鸡蛋和大红西红柿；红彤彤黏糊糊的糖醋鱼；紫色汤汁的甘蓝；绿油油空心菜……美丽的一桌儿。
　　嚼完，田田和秦娴帮着收拾，被林其打回去。林妈坐在电视前头，一动不动。林其洗着碗，撒贝宁故作诡异的声音源源不断，和着水龙头里的水……
　　秦娴和田田的眼睛盯向一个方向，电视。林其从厨房门跨出来看到这个别扭至极的场面，无力感。
　　“妈，我跟田田出去坐坐，你……”
　　“去吧，晚饭不回来吃给我发信息。”林妈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不让自己回来吃饭的节奏？
　　田田抓起手包，起身，不到十秒。
　　“阿姨娴姐再见。”
　　“娴姐，你坐，我们出去玩儿了。”
　　“玩儿的开心！”秦娴笑起来，她眼角遮不住的皱纹，一根比一根深刻，林其的心无来由揪一下，“娴姐”林其点点头，露出自以为最温暖的笑意。会在今天结束吧，这突如其来的不确定。
　　“你跟那个……秦娴，很熟吗？”田田坐在电动自行车后座儿上。
　　“没，昨天刚认识。”在你昨天微笑着坐在何聰车里的时候。心反而平静起来，她已经坐在自己车后，这是事实存在的，并非自己的臆想；她在跟自己说话，这是事实存在的，并非白日梦；她已经不在自己前头，只留背影……自己呢？反而糊涂起来。
　　“那秦姐秦姐的……”
　　“啥？”“奥，她不是我妈的同事吗？唉？不对，那我应该叫她姨呀！不对不对，她是乌黎的同事，我叫她姐就行……”
　　“她说她是我妈的徒弟，我叫她姐不是正常？再说，她是乌黎……奥，昨天给你握手的那个，的同事，也没比我们大很多……”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妈是不是跟所有……跟她有仇？”
　　“我哪儿知道！大学之前你又不是不知道，净学习……”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其顺顺当当的把这个话问出来。
　　“你知道我大学在哪儿上，上完去哪儿了……”这话太熟悉，后来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又突然消失，什么也没留下。车速太快，林其把右手松开些，一手心儿汗。林其又不讲话，专心控制车速。
　　“泰坦尼克号重映，去电影院。”“你稳点儿！”话还没落，林其觉得田田的右手从自己的侧腰环过，那只手松松的扯上针织衫一角。这个场景，是不是梦里出现过，要不然为何如此似曾相识。有人说思念至深之事，必于梦中显现，但林其的心已如一波平静湖水，那双手，那些话，那些不可思议的记忆重现，包括那个后座上的人……已经不是风。
　　黑暗的场地，发黄的电影场景，码头上挥手的人群，林其止不住的悲从中来，是音乐，音乐总能击打到最为软弱之处，让人莫名贡献出眼泪。手里被塞上一团纸，林其接上，没擦，任由眼泪静静地流着，落在前襟上，膝盖上。如果汹涌而至的记忆像是一张大网，林其的泪在为它再也无法网住自己而难过，不矫情，林其默默的自我安慰着。
　　从来都没有跟田田坐在一起看电影，这是不能想象的，也是不能被想象，这家影城，刚刚落成。少年时期，其实只有一个心愿，和她成为好朋友，这已经是想象的极限，这个极限非无穷。写日记，写小纸条，写信……她只出现在日记里，其它两样，却总不够勇气。说实在的，她喜欢什么，吃的，玩儿的；她有什么心事，欢喜还是烦恼；她有哪些朋友，让自己妒忌……其实，除了臆想，竟从来没有想要去了解对方，一点儿也没有……所以，那是哪门子爱呢？连喜欢也不能算上。这个问题，自从田田消失之后，林其想着想着一两年就过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把这个电影一口气看完。”“大学里净看烂片儿了！”“高中看过片段，杰克沉下去，哭死了要。”“这一次最难过的是刚开始……可能已经知道结局了吧……”
　　田田安静的坐着，脸别到别的风景里去。她，她们何尝真正的属于过自己，哪怕一个瞬间。林其的心就这么硬起来。
　　“我要结婚了，回来迁户口，顺便把这边的房子卖了。”
　　“本来今天晚上的动车，昨天碰到你，改签了。”
　　“我的手机号一直没变，□□也没变，什么都没变。”
　　“我复读一年……”林其的心像一只魔方，在田田手里。
　　“我们一直都算好朋友吧？”田田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林其的心乱得不成样子。
　　“当然了！”笑着笑着笑着……
　　“我不想结婚……”那就不结！林其在心里咆哮，“总是得结的呀，早……”
　　“那你真的要嫁给何聰？”
　　“我……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们一年的，虚岁二十七，过完年……”
　　“不是年龄的问题，我自己的，跟你不一样。”
　　“大学开始，我家搬到N……”
　　“怪不得每次同学聚会都看不到你……”林其真心想送自己两个“呵呵”。
　　“寄住在我叔叔家，我奶奶身体不好，叔叔和婶婶工作特别忙，我妈主要负责照顾我奶奶……”
　　“我上学全靠我叔……工作也是他安排好的……房子已经重新买好，户口早就可以迁了，我一直拖着……”
　　“现在也没意思了……婶婶介绍的，一个踏实人儿。”
　　林其仿佛看到田田笑着，一直笑，一直笑。跟邬棃的某个时刻相互重叠起来。
　　“没想着见你，谁知道怎么这么巧？”
　　“好巧，”两个人嘴里呼出来的哈气散得慢慢的。林其想起来高三的冬天，雪下得好大，早上全结成冰，自行车无论如何也蹬不了。蒙蒙亮的天，步行上学。本来是没有期待的，学生何其多，在自己最为盼望相遇的每一个时刻，从来没有遇到过。但那天早上，遇到了，她踏雪而来，带着清晨的雾气，她穿着不是系鞋带儿的雪地靴，暗红色，多炫酷。聊天儿了吗？对，关于理转文，那时的聊天主题除了学习还有什么呢？超女吗，林其从来没有看过……其实已无法还原，也许这只是千万次相遇的一种，那时候，正当年，心情留在身体上，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乃至于无论多少年过去，心还是会急促。那是混合着少年时光里欲望的表征，经过时间的磨洗，唯有表征留了下来。
　　“你人挺不错的，特别可靠，真的。”这是田田最后一句话，好人卡。林其把电动自行车开到最高档，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再也不会回来，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她要跟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生孩子，养老人，他们一起。这才是正常的啊。但，为什么，还是难过。她已经说过那个人不错，他们彼此相爱，已经够了，够了！
　　“何聰这个人……恩……太过完美，大学一点儿流言也没有……我们班的女生迷他都迷的不行不行的……但是一直都没见他接受过谁……很干净，太干净了……我不是说他不好，其其，还是要知根知底！”
　　“他给我说起你，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你……有点儿怪怪的，他说你挺适合结婚的，是个不错的人……我当时还诧异，给他开玩笑说他一见钟情了……但是他的反应很冷淡，完全不像是喜欢的样子……太理智……”
　　月亮缓缓升起来，“明晚七点我去你们学校接你！”何聰的信息躺在手机里，林其心里在怒吼，我要为什么不把它摔林河里。
　　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