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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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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时,蝴蝶翩翩,点墨成痴。
“我的姑奶奶,你赶紧下来吧,这摔着了可这么办。”阿晋在梨树下急的是团团转,只是爬树之人却不以为然。
“没事,原来我也睡在树上。”梨熏轻巧的说着,脚一蹬便又上了根树干。
站在树下的阿晋似是看见的了救星,立即说:“我的爷,你可回来了,您看这梨熏姑娘偏要爬树,奴才拦都拦不住。”
允礼向上一看,梨熏都快爬上天了,大声道:“梨熏,下来。”
“不要……”话还未说完脚下的树枝‘啪’的断了。
梨熏从树上掉下来时也不叫,觉得反应不过来,幸得允礼眼疾手快双接住了,要不然就要摔出个骨折内伤来。
安稳躺在允礼怀中的梨熏,摇了摇头,晃掉从树上带着的绿叶,偏着头问:“我为什么会掉下来,是树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你太重了,树枝承受不起。”允礼将梨熏放下,自己刚才也是吓出冷汗泠泠。
“怎会,我原来可是能点在叶子上的……”说到这里,梨熏才恍然大悟,茫茫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跳了两下才明白过来。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自己是人,有重量,再不似先前轻便了。
允礼理了理梨熏的衣服,说:“知道就好。”
阿晋一头雾水的听着他两的对话,无奈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晌午时分,允礼无事,便去了书房练字,写着一手好字的允礼,紫毫轻挥:‘细雨朦胧小石桥,春风荡漾小竹筏。夜无明月花独舞,腹有诗书气自华。’
梨熏不懂,却也觉得新奇,一边帮允礼磨墨,一边道:“云离,你的名字怎么写?”
允礼笔沾点墨,在宣纸上写下‘云离’二字,苍劲有力。
“真好看,你教我写我的名字好不好?”梨熏眨眨无辜清澈的眼睫,恳求道。
“过来。”允礼说道。
梨熏开心的走过去,允礼从梨熏身后握住她的手,执笔蘸墨,一笔一划在‘云离’二字边,写上‘梨熏’。
“梨熏。”允礼缓声念出她的名字,手心暖暖的感觉从指间传入心底,蔓延开来。
此时允礼竟忽然想起一句话,爱如青花水墨,执笔一生天涯。
允礼瞬间放开梨熏的手,理清自己的心绪。
“云离,你怎么了?”梨熏回头。
“无事。”允礼离开雕花檀木桌,揉着眉心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侍女走了进来,提着烧开的铜壶,往桌边的秀竹瓷杯中添水,一不留神没提稳当,铜壶眼见着就要掉下,梨熏想也没想的便用手拖住,一时发觉掌心灼热,才将那铜壶扔开,沸水洒了满地腾出热气。
允礼一个箭步,抓着梨熏的手,看着原本白白皙粉嫩的掌心现在红肿渗血简直惨不忍睹,心下一疼,说:“梨熏,痛不痛。”
转而又对着侍女厉声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少有训斥的允礼吓得侍女,赶忙跑了出去。
“这就是痛的感觉?”梨熏眼中被这种感觉熏得泪眼朦胧,连声音都变的懦懦重音。
“谁让你去接的!”允礼被梨熏弄得气笑并存,拉着她的手走到天井边,用冰冷的凉水冲洗着伤口。
“云离,疼……”梨熏想要缩回手,却被允礼按住,只好撒娇。
云离轻轻吹着她的伤口,狠道:“现在知道疼了?”
不消片刻,阿晋便领着大夫来了,看了看梨熏的手,摇头道:“小姑娘,你怎的烫的这么严重?”
“我接了烧开的水壶。”梨熏倒如实回答。
老大夫却摸着白须对允礼说:“烫伤每日敷药便可好全,可小姑娘的身子孱弱,很容易生病,须得好好补补才行啊。”
允礼垂首,敬然道:“知道了。”
待大夫开完药后,清凉凉的药膏敷在梨熏手心时,这才安分许多。
允礼看着让人闹心的梨熏,微叹道:“梨熏去穿加件衣服,会着凉的。”
“恩?”梨熏坐在石凳上,半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迷糊的很。
“梨熏?”允礼在她身边,摸了摸梨熏的头,有些烫。
“云离,我想睡觉。”梨熏刚说完便直直倒了下去。
允礼把梨熏抱回房,又让大夫走了一趟,阿晋看着床上脸色晕红纯色却苍白的梨熏也担心的说:“前些天梨熏姑娘便守着爷三四天未睡,今日又伤成了这样,怕是病的不轻。”
听着阿晋如此说来,允礼伸手拨去梨熏被热汗浸湿的墨发,暗道,我到底欠了你多少,或是你欠了我多少,要这样来还。
这一夜云府上下都乱了方寸,躺在床上的梨熏高热不退,上半夜一直梦魇呓语,下半夜便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一样的发冷,去又复返的老大夫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到了第二天清晨,梨熏病情仍是反复,允礼越发着急:“大夫,她为何睡死了一般,叫也叫不醒。”
熬了一夜的大夫,额上渗着汗,道:“如此病症我倒闻所未闻,本以为是风邪如体却实在药石无灵,还请云老爷偏让,让老夫针灸一番,看的效果如何。”
大夫从药箱拿出蓝布针包,坐在床边,道:“若是针灸无用,便只能用参片吊着了。”
寻出脑中大穴,大夫试图刺激梨熏让她苏醒,下针之时大夫谨慎小心,第三针时,梨熏便痛苦的皱起眉头,咳嗽了两声。
这一声咳嗽倒使房中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允礼留下大夫,让阿晋带他去偏厅休息,自己则端着米粥一口口喂着刚刚醒过来的人。
倚在软枕上的梨熏,嗡着声:“生病好难受。”
允礼将温热白糯的米粥送入梨熏嘴里,道:“我原就说过人间没有那样美好,生老病死,皆是折磨。”
“我自是知道,可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梨熏摇了摇头,示意不想吃了。
允礼放下粥碗,拿起盛了药的瓷碗给梨熏。
梨熏喝药倒是出奇的乖,饮完在她嘴里并没有什么味道的药后道:“云离,我想睡在可以闻到梨花香味的地方。”
允礼自然明白,让人搬了软榻摆在梨花树下,抱着梨熏,走到院中,让她盖着白塔皮做成的大氅,半靠在软榻小憩。
梨熏看着允礼坐在石凳上看书,眼皮似有千斤重,四肢酸软疼痛,脑中昏沉的便睡过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梨熏心中便忽现不安,睁开眼睛时,时间仿佛静止,绿叶定格在半空,灰白的颜色推移着遍及四周。
梨熏掀开大氅,赤脚落地,不顾地面冰冷刺骨,眼中只看回廊赤影走来。
“姐姐。”
赤衣女妖重临便拉着梨熏的小臂:“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妖灵呢?”
看着妹妹虚弱的样子,赤狐大吃一惊。
“月圆那日,我借云离之心,已经幻化成人了。”梨熏话音刚落,赤狐眼中便腾起怒火,抬手打了梨熏一个耳光,已是人类的梨熏禁不起,倒在了地上,嘴角渗血。
梨熏却不恨,姐姐生气全然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我说过不能有真心,你为何就是不听!”赤狐又怕打中了,又降不下气焰去扶。
“我知道……阴界结界散动放出了不少鬼魂……在云离带我回家的那天晚上,黑白无常就来这里索命了。”梨熏双手撑着地面,平静的说:“可是很不巧……在那之前,我便已经把云离的旧症治好,他还有很长的寿命……黑白无常却不理会……我就威胁他们,若是要拿云离的命魄……我便如何都要让阎王知道此事……我们僵持不下,黑白无常便于我答成约定……一年之后再来取魂……于是我钻了空子……月圆之夜后……云离再不是人……”
知晓之后,赤狐笑道:“你一出世,灵性便比一般妖兽高出许多,慧根极佳,只需千年修炼便可飞升成仙,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何苦如此作贱!”
“天宫寂寥,我从来未想过,许是真是作贱,我也不悔。”墨发垂肩,梨熏低声叹道。
赤狐看着自己倔强的妹妹,俯下身,苦言:“你见过我族成人的有多少?成人之后又有多少是好的结果?你竟舍弃修为内丹,你可知化成人身后更是虚弱,一场小病便能要了你的性命。”
梨熏抬头静若寒潭的眸子看着赤狐,道:“来之,安之。”
赤狐气急败坏,像极了爹爹口舌的梨熏,她如何也劝不动:“罢了,罢了,一年之后你待如何?”
“时期未到,何必自寻烦恼。”
赤狐治好梨熏的病痛,扶她坐在软椅上:“真是被你气死了,待我炼制丹药保你一生无虞。”
“谢谢姐姐。”梨熏目送赤狐离开。
时光恢复,一切颜色复出如新。
允礼偏头看向梨熏,伸手理好她颈侧乌发,道:“她来过,是不是。”
“恩。”梨熏点头。
允礼看着梨熏的眼下的青黛,摸了摸她的脸,这时,一朵白梨飘落而下,正好别在梨熏未束发间。
“白妆素袖碧纱裙,说的大概就是你的模样。”允礼淡言,眼中的柔和愈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