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雾霭》似写今朝

2、【贰】

　　又是一日，梨熏与允礼坐在梨树底下，允礼看书，梨熏看树，期盼着梨花盛开，到时定是满园飘香。

　　梨熏看着允礼手中的古书说：“云离，你喜欢草原是不是？”

　　允礼抬眼，墨色的瞳孔中带有微微的讶异。

　　“芳草有情皆碍马，好云无处不遮楼。”梨熏摇头晃脑念出的句子是他每日所看书中的诗句。

　　“我是很喜欢草原，早年间去过一次，风景自是美不胜收。”允礼回忆过去，他曾经四处游览，潇洒半世。

　　梨熏看着允礼向往的摸样，便拉着他的手道：“我也想看看，一起去吧。”

　　“草原离得这么远，怎么去？”

　　“我自然有办法。”梨熏抵着允礼的额首，闭着眼睛，口中念动灵咒，允礼只觉身旁事物千回百转，流速而过，不过多时，他们便已身在草原。

　　连绵不断的草原，一碧千里，在天空下伸展，天地相连。

　　允礼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没，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一次这宽广无边的草原。

　　梨熏拉过允礼，小跑到成群的牛马之间，风从牧群中间送过来银铃似的叮当声，那是牧女们坠满衣角的银饰在风中击响。

　　在梨熏的软磨硬泡之下，牧人终是答应卖出两匹刚收回来的野马。

　　两人牵着马匹，梨熏一早兴奋地跃上马上，只是那墨鬓野马好像不是太领情，在原地四处打转，不时还跃蹄翻空，恨不得将骑在它背上的人甩下来。
　　梨熏紧抓缰绳，有些失措的看着允礼，那眼神可怜兮兮的。

　　允礼无法，侧过身体抓住缰绳也跃上黑马，圈着梨熏的手猛地一扯缰绳，夹紧马腹，两三下的便让黑马乖乖顺顺。

　　梨熏回头看着允礼，道：“你竟比妖还厉害，连我都驯服不了这马。”

　　允礼下马，道：“野马刚烈，若不能一时控制住它，它便会将你甩下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红棕烈马的鬓毛，允礼打小就骑射，虽不能与勇士相比却也能是从前数一数二的好手。

　　允礼教了梨熏个把时辰，梨熏也学了个半懂，就想着要和允礼赛马，以雪河为终点，两人挥动马鞭，驰骋在雪山和绿草之间。

　　因为颠簸，梨熏的发带松散了下来，墨泉的长发在速风中飞舞，如画般动人。

　　赛马的结果当然是允礼赢了，可谁都没有在乎输赢，人生在世便图一个开心而已。

　　绿草如茵的原野上有着一条细细的河，袒露在阳光下，远远看去，波光粼粼，绵延千里。

　　梨熏见了难免心动，她将乌发挽至一边，脱了鞋袜，小巧如玉石的纤足，轻点河面，蓝靛的眼瞳一转，水唇上扬的十分可爱，足尖便挑起水花，觉着不够便双脚都踩进水里，河水不深却冰凉只沿至小腿，梨熏提起裙角在水中玩耍。

　　而允礼也放了两匹野马去了别处，自行躺在河边的茸草上，双手枕于脑后，看着天空静得纹丝不动，苍茫浩渺，轻轻流入云际。

　　沾着露珠的缤纷野花有着泥土的独有清新，那清脆悦耳的笑声入耳，半阖双目，脑海浮现自己年轻时无忧无虑的样子，是有多久了没有度过如此寂静安宁的时光了，在这境界里，允礼放下了所有。

　　没过多久，梨熏便玩腻了，走上岸来发现允礼躺在地上躲懒，小步来到他的身边，跪坐在地，梨熏就靠在允礼的胸膛上，听着胸腔中的震动，那是心，是心跳。

　　梨熏伏在允礼身上，允礼也没什么反应，当他知道妖族对信赖之人都是如此亲密后，他就把梨熏当做孩子，让梨熏依靠。

　　梨熏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道：“云离，天是什么颜色的？”

　　“人间四季，天之色，春晃，夏碧，秋净，冬黯。水之色，春绿，夏碧，秋青，冬黑。”允礼缓缓道来。

　　低缓的沉音让青蓝的眸子渐渐闭合，试图通过允礼的心脏去体会。

　　“春景，雾锁烟笼，水如蓝染，山色渐青。夏景，古木蔽天，绿水无波。秋景为天如水沟以，簇簇幽林。冬景则借地为雪，渔舟倚岸，水浅沙平。”
　　一字一句，都让梨熏在漆黑的眼前看见了色彩的斑斓，妖无心，她却能看见，透过允礼的心，看清了春阑珊，淡紫透霞残。

　　花草摇曳，暖风送香，梨熏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睁开双眸，眼睫外的一层银色破碎，青蓝的瞳孔变的更深，不知怎么，此时的梨熏好像能擦觉出一些东西。

　　梨熏的手挨着允礼的掌心，她能微微觉得那是温的，是暖的，她立即起身，双瞳扫视周围的景物。

　　“这是，青色的。”梨熏按着身下的绿草，模糊的说道。

　　允礼看见梨熏反常，问道：“怎么了？”

　　梨熏抬头，直视从云层破出的阳光，金色的光线刺得梨熏敛下双眼，看着一望无垠草原，梨熏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可以感觉到那样生机勃勃的光华，虽然只是微弱，却让人惊奇。

　　她回过头来，看着允礼，她凑上去嗅了嗅允礼身上的味道，是清冷的草木味道。

　　“你的眼睛是黑色，对不对。”梨熏对着允礼的眼睛几乎要望进他的心里。

　　“你能分辨的出来？”

　　梨熏点头，道：“只觉得些轮廓，但是已经很好了。”

　　她蹭了蹭允礼的脸：“一定是你，你一定是我命中的贵人，我能遇见你真是我的福气。”

　　允礼由着小丫头撒娇般的答谢，垂目看见陷于青草间的玉足，想了想便拿出腰间系着的璎珞来，从里拿出一串芙白南玉镂空藤花玉链，道：“这是我父亲送与其母亲的链子，母亲不爱带着这玉脚链，便拿来给我，时过多年我都没有送出，今日想来缘分到了，就将此物送给你了。”

　　梨熏看着玉链上雕着精细的花朵，喜欢的很，可就是不知该不该要，娘亲曾说过不能要别人送的东西，怕将来不好还的。

　　允礼见梨熏不语，便只见拿过那只小脚，将玉链给套了上去，粉透的芙蓉玉石雕镌的花纹优雅别致，衬着梨熏纤白的脚踝更加美丽玉嫩。

　　“很好看。”允礼如实说道。

　　“真的？”梨熏抬脚摇了摇脚踝上的玉链，那刻上的镂花便如真的一般开放，煞是美丽。

　　他们玩到接近夜半才回家，一直在门口守着的阿晋终于看见了一天都没见着的允礼和梨熏。

　　“爷，这梨熏姑娘这么了。”迎上去的阿晋看着允礼被抱在怀中的梨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丫头片子在河边踩水，不留神鞋就被水冲走了。”允礼无奈也只好一路抱着。

　　阿晋偷着笑了声，便见梨熏跳下允礼的怀抱，急急的问他：“是否院中的梨花开了？”

　　“姑娘怎么知道，今儿不知何时梨树上的梨花便开了。”阿晋话还未说完，梨熏就光着脚跐溜的上跑了进去。

　　允礼跟了上去在她身后说道：“慢点。”又回头对阿晋说：“今晚不用晚膳，早点休息。”

　　待允礼来到院子，那满树早已盛放，一簇簇，一层层，像云锦似的漫天铺去，在柔和的月华下，如雪如玉，洁白万顷。

　　梨树之下站着一人，银发落至膝旁，青蓝玉眸，长眉入鬓，朱唇绛脂，翠袖低垂雪肩，身披轻纱直赛凝烟，真如初开梨花绝丽熏染，完全不受世俗的污染。

　　“你是花妖？”允礼虽是疑问，但心中却肯定，自是上回梨熏如此了解梨花生长，他便已猜到。

　　“这样的我，你害怕吗？”梨熏小心的问他，青蓝的眸子只看着允礼，生怕允礼的神情会出现一丝的恐惧鄙夷。

　　“我即已经知道你并非人族，现下便只觉你比尘间女子更加妖美不凡。”允礼说完，梨熏浅笑绽放。

　　梨熏走到允礼身前，双手攀在他的肩胛，轻啄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触到即开：“我喜欢你，我们成亲吧。”

　　允礼的眼瞳仍淡如静水：“我此生心冷至死，再不娶妻，实在不愿辜负于你。”

　　听闻，梨熏笑叹道：“原来喜欢不止一人之事，两情相悦，方可明白，可怜我这头一次喜欢人便是开始即结束。”

　　她望着树上飘散下的花瓣，伸出手去接住一还未开全就已落下的梨花，放在手中轻嗅，道：“借你掌心一用。”

　　允礼依言，打开手，梨熏便在此时将梨花和在两人手掌之中，她的手指扣着允礼，像是想把将梨花摁进允礼的心中一般。

　　青色蓝光从掌心并发，不一会便消散，梨熏松开手：“待你那日喜欢上我了，我的名字便会在你的掌心出现。”

　　允礼看着掌中梨熏二字，渐渐消退光彩，直至复原。

　　梨熏跃上梨树，安然的靠在高枝小憩，开始有些明白‘我之情劫，唯愿你解’是何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