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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五十八(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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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一切正如瑾瑜公主所料,这艘船成功靠岸。
笙语双手抱膝坐在船舱里的床上,静听着船夫们在外面欢腾,她坐了这麽久的船,也习惯这种气氛,每当大船靠岸时,船夫都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他们终於把一桩重大的工作给完成了。
毕竟,行船是极为辛苦的工作,船上的日子寂寞枯燥,而且没有新鲜的食物可吃,难得可以下船自然是特别高兴的。
「呵呵!下船了!」
「哇!」欢呼被一阵惨叫打断。
「你怎麽……哇!」
笙语正在怔然出神之际,冷不防那一阵阵欢呼声突然传来惊呼惨号,她吓了一跳,再仔细一听,只听见那股惨叫渐变微小,最後归於虚无。
船上呈现的,竟是一片死寂。
笙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耳边的都是船夫的欢呼,为何突然会变成惨叫,现在更是这般死寂?
是她在作梦吗?
再仔细去听,笙语发现不但是叫声没了,连呼吸--
也没了。
笙语连忙跳下床,她一打开房门,却发现整个走廊都是船夫。
但他们全都是倒卧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眼见着那十几个刚才还在精力充沛的船夫七窍流血的惨状,笙语只是感到一阵恶心冲到喉咙上,她冲回房间里对着窗户呕吐了一会儿,直至呕出来的皆是黄胆水之後,她方才掩着胸口站直身子。
笙语脸容煞白,全身只是感到毛骨悚然,她真的以为自己在作梦,但明显自己不是在作梦。
发生什麽事?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什麽事?
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跟瑾瑜公主有关……
对!瑾瑜公主!
笙语打开房门冲出去,只见一道道尸身横卧在走廊上,一双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在质问为什麽他们会惨死一样,但见他们的七窍皆在流血,此时鲜血尚未流乾,一滴滴从耳边落到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笙语吞了吞口水,勉力控制自己别再呕吐,这才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具具尸身往船头走去。
好不容早走出船头,刺眼的阳光映入眼帘,笙语一手挡着眼睛,缓步走至船头上,此时大船已经靠岸,船头前就是陆地。
可是这陆地却跟笙语想像中的很不一样。
笙语想像中的陆地跟兰都差不多,称不上是大城市但至少是小渔村--
可是眼前的却是荒芜一片的小岛,船头前是一大片白滩,白滩後则是重重森林,看起来渺无人烟,就像数百年没有人来过一样。
笙语脚步一软,几乎就要倒下来,她扶着船头的栏杆使自己站直,双唇却早已发白,她突地发现自己就像跌进另一个世界一样,要不然怎麽一醒来就像变天了?
眼神无意识地往四周探索,往日热闹的船头此刻倒卧着一具具尸身,全都是心有不甘地死去,笙语很肯定船上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也许,还有瑾瑜公主。
瑾瑜公主在哪儿?
笙语不敢想像瑾瑜公主在这宗惨案到底担任什麽角色,她宁愿瑾瑜公主是受害者也不想她是策划者。
她探头往下细看,果然,瑾瑜公主正抱着一个包袱站立在船头上,她早就在抬头看着笙语,只待笙语的目光一对上自己的目光,唇角就展现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笙语只觉心寒。
她一定要问清楚。
这宗惨案,这个小岛,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笙语不顾一切地从船头上跃下去,她的轻功本就不弱,这一跃也难不倒她,只见她轻巧地跃到白滩上,不待瑾瑜公主开口,就掏出腰际长鞭直指着她,目光冰冷若刃。
瑾瑜公主放下手中包袱,唇角笑意不变,但却跟平日那股散漫风流的笑意不同,此刻的笑意虽然还是绝美,但却使笙语感到自己身处於冰窖之中。
也许,这不过是因为心态的改变而已。
「告诉我,发生什麽事!」笙语叱喝道,她的语气从来没有这般严厉。
笙语心中在祈求瑾瑜公主会说整件事与她无关,她真的真的希望瑾瑜公主不会跟这宗惨案扯上关系。
可是心中早就知遁,瑾瑜公主的手底下有多狠辣,那甜蜜笑意下是杀人不染血的夺命利刃。
「他们,不能活着。」瑾瑜公主轻轻地道。
「说!为什麽要杀了他们!」笙语的手没有发抖,她已经准备动手。
再好的理由,也抵不过船上十多条人命。
笙语知道自己今天是免不了跟瑾瑜公主决一生死的。
她再是纵容,也不能纵容这般滥杀无辜的行为,三年前她已经纵容了两次,这次她不会再堕落!
瑾瑜公主似乎不太紧张,她的指尖碰在笙语的长鞭上,一阵内力从鞭身上传来,使长鞭突然重逾千斤,笙语勉力提着长鞭,可是瑾瑜公主的力愈来愈大,笙语唯有反手一扯,把长鞭扯回来。
「杀了我,妳永远不会知道答案的。」瑾瑜公主微笑着,她站在大船的阴影里,显得她像是刚从地狱上来的妖女,虽然她手中并无兵刃,但笙语彷佛可以看见她双手染满鲜血的模样。
她美得虚幻,个性却冷酷得可怕。
「今天妳不说,我不会放过妳的。」笙语面罩寒霜,这麽多条人命,她要瑾瑜公主血债血偿!
「为何这般着紧呢?这班人里面有妳的朋友吗?」瑾瑜公主慢悠悠地道,她愈是镇定,笙语就愈是暴怒。
杀人不眨眼,口蜜腹剑,瑾瑜公主是杀了多少人才能练成今天这副冷酷的模样?
「我着紧,是因为我还有仁义道德。」笙语冷冰冰地道,今天就算拚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放过瑾瑜公主的。
「笙语,我可有承认杀人?」瑾瑜公主紫眸幽深,笙语知道这双眼睛会迷惑人心的魔力,但今天她不会再後退。
船上那十几条性命已经使笙语学懂抵抗这种地狱来的媚惑。
可是瑾瑜公主的问话却使笙语无言以对。
瑾瑜公主可有承认过杀人?
没有。
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而已。
「妳一开始就觉得人是我杀的,何解?」瑾瑜公主缓缓地问道。
「只有我跟妳是活人。」笙语顿了顿,续道:「而且,妳本就干过这样的事情。」
瑾瑜公主吸了口气,很轻松地道:「对,人是我杀的,但妳可有想过,我为何不杀妳?」
「我还有利用价值。」笙语垂眸,她的确把瑾瑜公主想得太善良简单了。
这一切都是瑾瑜公主的阴谋,一开始她就堕入公主的圈套中,从来没有挣脱过。
「为什麽不可以是,我想对妳好呢?想与妳,分享我的秘密呢?」瑾瑜公主一步步迈进阳光里,阳光也照射不进她的冰雪肌肤,使她美丽虚幻得不像凡夫俗子。
笙语知道自己又在动摇了,她恨自己再次在动摇,大船里尸身未寒,自己却再次被瑾瑜公主的甜言蜜语迷惑。
狠狠地摇了摇头,似乎要摆脱自己的想法,笙语冷冷地道:「妳别花言巧语,那十几条性命的帐我还没有跟妳算。」
「你知道……他们是什麽人吗?」瑾瑜公主幽幽地道,她一袭紫锦长裙直垂到地上,站姿优美,海风吹起她的紫发,使她突然多了一阵超尘脱俗的仙灵之气。
「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人。」
「那十几人,是江湖上最声名狼藉的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他们之所为愿意为我所用是因为我强逼他们而已,这班人死不足惜,活着只会为大家带来麻烦,相信笙语妳对他们也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对吧?」瑾瑜公主镇静地道,对於别的事她也许没有把握,但对着笙语--
她有必胜的把握。
「这件事先不说,为什麽妳要欺骗我?把我带来这地方?」笙语冷冷地道:「很明显,我去不了东瀛。」
「为何妳这般肯定呢?因为这里是荒岛?因为我把她们杀掉?」瑾瑜公主微微笑道。
笙语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跟瑾瑜公主辩驳,她舌灿莲花,黑的也可以说成白的,邪的也可以说成正的。
那唯有手底下见真章吧。
笙语一翻手挥动长鞭,如龙卷风似地向瑾瑜公主攻来,却见瑾瑜公主笑得眉眼弯弯,稍一闪身已经避过笙语的漫天鞭影,她似乎很有把握笙语很快就会停手。
难道瑾瑜公主早有把握,笙语会心软而留情?
不然。
笙语愈是运用内力,就愈是头昏脑胀,最终脚步一错,整个人跌跪在白滩上,火辣辣的白沙磨擦在手心上,使她勉强清醒过来。
一道阴影笼罩着自己,笙语勉力抬头却看见一袭紫色还有那股熟悉的浓郁香气,她抬手想去推开那人,却发现手臂已经无力抬起。
原来瑾瑜公主早已经对自己下毒。
笙语想起昨夜那一顿晚餐,怪不得瑾瑜公主突然跟自己共晋晚餐,原来是为了下毒……
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毕竟还是要丧命於这魔女的手中。
死亡,来得这般迅速,根本不容笙语再作任何思考。
笙语只觉得眼皮愈发愈沉重,眼前一片发黑,最後连那片紫色也看不到,整个人不能自拔地往无底深渊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