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037章 进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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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仪初行，葬礼过半，本就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凝香突然一个踉跄，旋身倒地，引得紫玉惊呼。
帝辛微惊，虽面色不佳，却命人将她扶至内室，令太医会诊。
太医只道小产后体虚身弱，加之劳累过度，需好生休养，温补调理……
然不过片刻苏凝香便幽幽转醒，见帝辛不在，微一咬牙，让紫玉搀扶着往苏妲己葬礼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苏凝香不待他人反应，已然跪倒在帝辛面前，提气扬声道：“大王明鉴，臣妾与姐姐自小一同长大，焉能不知其体质如何。此次突然病重仙逝，其中定有蹊跷，求大王为姐姐做主！”到底体虚身弱，虽极力提声，却也不过周围人听得此语。
姜王后神情未变，眼中却飞快闪过什么，杨贵妃微微一惊，随即便泰然自若、不动如山。
帝辛有些魂不守舍，目光微滞、仿若未闻。“求大王为娘娘做主！”迎香宫所有宫人不约而同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求道。
清脆的女声引得所有人齐刷刷看来，文武大臣及诰命贵妇均是诧异相望。
帝辛如梦初醒，神色复杂，沉默片刻，瞥了眼姜王后、杨贵妃及立在前面的文武大臣，道：“其中有何蹊跷，德妃不妨直言。”
“姐姐进宫以来深得大王宠爱，臣妾与姐姐都铭感于心，无以为报，只能令大王开怀安乐，方不致辜负大王之心。然世事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后宫佳丽三千而大王只一人，加之前朝后宫紧密相连，姐姐一枝独秀，旁人岂能无动于衷？”
苏凝香艰难地跪着，由紫玉搀着尚且身形不稳，语气却异常坚决，眼神灼如烈火，仿佛要燃尽自己灼烧他人，“前有‘祸国妖姬’之谣言，幸得大王英明，识破奸计，方不致姐姐香消玉殒；如今见谣言无法动摇姐姐，便暗中动手害得姐姐无故‘病逝’，大王何等英明，焉能不知其中蹊跷？”
“哦？依德妃之言，何人有如此胆量暗害孤王爱妃呢？”帝辛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攥拳抑制情绪，异常平静地问。
姜王后眸中掠过冷意，嘴角下撇不怒自威，深深地注视着她；杨贵妃神色复杂，似羡慕似嘲讽似叹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停灵的棺椁，闭了闭眼恢复情绪——她突然没了在此夺取帝辛注意、一鸣惊人的心情。
“大王英明，臣妾不敢自专，敢问一句：姐姐入宫以来荣宠日重，何人最为忌惮？”苏凝香对姜王后与杨贵妃的神情视而不见，豁出一切一般，坚定决绝地问，“初入宫时姐姐为何跌落云端、受尽刁难？”
“大胆！德妃慎言！”姜王后脸色微变，忙呵斥一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帝辛难看的脸色，又看向跪坐于文武百官之前的比干、姬昌等人。
苏凝香所言众人如何听不出含义，苏家姐妹初入宫时，姬昌以先天演卦之说，言苏妲己乃祸国殃民的妖孽，将会祸乱成汤江山，致使帝辛冷落苏妲己，宠幸苏凝香，若非心含侥幸之念，苏妲己早已香消玉殒！
而苏妲己自重获君宠以来，受到最大威胁的就是后宫诸妃，甚至是——王后！
帝辛冷眼扫了一眼神情微变的姜王后及有些骚动的文武百官，坐回座位上，动了动嘴，眉梢微挑，冷声道：“继续。”
“臣妾入宫以来，一向直言不讳。今日便是冒死进言，即便大王龙颜大怒，为了成汤江山，臣妾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苏凝香对王后的不善呵斥并不在意，调整呼吸积蓄体力，有条不紊地道，“并非臣妾因姐姐之事存有偏见，只是臣妾想问西伯侯爷一句：为何西岐境内百姓只知西伯侯而不知大王？”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骚动的文武大臣顿时哑然，齐刷刷看向姬昌，均是噤声。
帝辛脸色大变，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姬昌，面沉如水。不等姬昌辩解，苏凝香继续道：“姐姐曾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在百姓心中，大王声望扫地，宠幸奸佞，包庇妖妃，暴虐不堪，声名狼藉！
而西伯侯却是爱民如子、忠君为国、宽厚仁善，声望直入云霄！臣妾敢问，侯爷若忠君爱国，为何不见行善积德，为大王挽回声誉，反倒死谏威逼，为自己贤臣之名，陷大王于不义之地？”
她眸中光芒愈亮，言之凿凿，理直气壮，声音激昂，虽身弱却气势逼人，令人无法不为之所动。
众大臣命妇本是旁观事态发展，如今被苏凝香所引，顺着她思路一想，仿佛真是如此，姬昌得了贤德忠君的名声，大王却因他之行有“色令智昏”、“一意孤行宠幸妖妃”的不德之名……
莫非这姬昌真有不臣之心？顿时看姬昌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异样。
帝辛面上有了愤怒之意，冷冷地看向姬昌：“德妃之言，西伯侯可认？”
“大王明鉴，微臣绝无此意！微臣一心只为成汤江山着想，如何会有不臣之心？”姬昌冷汗淋漓，忙出列跪地禀道，“唯愿大王明鉴，不可为妖孽所惑，轻信其诛心之言！愿大王福寿延绵、成汤基业万世永存！”说罢深深叩头，模样万分虔诚郑重。
只是这话一出，却更是验证了苏凝香所言……
比干见状暗自咬牙，出列禀道：“大王明鉴，西伯侯爷向来忠心耿耿，触犯大王威严实属无奈之举，大王仁德，请宽恕西伯侯之行。”
“大王仁德，请宽恕西伯侯之行！”比干论辈分是王叔，论权位在朝中首屈一指，加上……他一求情，余者亦不敢造次，纷纷起身行礼。
帝辛脸色铁青，冷眼看着面前一跪一站的两个重臣，心下更是对苏凝香所言深信不疑，眼前不就是在威逼他饶恕姬昌之行么？
这些老顽固仗着身份阻拦他改革不说，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敢“跪谏”威逼，倚老卖老，言辞中暗含指责之意，莫非以为他真不敢动他们？
苏凝香对此凛然不惧，似乎已然下定决心撕破脸面，意味深长地禀道：“大王且看，如今西伯侯在朝中威望颇重，便是比干王叔都交好于他。
如今大王尚未发话，更未明言处置侯爷，朝中大臣均出列求情，却无人上体天听，理解大王‘爱之深、责之切’的一番心意，假以时日，这文武百官是大王的臣子，还是西伯侯的臣子？！”
说罢因慷慨陈词一时后气难继，偏靠着紫玉急促喘息着。
这话说得严重，若真坐实罪名，朝中文臣武将立马要被撸下大半，众人焉能不惊？起身求情的大臣纷纷跪下，大呼：“微臣不敢！”
眼见苏凝香几句话波及大半朝臣，罪名一个比一个严重，誓要置姬昌于死地，姜王后脸色大变，心中一寒，面上大义凛然斥道：“大胆德妃！如此巧言令色，污蔑朝中重臣，实为不赦之罪！本宫念你体虚身弱、神志不清，不予计较，还不退下！”
苏凝香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直起身体瞪着姜王后，冷声道：“大王尚未发话，王后为何如此偏袒西伯侯？莫非其中有何难言之隐？”冷笑之间眉目中自有一股难言的艳色，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目眩神迷，情难自已。
“德妃何出此言？”姜王后神色一冷，哼道。
“四大诸侯同气连枝，王后身为东伯侯之女，有所偏向亦不足为奇。”苏凝香冷冷一笑，毫不相让道，“姐姐曾言，女子应‘在家从夫，出嫁从夫’，臣妾与姐姐入宫以来谨守此道，以大王所思所虑为准则，不敢有丝毫懈怠。王后与大王夫妻多年，所行所言堪为后宫典范，实叫臣妾惭愧！”话锋一转，她微微挑眉，“只是臣妾有个问题想问问王后，还望王后不吝赐教。”
姜王后面有怒色，看了一眼帝辛，见他毫无相帮之意，不由得心下五味陈杂，既有对帝辛的酸涩难言又有对苏凝香的怨恨愤怒，冷声放话：“说！”
她倒要看看，苏凝香还能如何舌绽莲花，颠倒黑白，将今日这犯上失仪之罪轻飘飘逃过！
苏凝香心中闪过一丝痛快与得意，面上却泪盈于眶，楚楚可怜地看向帝辛，语含悲恸：
“臣妾因姐姐仙去悲痛难舍，未能保下腹中麟儿，实为罪人，无颜面君，本想在寿仙宫面壁思……思及亲姊，到底不舍，便想来送姐姐最后一程。
听闻淑妃因身怀六甲不曾出席葬礼，此属情有可原，只是……眼见贵妃愈发风姿卓然，臣妾忽而想起，大王与王后夫妻已久，贵妃与淑妃亦是入宫多年，为何大王膝下凄凉，除王后所出二位王子外，竟别无血脉！
达官贵人尚有不少侧妻美妾所出子女，王宫之中佳丽三千，多年以来却无人传出喜讯，岂不叫人疑惑？若非尚有二位王子，臣妾几乎以为……”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眼神无辜地看了姜王后一眼，怯怯地看向帝辛。
“闭嘴！”帝辛大怒之下摔了青铜酒盏，眼神暴虐几欲喷火！
“臣妾知罪！”苏凝香被吓得呼吸一滞娇躯缠抖，话音才落娇躯摇摇一晃倒向紫玉，双眸紧闭晕厥过去。
“微臣知罪，请大王息怒！”群臣纷纷下跪，异口同声地请罪，看看大王这脸色，无论如何先请罪就是了，免得遭殃啊！
这时候不少人开始埋怨苏凝香了，她倒好，话说完了人晕倒了，留下这一堆后妃大臣来承受大王的怒火，这德妃，真真手段高超！
“大王！”姜王后亦是跪下请罪，只不过她脸色异常难看，看向帝辛的眼神难以置信，“大王与臣妾夫妻多年，如今竟因小人之言怀疑臣妾吗？”
若真坐实罪名，那就是破坏王嗣传承的大罪，谁也保不了她！
别说王后之位了，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虽然考虑到殷郊、殷洪两位王子，大王未必会……可是背负此等大罪，殷郊、殷洪即位的可能性将大大减少！
大王正值壮年，若是淑妃诞下王子……
帝辛见后妃、大臣齐刷刷跪了一地，眼神冷淡，神色无定，吩咐了一声：“将德妃送回寿仙宫，宣太医会诊，务必使德妃安然无恙，恢复如初！”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按下再议，贤宁懿妃丧仪莫误了时辰！”
紫玉等人匆匆扶了苏凝香回寿仙宫，丧乐再起，一切恢复如常，仿佛苏凝香之事未曾发生一般，一场闹剧似乎就此落下帷幕。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君王一怒，流血漂橹，天，要变了。
姜王后见帝辛神情颓丧竟不曾看过她一眼，不由得心中悲凉，嘴中满是苦涩，眼神瞥向昏迷的苏凝香时，却是冷光掠过，带着一股子惊人的寒意。
这些年来，她为大王打理后宫，生儿育女，夫妻之间虽不至于鹣鲽情深、鸾凤和鸣，却也情意深重，颇得敬爱，如今却因这苏家姐妹……
果然不愧是西伯侯占卜出的祸国妖孽，就算为了大王，为了成汤江山，她也不会放任这妖孽随心所欲、胡作非为、迷惑大王、祸乱天下的！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037章 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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