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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允礼此生从没想过那样灵幻仙绝的一幕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就算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也不曾。

      初春,清风吹徐,散花飘飞,虽已是正午,但山林的雾霭却久久不散。

      曲溪面映梨树,好似看一幅轻笔的水墨画,清淡、恬雅。

      一抹浅青碧色从梨树落下,旋舞着地,幻成人型。

      身披淡色烟罗软水裙,细腰以云带约束,梨纹轻纱呈于皓腕,乌发如泉,上有一对蜜粉晶铃发钗别于两侧,双目雀蓝绿,眉眼如画,带着一份天然雕饰的自然俏皮。

      那女子在百花溪旁玩耍嬉戏,抬眸之时才惊讶发现此处并不止她一人。

      允礼站在曲溪的另一边,只看那女子轻盈越布来至身前,仔细打量着他。

      “你看得见我?”如貌之音,似黄莺玉碎。

      “在下双目甚好,如何看不见姑娘?”允礼不解。

      “当真有趣,你竟看得见我。”女子莞尔一笑。

      允礼刚要回应,喉间便涌起一股灼热,不禁咳嗽,连带着五脏这牵着疼。

      这就是当年饮下毒药的败症,就算被于忠仆救出,幸得神医所救医治,也再不复先前的健康体魄。

      终是衰败了。

      正在允礼咳嗽难受时,那女子用手扶于肩背,灵动的眼睛转动道:“这是旧症,你的身体被掏空,耗着也没用。”

      “不过不要紧。”女子双指点了允礼大穴,后又拍了允礼背心之位。

      猛地一下,允礼瞬间轻松了许多,额间黑雾消散,舒爽了不少。

      “姑娘非我族类,何故救我?”允礼之声不带虚弱,温润嗓音一如往昔,只是现在却夹杂着岁月的沧桑与阅历变得不再清朗。

      “你既看得见我,你我便是有缘人。”女子轻笑转身。

      “敢问姑娘是?”允礼不知为何今日竟少有的多话。

      女子回首:“我是妖精,就不怕我吃了你?”

      蓝靛的眼睛惑人心魂,有着长指甲的双手如鹰爪威胁。

      允礼倒也不怕撩袍,席地而坐:“妖若向善,与人无异,人若作恶,不配为人。”

      “百年来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我喜欢。”女子走了回来,坐在允礼身边。

      “你是第一看得见我的人,也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女子看着允礼想了想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离。”允礼掩饰真名,只为不再掀起波澜。

      “是云雾的云,分离的离吗?”女子侧目问道。

      “恩。”允礼点头。

      “你的名字没有颜色,寓意分离,不好不好。”女子认真的神情显得愈发可爱。

      允礼笑:“那你的名字,又是什么?”

      女子拿过允礼的手,在他掌心写到:‘梨熏。’

      “梨熏?”允礼试着猜到。

      女子满足惊喜的点头。

      “为何不直接说出来?”

      “没有人会知道妖的名字,也没人敢,时间久了,我就只记得笔画,怎么叫,却忘了。”

      阳光映在女子如画的侧脸,此时允礼仿佛感觉到了她的寂寞。

      “梨熏,世间之纯白,熏烟之袅袅,这个名字很好听。”

      “谢谢你。”女子笑很快乐,但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迅速站了起来。

      “云离,我今天救了你,你便要偿还,两日后,你还在这里给我带一束花香浓郁可好?”女子其实并不需要他的补偿,只是想要再见他而想出的办法而已。

      “好。”允礼原本日日无事,便一口答应。

      “你答应了就不许反悔,你若不来,我就吃了你。”女子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一瞬消失于原地。

      两日后,允礼当真带着一束兰花来到山间曲溪处,梨树下那名女子还没有来,允礼便站在树下静静等候。

      双眼一黑,允礼的眼睛被蒙上,那清柔的花香随之而来。

      允礼嘴角上翘道:“梨熏,你来了。”

      “不好玩,你一猜便中。”梨熏打开双手,走到允礼身前。

      允礼把一束幽兰给她,梨熏闻了闻道:“这花怎的没有香味?”

      “此花幽兰,清芬解秽,幽谷遗香,怎会没有味道。”允礼也凑上前去闻着花香四溢,明明幽香如洗。

      看着允礼的样子,梨熏忍不住笑了出来:“你难到不知妖是没有感觉的么?”

      “没有感觉?”

      “分辨不出任何事物,没有任何感觉,连看见的也都是一片灰暗。”梨熏拿着那束兰花,放在鼻尖轻嗅,蓝靛的眸子看向允礼:“这就是妖的悲哀。”

      “我本以为,妖族修炼,百毒不清,理应长命万年。”允礼叹惋,如此明媚的女子竟然在大千世界什么都感觉不到。

      “就因如此,我才想成为人感受一下我从未体会过的东西。”梨熏憧憬着。

      “人之生活也许并没有那么美好。”尝过世间辛酸苦辣的允礼并不想让她了解人的无奈与痛苦。

      “可是,从未明白不是更无趣吗。”蓝靛的眸子如星如火,梨熏张开双臂,足下旋转,启唇:“我想要闻到花香,尝出味道,看见阳光。”

      微风涤荡她的长发,裙角飘逸,飞花如流,允礼看着这样的梨熏心中莫名涌出疼惜之意。

      “何不去人间看看,若是世间没有你所想的的那样美好温馨,你亦可回来,重拾修炼。”允礼给梨熏出了个主意。

      梨熏停下飞旋的脚步,站定下来回望允礼道:“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去人间?”

      “有何不可,莫非你不能出此山脉?”

      “能出去,不过……”梨熏青蓝玉眸灵动一转,又道:“你能否借我一滴血?”

      “举手之劳。”允礼从地上捡了块坚硬的石子,往掌心一划,鲜红的血液便顺着手掌的纹路滴下。

      梨熏瞬移至此,用手背接住了血液,赤色如浓墨一般的鲜血化入梨熏的皮肤,之后梨熏又将允礼的伤口愈合。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握紧又松开,笑的露出了洁白的皓齿,灿烂的像烟霞。

      “人类的鲜血今如此神奇,也非怪会有妖类专吸人血。”梨熏喃喃自语,她开心的握住允礼的手问道:“我的身体是不是更加真实。”

      还有所不明的允礼,回握住梨熏的手,带着凉凉的温度却是不再虚幻。

      “这样就不止你一人看的见我了,谢谢你,云离。”梨熏孩子一样欣喜的拥住允礼,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允礼的脸。

      允礼不知为何没有推开梨熏,僵直着身体,心中想着她也就是个孩子心性。

      暮色四合时,允礼已然将梨熏带回了家,面对一切新奇之物,梨熏都感兴趣的很。

      江南水乡的庭院,都覆以青灰瓷瓦显出柔和雅致的曲线,门窗隔扇相透,雕琢花鸟蝶虫,九曲回廊中纱帘束起,海棠盛放,蓝鹤脂红,一方天井,修竹数竿,这倒应了那句雅诗‘一琴几上闲,数竹窗外碧。’

      虽没有华贵的摆设,但那一派静和雅致的风骨却是旁人如何也学不来的。

      “爷,这是?”身为总管的阿晋看见跟在允礼身边的女子惊的差点下巴都要掉下来。

      “这位是我捡回来的,你不必惊慌。”允礼拍了拍阿晋的肩膀,风趣的说。

      难得看见允礼如此轻松的笑言,想着这位姑娘定有过人之处才,阿晋也自当尊重。

      “梨熏,这是阿晋,日后你有何所需,问他来要便是。”允礼向梨熏介绍道。

      “阿晋,我叫梨熏,以后你我就是朋友了。”梨熏笑的乖甜,如春风如沐让看着阿晋舒服得很,却也不敢忘了规矩恭敬道:“梨熏小姐是爷的朋友,是主子,阿晋是仆,尊卑有别,阿晋怎能做小姐的朋友。”

      梨熏不懂人事礼仪,只能扯着允礼的袖子问:“云离,什么是主,什么是仆?”

      允礼并未对梨熏解释,跟阿晋说:“你便由着她,她并非尘世污浊人,不懂这些的。”

      听着允礼这样说阿晋也不再推拒,看着这位女子不似城中娇惯的小姐也不似宫中勾心斗角的妃嫔,只是一面便让人觉得亲和单纯,不谐世事,也难怪爷会带着她回家,和这样美好的女子在一起也可让人心变得剔透无暇。

      如此梨熏来到人间的第一天也就完了,日升月落,允礼百年如一日的清晨早起,在他的庭院漫步上两圈,用完早膳后,没见梨熏,便以为小女孩出去玩耍了,就坐在一颗树下泡一壶清茶,手执古书,细细品读。

      一阵暖风吹过,卷起书页,送着花香,一片绿叶从树上飘落在允礼肩上,允礼未曾理会,只是过了一会又有三两片叶子落下正中书中页面,允礼拂去树叶,想着此时也不是秋季时分,怎会叶落至此。

      抬头向上,便见一女子坐靠在树干之上也同看与他,两相对视皆是笑意,身穿淡色鹅黄衣裙的女子一跃而下,将手中的树叶放在桌上,看着那淡如清风的男子,道:“你的生活未免太仙风道骨一般了,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没你清逸。”

      允礼拿起瓷杯轻吹绿水道:“你怎的不出去逛逛?”

      梨熏坐下拿起另一青花瓷杯端详着:“本想跟着你去的,可你实在懒惰,连出门都不愿。”

      “无论好的坏的我几乎偿遍,看遍,已经不需要出门了。”允礼呷了口茶,果然甘而不涩,茶中极品。

      梨熏不与其争辩,双撑着下巴,青蓝的眸子看着石桌边的大树,细细的瞧了瞧道:“这棵梨树,是不是很久没开花了?”

      “自我来时,便已不开。”允礼看着书回答。

      “定是树下埋了什么,才使树根无法吸收地气,再不开花的。”梨熏说的头头是道。

      允礼也放下书看着树:“你怎么知道?”

      梨熏没有回复允礼,双指隔空点着露在地表的树根,淡青萦绕掌心,五指微抬,一个沾着泥土的坛子便破土而出。

      “因为,这是事实。”梨熏得意的对允礼说。

      树下竟埋了个坛子,允礼上前观看,梨熏把封坛的油纸掀开,便见一封无名之信。

      还没等允礼阻拦,梨熏便把信封拆开,一张泛黄的纸张上只写着两句一句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而另一句便是‘一世情劫,惟愿你解。’

      允礼见状难免伤感,颇有感叹的低声念出:“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是何意思?”梨熏歪头看着允礼。

      “我本不知何为相思,如今知晓,却已受相思之苦的折磨。”允礼摇着头,叹道:“最怕相思。”

      “相思是洪水猛兽吗?人都怕他?”梨熏曲解允礼说的,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但就是这一点,让允礼释怀:“是啊,相思很可怕,所以千万不能遇见相思。”

      梨熏半知半懂,看着坛子:“这坛子里装的是梨花酿,怕是很久以前的人埋进去的,时过境迁,不如今日我便把它分了吧,我还从未喝过梨花酿的酒。”

      “这,怕是不好。”允礼知道此物寄于相思,如何能动。

      “那人肯定没等到自己要等的人才会把信和就埋在这里的,今日出土便是缘分,何必辜负?”

      “你偿不出味道,就我一人偿着百年或是千年前的酒,岂不糟蹋。”允礼觉得梨熏说的有些道理,可梨熏没有感觉,自斟自酌难免孤独。

      梨熏想了想道:“说来也是,不如先存放起来,等来日我成人之后在与你共偿。”

      两人意见一致,允礼唤来侍从,将坛子放置阴凉之地存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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