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缝隙》黄元吉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控制下表情……刚才那几个人里，有你喜欢的……”何聰的信息在黑暗里闪得让人心烦，又有点儿心惊肉跳，删除。副驾驶的视野很好，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小城的夜。邬棃的车开得极平稳。林其把手机塞回裤兜，硌得慌，又拿出来，握在手里。眼睛直直盯向玻璃窗外，身子直溜溜杵在椅子上。
　　“夜景真好看……”
　　邬棃方向盘一转，“我家不是……”
　　“我知道，时间还早，再转转？”
　　这么小的县城有什么好转的，林其心里吐槽，心里却生出来一些期待，这期待里还有刚才何聰信息的阴影，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刚才出来那个……”
　　“我跟那个男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啊？哈哈，”邬棃轻轻的笑了，林其觉得一股羞劲儿从脖子慢慢升腾到发梢。
　　“我……我跟他只见过一面……”
　　“相亲？”林其觉得邬棃一直都在笑。
　　“嗯。”林其把手机后盖儿拆了装，装了再拆，拆完再扣上。
　　“听起来兴趣不大？长得挺帅，不应该是你们这个年纪喜欢的款吗？”
　　“我没有很小好不好，再说他长得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系，也许，真的要……
　　“我刚才想问，那个男的边上的女的……”车停在一个桥上，新建起来的，观光桥，车头正对的一岸，黑漆漆一片。“下车看看吧。”
　　桥的一边，万家灯火，林其想象着沉溺其中的热闹和愉快。
　　“你刚才停车的时候说啥来着？”林其沉吟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邬棃好像说过一句什么。
　　“我说，那个女的，看起来……嗯，有点……眼熟。”
　　“不会吧，那是我高中同学……”嗯，只是高中同学。
　　“我想了想，之前可能还见过你……”“你是不是做过语文课代表？”
　　“啊？！我高一时候是做过……”
　　“那可能就是你，一次，我跟……嗯，文玉走在学校里，听见一个可大的声音在讲‘文玉’的名字……后来，文玉跟我说那是她大嗓门的课代表。嗯，我记得是这样。”
　　“我记得我语文老师里没叫文玉的啊，”林其思量一下，“对了，你在D高的时候我正在念高一，额……我考上大学你也调走了，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
　　“怪不得我看你也很眼熟呢，”林其悄悄的把这句话藏在这组对话里，“你看我同学也眼熟，可能是教过她吧。”
　　“啊……奥……可能吧……”邬棃的话有点儿飘渺起来，林其觉得，肯定是因为风大。
　　遇上田田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从清吧出来，一眼看见她坐在何聰车里，车窗刚好降下半个，路灯的光刚好洒进车窗，落在她的侧脸上，还是那个发型。林其有点措手不及，乃至于田田开门站在自己对面，连个招呼都没打出去。
　　“其……其……，”这一声悠远的称呼从许久的沉默和无言中缓缓打开。
　　林其赶忙笑出来，口气也随意的让自己都佩服起来“田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子了……你还在D高？”
　　那会儿的思绪到哪儿去了呢？想不起来，在千万个场景里，不，没有那么多，其实只有一个。自己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不知掉该怎么打招呼，就像是田田从车里把脸转过来，那张脸跟推车的那张一模一样，却又有很多的不同。心竟然不怎么会跳得快了。原来没到自己设定的最后就已经这样。
　　“你们认识啊，”何聰插进来，把林其从某个地方拉回到当下的场景里，像是导演说ACTION，每个人要各就各位。
　　邬棃那个时候在哪儿呢，林其想要捞一把什么东西，捞来挡一挡时不时穿过车辆的后车灯。但是，顿时，“何先生真是好精力。”林其盯着何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想一巴掌呼过去。
　　“其其，你瘦了……”田田的声音让林其觉得毛骨悚然，虽然这句话像是每个好久不见的朋友之间的客套话，对一个人女人，说她瘦永远都是一句不大不小的恭维。但林其觉得这股子粘粘糊糊的劲儿真是让自己难受，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何聰，自己身后还站着邬棃和邬棃的朋友。
　　“我是林其的朋友，你们好。”林其看向邬棃，看着她伸出右手，分别跟田田何聰握过。
　　“我是林其的同学，你好！”
　　何聰只是点点头，说声你好。
　　“何聰是我大学同学。”田田的这句话让林其的怒气消下去些，但是何聰的眼睛跑到邬棃那边。
　　“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田田一步跨过，林其手里一空，手机已经在田田手里，“我在家的电话，下次再约。”田田的长发有发梢经过林其手背。
　　“喂，一个虫子。”
　　“啊！”林其跳出去两步，刚才邬棃的头发，刚好拂过林其搭在栏杆上的手，有点儿痒。
　　“你怕虫子啊？”“才没有，你突然靠过来，我……”
　　“你真是好玩儿！”林其的脸又红了，“我怕痒，不怕虫！”林其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对着邬棃喊，林其看不见邬棃的表情，邬棃把脸转到暗处去了。
　　晚上九点邬棃把林其放在道儿口。看着邬棃的车转过街角，林其转身往家走。
　　“其其，刚回来。”何姨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啊，何姨，你也刚回来？”声音微微有些颤，林其清清嗓子，咳咳声在长长的道儿里来回荡着，“跟朋友吃饭去了……”
　　晚上六点半，林其站在道儿口接电话，“对，你走到……往左拐，直走，我在马路……嗯……右边儿……”
　　好歹吃个午饭，跟林妈进行长谈，把上午的离家出走乌龙事件全部揭过。
　　“妈，晚上同事约饭，”“你放心，是个女的……市里派下来的调研的，不信你打电话给我师傅。三十出头，人家已经是专家了……”林其把专家两个字咬得特别准，心里却吐槽，我才不告诉你她就是撞我的那个人呢。
　　“人家没事儿干嘛找你吃饭？上个月你不是吃过了吗，我记得前几天晚上，你跟你师傅他们一起。”
　　“妈，人家一个人来咱县城……都算是朋友。再说，她老家也是咱这儿的，是个很好的人。”
　　“呦呦呦，好人都出来了……你说你脑子里整天就不能想想男人吗？”林其诧异一下，觉得这句话哪儿有点儿不对，“行行行，吃去吧吃去吧。”林妈径直站起身向卧室，“别玩儿太晚，九点一定得回来。”
　　第一次坐邬棃的车，淡淡的玫瑰香。本来已经把手伸向后面的车门，副驾驶的门已经打开，林其抬脚坐上，把安全带拉过来却不知道怎么扣，一头汗。
　　“我平时坐车都不系……”“我……”
　　林其看着邬棃伸过手，她的手有些瘦，眼前浮起跪拜时身边那个女人枯瘦的双手，她的脸，竟然跟邬棃有点儿像，有些恍惚了，淡淡的玫瑰香气，跟那天吃饭时的味道一样。
　　“咔，”“好了。”邬棃已经坐回去，侧过身子，抬手把安全带拉好，扣上。
　　“一会儿要见一个朋友，刚联系上……”林其有点儿紧张，本来以为是两个人随便聊聊吃个饭，竟然这么复杂“……一起进的D高……现在是D高的团委书记。”
　　“啊？！”
　　“其实也挺巧的，调研组刚来，本来是要一起开会的，她出差了……我以为她早就跟她丈夫一起下海做生意去了……她叫秦娴，你应该见过……”
　　“奥。”
　　“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特别能吃辣，把人家火锅店的辣椒承包的那个。”
　　终于轻松一点儿，林其把心缓一缓。
　　烤鱼店。
　　“我见过你，”秦娴的脸上，浓妆，林其觉得她应该比邬棃还要大一些。
　　“你们一个学校，肯定见过。”邬棃笑着把话抛向林其。
　　“恩恩……”林其吞吞吐吐，自己对这位D高的团委书记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初中的时候……”秦娴的声音略微有些干，不像邬棃，柔和湿润。
　　“云姨是我第一个师傅。”林其觉得世界真是太小，不，是县城。林其觉得秦娴的妆更加浓。
　　“妈，你认识一个叫秦娴的吗？”
　　“秦娴……”林妈的声音从客厅传到洗手间，娴字轻得几乎听不清楚。林其把衣服扔进盆儿里，烤鱼的味道太大，清吧里面也烟云缭绕。
　　“今天晚上那个……老师，她给我介绍认识的，她们以前是同事……奥，那个秦娴现在是我们学校的团委书记……她说你是她师傅，还说我初中的时候见过我……我真是对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对了，她还说改天来看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来……”
　　“你叫我娴姐吧，”清吧门前的秦娴突然冒出一句话，“我改天去看看云姨。”这句话还没落地，林其抬脸看见正在开车门儿的何聰，后排降下半拉的玻璃窗里，田田的侧脸就这么直接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