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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嫁祸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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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了好几个身形魁梧的粗粝汉子。其中一个朝这边急声喊道:“耿忠,怎么回事。”
那人听到声音,暂时收了手,气急败坏得瞪着大胡子,应答道:“这贼人鬼鬼祟祟的,估计是想偷大人的马,大家一起上,揍他娘的。”
这些人一听,立即围聚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面露不善。
大胡子脸上仍是一副老实人表情,斜着身子,轻笑道:“大爷们这是要以多欺少啊。”
耿忠态度十分嚣张,“欺负的就是你!兄弟们,上!这贼人滑溜得很,别让他给跑咯!”说话间六七个人齐压压地朝他逼近。
大胡子收起笑意,突然使了一招声东击西,大喝道,“看招!”却从怀里随手掏出一团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径直便朝耿忠掷去。
耿忠没料到眼前这穷酸素人还有“暗器”,叫嚷着小心,急急跳退到了一旁。
待他定睛朝地上一看,发现“暗器”竟是件女人的亵衣,才知上了当。他越发火大,一把拔出腰间的短刀迎头便朝大胡子砍来。
大胡子早已借机侧翻到马棚一旁,拾起一根手指宽的粗绳。双手难敌四拳,怎么也得给自个儿找个家伙吧,他眼一晃,觉得这根粗绳就不错。这下,他拽紧粗绳,立于马棚外,就在耿忠和那些帮手呲牙咧嘴地的朝大胡子奔来的同时,只见他抿嘴一笑,手中一用劲,绳子的尾端立即甩了出去。
耿忠望着绳子飞去的方向,表情瞬间由怒转惊,最后差不多是在哭喊着,大叫道:“我的祖宗咧!”
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响起一声惨厉的马鸣。一记鲜红的血痕顿时出现在那匹大宛战马的臀部,而它也明显是受了惊,四蹄不断蹬跳,发疯似的朝前冲撞着,马棚都快被它掀翻了。
耿忠和他那几个帮手满脸惊恐,哪里还有空修理大胡子,统统连怕带滚地跑上前去,试图安抚住那匹倔强的马。无奈它大概是跟大胡子杠上了,完全是一副要冲破马栓踢死他的架势。
大胡子则闪到一旁,朝那马远远地耸耸肩,笑道:“马兄,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惹到我算是上辈子修得福气,哈哈。”
再看着耿忠和那几个帮手的狼狈样,他心中不禁失望,手下竟是这种货色,上头的能好到哪去?如今朝廷里这种人当道,不是什么好兆头。
楼梯口再次传来脚步声,大胡子侧耳一听,听得出是一群人簇拥着某人而来。大人物终于要上场了。这些人下脚谨慎,多是先用脚尖沾地,应是贴身近侍无疑,只是奇怪,中间那个好像并无半分功力。
“你们在嚷嚷什么呢,隔着老远都听到狄安在叫唤。”来人显然很在意那匹马,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此人声线略微有些细,音调偏高,不似一般男子的低沉,听着有种坊曲里伶人的腔调,大胡子越听越觉得别扭。
尤其是当此人见着眼前一幕时,发出的那种惊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长舌妇咂舌了呢。
大胡子心中不由一沉,想起这几年流传得最广的那个传闻。也不知从何时起,大汉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除了追求他的长生不老药之外,又有了第二个嗜好。自此宫里进出的妃嫔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各色年轻轻狂的美男子,这在宫闱里是讳莫如深的禁忌,却逐渐成为市井坊间最乐此不疲的秘闻。
难不成今儿竟让他见着活的了?
大胡子不禁循声望去,只见来人岁数不大,气派不小。四周不仅随从众多,穿着打扮也极其高调,头戴长冠,身罩绯色曲裾袍,交领和袍口绣有金丝,配上一张俊俏的脸,啧啧,都说无风不起浪,就冲着他这一举手一投足,传闻已有八分是真。在这鸟不拉屎的关外况且如此招摇,可知在宫里是何等娇宠。
只听耿忠那几个一面死命拉住马绳,一面卖力求饶道:“小的该死!也不知从哪冒出来个泼皮,打起了狄安大人的主意,小的们被他耍了一通,还害的狄安大人也受了伤。”
把马当大人叫,果然是把自己当狗养的,大胡子心里一阵恶寒。幸好狄安这名字取得还算有点骨气,若是取个弄月、奔日什么的,估计他立马能吐出来。
“嗯?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这还没出咱大汉的地界呢,就如此胆大妄,这还了得!人呢!”那人蹙起眉头,环视了一眼四周,最后果断将视线定格在了大胡子身上。
耳边适时地传来耿忠那添油加醋的声音,“就是他,大人,这泼皮顽劣得很,狄安大人身上的伤就是被他抽出来的,鲜血淋淋的,哎哟,连咱们看了都心疼,亏他下得去这么狠的手,狄安大人现在还打着颤呢。”
那人眯着眼,打量了大胡子片刻,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嘴唇微微一动,吐出两个异常清晰的字,“找死!”
话音刚落,几个身形高大的随从已经朝大胡子瞬间擒来。
大胡子之所以没有趁机溜走,就是想好好会会此人,看看他是何种角色。如今见着了,知道长安派了这么个人来,他却突然失悔起来,干嘛跟这种以色事人的媚臣一争高下。
从这一刻起,他准备束手就擒,即便被暴打一顿,甚至拉去见官,也无所谓。反正这人对女人也硬不起来的,御单狐在他身边,至少清白方面是无虞了。不过以她那副德行,想要人对她起色心,要不就是乘火打劫,要不就是被逼无奈吧。
大胡子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希望借此分散点注意力,减轻点皮肉之苦,挨揍时也不那么疼,但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
一回神才发现几个近侍贴身只是将他困住,却并未动手,而这显然也是受了那人的指示。
只见那人一改刚才的狂妄无理,手里紧紧拿着大胡子扔在地上的那件亵衣,指着上面一处绣着脸谱的彩丝,一脸慎重道:“阁下跟鄯善王翁主是什么关系?”
“姘头。”大胡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他眼睛却落在那团彩丝脸谱上,细细一看,心中大惊,这的确是鄯善国的图腾,一般也只有贵族才会绣于贴身服饰上。
那人皱起眉头,两只眼在大胡子脸上打着转。
大胡子干笑一声,伸了个懒腰,趁此推开左右的围困,向那人耳语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一愣,默默点了点头。大胡子随即拱手将他带到一旁,只剩他们二人后,大胡子突然故作深沉,一口官腔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大人万万不可声张。因知大人来到此地,下官特来参拜,实不相瞒,小的也是公务在身,有些只能话点到即止,望大人见谅。”
那人毕竟年轻,一时看不出他的伎俩,竟当了真。
只听那人露情道:“这么说,你找到鄯善王翁主了。这案子闹着这么大,圣上好几日为此没睡过安生觉,这个石头落了地,我也算放心了。”
“此事已有眉目,只待时日。圣上面前还请大人多多提携啊,下官感激涕零。”大胡子把握时机,又补充了一句。
谄媚要谄媚到点上,这也算他这么多年看惯了那些虚架子,悟出的一点为官之道,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用上了。
“你姓甚名谁,在何处当值?”那人赞许地望了他一眼,扶手道:“怎么好像从没见过你。”
“下官官职卑微,哪有机会见着大人。”大胡子脸上馋笑着,心中琢磨着把这事儿嫁祸到谁头上好呢?脑中这么一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进而想起那些背后的勾当,他声音洪亮地回答道:“卑职姓段单名一个颐字,因为在家排行老七,大家也都叫我段七。现为少府斡官。”
“唔,段颐,你可知这里头的厉害关系。”那人突然声调拔高,语气异常严肃。
大胡子正愁不知其原委,立马顺着话锋道:“请大人示下。”
“这么说吧,段颐,翁主若被你找着了,你便是立了首功。鄯善王带着自家翁主前来面圣,本想与我大汉促成共同抵御匈奴之盟,不想翁主却突然离奇失踪。这案子如今闹得满城皆知,甚至连匈奴那边都有了消息,若不能体体面面的来个圆满,我大汉的颜面往何处搁。此事你务必要干的漂漂亮亮,圣上面前我自会为你美言,但若是有任何差池,你今日鞭打狄安之事,我也会一并会告之圣上。”
大胡子赶紧唯唯诺诺点着头,口中慌张道:“诺,诺,下官谨听教诲,下官铭记在心。”
“还有,虽说鄯善国国风开化,但女儿家的东西,岂可被你随意示人,丢之弃之,这事儿若被鄯善王知道了,保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端来。此物我也不问你何处得来,你自当妥善保管,他日物归原主。”
说完,他便将手上的亵衣递于大胡子。大胡子恭谨的从那人手上接过后,小心折叠后重新放入衣内。那人说的还算在理,但更重要的是,这亵衣既免于他挨一棍子揍,还让他挖出这么段内/幕,他自当对它像对恩人一样供起。
只是那人起先的那句着实连大胡子都吓了一跳。昨晚那窑姐竟是鄯善国翁主!
他不仅跟她肌肤相亲,还言语调戏,哎,这种好事都能被他摊上,足见是他平时积怨太深,报应不爽啊。他几乎能预见自个儿以后被她五马分尸的惨况。
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去找她吧,说实话,他还想多活几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