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118、五十九（上）

　　五十九

　　瑾瑜公主静静地坐在笙语的床边，看着窗外月明星稀，不时看看那还在昏迷着的笙语，唇角少有地紧抿着。
　　船上的尸身早已被瑾瑜公主用化尸散处理好了，她本有洁癖，这些日子里要她忍受船上的生活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实在受不了让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身盯着自己过活。
　　瑾瑜公主明白自己有多冒险，基本上从六岁起她就习惯了冒险，这些年来她每天走在钢线上生活，只为了最後的目的。
　　笙语就是当中关键，只要她为自己所用，一切足可无虞。
　　对於笙语的严声斥责，瑾瑜公主心中倒是没什麽感受，这本是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残酷世界，人要活着就要挣扎求存，她为了自己活着而牺牲其他人有何错误？
　　如果让笙语知道自己这三年为了打探地方而杀了多少人，她大约会更为吃惊吧。
　　瑾瑜公主早就厌倦这种生活，可是计划已经开始，她不得不做到最後，要不然死的就是她。
　　她不要死。
　　床上伊人突地发出梦呓似的声音，然後轻轻转动身子，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人紫发及腰，容颜妖异绝代，不正是瑾瑜公主吗？
　　笙语似乎不知道自己发生什麽事，她望了望身上被子，又看了看瑾瑜公主，彷佛渐渐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为何会躺在这儿。
　　「妳下毒？」笙语木无表情地道，因为她早已经习惯公主的机关算尽。
　　「权宜之计而已。」瑾瑜公主微微一笑，她没有理由使笙语讨厌自己，但很可惜由相遇那一刻起笙语已经知道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她也无心再去挽救自己的形象－－
　　反正，笙语是逃不过她的掌心。
　　「说，妳要做什麽。」笙语暗自运功，却发现内力已经聚集在丹田之中，四肢也是酸酸软软的，看来瑾瑜公主下的毒药比上次厉害。
　　念及此，笙语的目光也变得格外怨恨。
　　瑾瑜公主的素手碰在笙语肩上，想表达出她的善意，可是笙语却动作极大地耸着肩头甩开瑾瑜公主的手，眼神里全都是戒备和冷漠。
　　「何苦呢？你这般倔强也帮助不了什麽的，此刻岛上只有你我一人，如果要离开，你我只能齐心协力。」瑾瑜公主柔软地道，她的嗓音本就清脆悦耳，此时刻意放柔声音，更是别有一番魅惑人心的魔力，就像罂栗一样使人为之疯狂堕落。
　　「你千方百计找到这里，自然是有办法离开的，对吧？」笙语冷冷地道，这女人从来只做有把握的事，她既然有胆子把全部船夫灭口，自然有把握能自行回到中原的。
　　「信不信由你，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瑾瑜公主摊开双手苦笑道，事情跟预料中有点差别，但不妨碍她的决心。
　　「你为什麽要来这地方？」这是笙语心中最大的疑问，瑾瑜公主花了这麽多心思来到这渺无人烟，与世隔绝的小岛，难道只为了避世？
　　如果只为避世，为何要把她带上？
　　假若知道瑾瑜公主做这事背後的真正原因，一切问题说不定就会迎刃而解。
　　「妳很快就会知道。」瑾瑜公主微微一笑，笙语愈来愈摸不透眼前人，这地方明明是她心里想去的地方，只是笙语实在看不出这地方有什麽特别，竟然会使瑾瑜公主纡尊降贵光临。
　　可是笙语也没兴趣知道，她淡淡地道：「妳可以出去了没有？」
　　「笙语，妳问完了吗？」瑾瑜公主轻轻地笑道。
　　「反正我要问的妳也不回答。」笙语冷冰冰地道：「只是，妳别妄想我会帮助妳，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会与妳同流合污。」
　　笙语几乎可以肯定瑾瑜公主所做的不是好事，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公主要做什麽，可是这公主的狠招她实在见识到太多次，使她一开始就对瑾瑜公主缺失信心。
　　「妳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肯跟我合作离开？」
　　「妳来这里一定是有目的，这就是为什麽妳要我陪着妳，因为那目的是跟我有关的，对吧？」笙语不是白痴，她早已经想通当中利害，只是想不通那目的到底是什麽。
　　芸芸众生，为何瑾瑜公主非要她不可？
　　瑾瑜公主没有正面回答，她无意继续隐瞒，反正在这里笙语也逃不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把一切都抖出来。
　　「笙语，妳想回去见妳的小姐吧？现在妳再继续倔强下去，对妳自己实在百害而无一利，如果妳愿意跟我一起合作，也许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妳那位小姐，假若妳一意孤行等死，那就连一点点的机会也没有。」瑾瑜公主把当中利害抽丝剥茧地说出来，嘴角那丝淡淡舒适的微笑，加上合情合理的话语，竟然再次使笙语为之心动。
　　这女人，当真是天生的妖孽。
　　可是要帮助这麽一个杀人魔女却有违笙语的原则……
　　「笙语，原则跟妳家小姐，尽管二选一吧。」瑾瑜公主像是会读心术地读出笙语的心意，她推开椅子站起来，转身步履轻柔地离开房间，顺度带上房门。
　　笙语呆呆地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决定权在她身上，一是选择跟这杀人如麻的公主合作，也许还有机会能重逢小姐，一是在这里等死。
　　可是，跟瑾瑜公主合作的成功可能性有多高？
　　瑾瑜公主可会翻脸不认人？
　　没错，上次瑾瑜公主的确依约把诛心草交给笙语，甚至放走她，可是这次她杀船夫灭口的事却使笙语为之栗然，今朝她能这般杀人，明朝死的可是自己？
　　瑾瑜公主一直都是坐在船长的房间里，此时她在房里长木桌上摊开一份地图，地图用羊皮造成，看起来极为残旧，有几处甚至已经破损，可是公主却极为珍视地把它摊平放好。
　　已经稍微脱色的地图上刻划出瑾瑜公主旅程的终点，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那地方，因为依据着书中描述跟这地图表示的方位，她是来对了地方。
　　可是该怎样进去呢？
　　传说中那班人每三个月会派人下来巡视小岛，只要自己能把握时机碰上巡视小岛的人，再想办法蒙混进去就好了。
　　可是小岛虽然不大，却也没有小到能使她坐在中央就能把小岛一切尽收眼底的地步，她该如何才能遇上那些人呢？
　　也许她该在那个入口前等候，只要那些人一出来她就能截住他们。
　　瑾瑜公主细想着，食指屈起来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发出木质沉实的声音。
　　现在问题在於笙语，只要她愿意跟自己走，此事也就成了。
　　正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瑾瑜公主不消想也知道来者是谁，反正这里方圆百里之就只有她们两个活人。
　　「进来。」瑾瑜公主应声道。
　　笙语走了进来，但见她面容苍白，云鬓蓬乱，眼神却是无比冷冽。
　　瑾瑜公主知道笙语是恨透自己了，她恨自己把她绑走，天生侠义的她也恨自己视人命如草芥，三番四次杀害无辜的人。
　　事情来到这地步，瑾瑜公主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让笙语对自己有好感，反正她无论喜欢还是讨厌自己，最後的结局还是不得不和自己合作。
　　唇角绽放出如夏花般灿烂的微笑，瑾瑜公主盈盈站起来，也没有收起桌上地图，只是温和地问道：「还好吗？」
　　「我决定与妳合作。」笙语咬牙道，她实在无路可走，重见宫惜攸是她现在最大的心愿，而她现在唯有狠狠地赌一把，见不了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
　　虽然要与眼前这魔女合作，可是笙语不得不这样做。
　　瑾瑜公主没有走近笙语，她知道笙语现在就像发怒的猫，假若自己敢触碰她的话，恐怕自己也是吃不着兜着走，当下不慌不忙地道：「很好。」
　　「妳要我做什麽？」
　　「也没什麽的……」瑾瑜公主笑笑，透过船窗望向小岛，轻风晃动树影细沙，一副悠悠夏日的气息，她微笑续道：「我只是想上小岛看一下而已。」
　　笙语咬唇，瑾瑜公主还是把计划隐藏得好好的，只是她突地发现自己再次身处於劣势之中，因为她不但失去武功，而且底牌给瑾瑜公主摸得一清二楚，反观自己永远也摸不透瑾瑜公主，在这种情况之下瑾瑜公主早就料到自己的每一步，自己也唯有心甘情愿被她控制。
　　此刻，笙语根本没有条件反驳瑾瑜公主的话，她可以做的只有默默听从瑾瑜公主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