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杂物店》浅酌朝夕

4、第三章 破绽

　　冬日里的阳光总是让人有种别样的依恋，天气好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坐在阳台上泡杯香茶翻几页书来打发时间，看着楼下的上班族急匆匆的脚步，听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还有那偶尔飘落的树叶，在一呼一吸之间，时间从指间悄然而逝。
　　“我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孟希坐在蚀媚对面，看着窗外的天，那样蓝，那样高远，但只要你抬头，它就会在那里，“事实上，我一直都很害怕，我恐惧死亡，但是它却无时无刻都像影子一样伴随着我，我曾经很讨厌睡觉，因为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睁开眼，我讨厌太阳落山，害怕日落之后的黑暗会将我吞噬殆尽。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都提心吊胆的，死这个字就像绳索勒在我的脖子上，越是挣扎勒得越紧。但是，现在忽然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比较好，嗯，就像是一个茶杯，泼掉了所有的茶，剩下的是一种久违的空白和宁静。”
　　“你现在并没有死，当然更谈不上活着。”蚀媚穿戴整齐后，对着镜子自恋的转个圈，“非人非鬼非妖非魔，唯一和这个世界上的牵绊就是和蚀夜的那个交易。”
　　“和恶魔交易代价真是昂贵得奢侈。”孟希自嘲的笑笑。
　　“是么？你心里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恶魔太残忍了？”
　　孟希惨白的脸摇摇头：“不！残忍的人是我自己吧，我从来都没有问你呢，为什么想要做人？”
　　蚀媚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眸看想遥远的地方：“因为，我好奇。”
　　蚀媚皱着眉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可以感觉到兰溪临死前静静的抓着她的手的感觉，她笑得那样的幸福，是的，那是比她们一起飞到世界的尽头看流星还要幸福的神色。
　　兰溪说：“媚儿，你真该去看一看人间的真情。”
　　蚀媚说：“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他比我还要好么？”
　　兰溪笑了：“媚儿那是不同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他是我最爱的人。”
　　蚀媚说：“他现在哪里还记得你！”
　　兰溪轻轻的笑着：“我爱的只是那个与我海誓山盟的男子，他转世如何，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似乎看出了蚀媚的不解，兰溪笑了起来，拉着蚀媚的手：“爱过才会懂的。”
　　蚀媚摇摇头：“兰溪，我们是魔。”
　　话是这样说，可是蚀媚还是趁族长闭关的时候央求着哥哥答应让她来到人界，反正人的生命很短的，完全可以在族长发觉之前回去。

　　“叩叩叩”王杰推门而入，笑着走过来楼主妻子的肩膀，“好了没？”
　　“嗯！”蚀媚不自觉的躲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拒绝，只是主动伸手挽住了王杰的胳膊，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更加自在些，就当做是挽着自家哥哥，再糟糕点就当做是挽着离戈好了。
　　“那我们走吧。”王杰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自然的伸手接过了妻子的包包。
　　当王杰自然而然的伸手的时候，孟希嘴角的微笑消失殆尽，她冷冷的看着，看着他们手挽手的离开，为什么他会做得那么自然？没有一丝怀疑？！
　　“我觉得你是世界上离我最近的人，理解我，支持我，你的心是如此的善良温柔，请让我来守护一辈子吧！”他曾经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在同学的起哄中，红着脸温柔却坚定的说了如斯的一段话，那一刻他就是她的白马王子。即使是今天她仍然能够嗅到玫瑰的香气，她一直都认为他与她的心是靠得最近的，近到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
　　但是......
　　“人类是很容易被表象迷惑的。”蚀夜从黑暗中走来，带着嘴角那一抹邪恶的微笑。
　　孟希吓了一跳，“蚀夜？你怎么会来？”
　　“不是你在叫我吗？”蚀夜歪着头，神情戏谑。
　　孟希浑身僵硬了，她猛的喘了口气，硬生生的别过头去，“没有！”
　　“这样啊......呵......”说完就消失了，跟来的时候一样。
　　孟希无力的跪坐到地上，额头上都是冷汗，恐惧，面对蚀夜她打心眼里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她害怕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好像一瞬间就看到了她的心底，让她无所遁形！
　　她一定是疯了，这种让人身心疲倦的懊悔她难倒还没有受够吗？
　　已经不会再......

　　王杰攥着病例坐在长椅上，四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闻上去却没有一点救死扶伤的心里疗效，压抑感倒是着着实实增加了不少。
　　仿佛自虐般他一页页翻着妻子的病例，病例的每一页都张牙舞爪的写满了字，除了标点符号他一个也不认识，可笑他还是X大的“高材生”，曾经也是写过情诗情书情歌的。那是一段值得回忆一辈子的美好，那时他们都还青春年少.......
　　王杰重重的叹了口气，把病例揣进最里面的口袋，在洗手间就着冷水洗了把脸，轻轻地进到病房，挂着点滴的妻子现在睡着了，看上去安静又脆弱，呼吸声轻到似乎随时会断掉。他坐到床头紧紧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感受着她的温度，这温度是一种力量渐渐的传给他，让他有勇气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露出淡定的笑容。
　　当蚀媚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给南半球的人民群众带去光明和温暖了，头顶上的白炽灯把一切照的通亮通亮，给人白天的错觉。蚀媚揉揉脑袋想要坐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躺了一下午仍然觉得头昏昏的，胸口闷闷的连呼吸都变得很想辛苦，蚀媚第一次认真的去感受呼吸这件事，虽然每一次呼吸胸口都有一种窒息般的痛楚，却会很本能的想要去更加的努力获取空气。
　　想要活下去！
　　几乎是从灵魂发出的呐喊，想要呼吸，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
　　这种感觉很新鲜。蚀媚觉得她离孟希近了些，躺在病床上，看着床边那个握紧她的手睡熟的男人，男人总是一副淡然又沉稳的样子，只是眉宇间总有挥之不去的忧伤，虽然掩饰的很好。蚀媚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睫毛微颤，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她的一瞬间展眉一笑，霎时他又变成了那个刀枪不入沉稳如山的男子，仿佛他就是一座山，为她撑起整片天地。忽然，她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把床头摇起来，高度很合适。
　　“嗯，还好，刚才我......”
　　“只是有点贫血，医生说好好休息就没事的，别想太多，没事的，一切有我。”王杰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的手，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定，只是掌心的微湿偷偷出卖了主人的紧张，看着这样的王杰蚀媚略微一愣。
　　“说好，我知道了。别忘记了笑。”孟希的声音冷冷的在耳边响起。
　　“嗯，好，我知道了。”
　　“嗯，放心吧。”王杰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去办理出院的事。
　　王杰一走，蚀媚整个人放松下来，蔫蔫的缩在病床上，眯着眼睛看着一脸寒霜的孟希，“我得罪你了？”
　　“他是我的丈夫。”孟希冷冷的看着被王杰紧握过的手。
　　蚀媚噗嗤一声笑起来，漫不经心的说：“谁说不是呢？”
　　孟希嘴角含着苦笑，摇摇头，“我一直在这里，他看的人是你。”
　　蚀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不是你吗？”
　　孟希忽然丧气的重重叹了口气，在病床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捂住眼睛，好半晌她才缓缓的开口：“我不久前体检才发现心脏不好的，一直我都以为是贫血而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得这种病，我的父母身体都很好，完全没有家族病史，我也一直都坚信的认为自己的身体一定很好，呵呵，不过他却一早就知道了，这么多年以来他独自承受了多少啊！每次我不舒服的时候他都担心得要命，却偏偏要假装淡定不让我察觉，有几次我甚至认为他不够关心我和他发脾气！现在回忆起来才终于能够明白他那时眼眸深处的隐忍和怜惜......”孟希看着自己的手掌，狠狠的说：“我果然是个笨蛋！”
　　“你后悔了？”蚀媚静静的看着她，淡淡的陈述：“你后悔了。”
　　“是的。”孟希心头一酸，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哭了一阵她看向蚀媚，笑得惨然，“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是吗？”
　　蚀媚忽然产生了“不忍心”的情绪，这种心情让她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去。模模糊糊的轻轻“嗯”了一声。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蚀媚靠在床头养了会神，觉得体力恢复了就自己坐起来，慢慢的穿好衣服，站到窗边，看着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看着远处被灯光点亮的一个圆形的建筑，忽然想起了游乐园里的摩天轮，轻笑着说：“如果我下次要他再带我去公园玩他还会答应吗？今天都没有玩什么，我还想玩鬼屋，还有过山车，啊，还有海盗船，嗯，碰碰车也很有意思！”
　　“那等你好了我们再去。”王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蚀媚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忽然想起了人类之间的约定是要拉钩钩的，于是也伸出了小指头俏皮的说：“那拉钩钩！”
　　这个带着稚气的动作让王杰显然愣了愣，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和她钩了手指。
　　在他的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她拉钩。他和她从来都没有互相约定过什么，她不会说什么承诺，也不会要他做什么承诺，但是他们都会用实际行动去做，会让对方从一点一滴中去感受彼此的爱和珍惜。看着现在俏皮又直率的她，他忽然觉得有那么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