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杂物店》浅酌朝夕

3、第二章 共存

　　蚀媚穿着一身大红色，看着就像一个大大的红包，她牵着同样像红包的晴晴慢慢的走在公园里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晴晴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小小的手软软的，声音甜甜的，灵魂清澈无比带着还未被世间污染的纯白，这对恶魔来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力，蚀媚很喜欢晴晴，很乐意亲近她。
　　“不早了，带晴晴回去吧，太阳下山凉气就会很重，容易感冒。”孟希在蚀媚身边提醒着。
　　蚀媚恋恋不舍的看向已经有些西斜太阳，牵着晴晴的手往家里走，“真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王杰正好走过来，也牵起女儿的手，晴晴一手抓一个大人用力屈起脚，享受着人工秋千的快乐。
　　蚀媚扬了扬眉，轻快的说：“阳光吧。”她伸出手去，感受着太阳最后的温度，“真是温暖的感觉。”
　　王杰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喉咙里有什么堵住了，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胸口闷极。他伸出手去，不知道是想去安慰一下妻子还是想要安慰一下自己，可还未触及到她的肩膀，浑然不知的蚀媚已经牵着晴晴高高兴兴的快步走回家去，留下他一个人傻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王杰撸了撸头发，长叹一口气，也快步跟了上来，是他太敏感了吧......
　　孟希静默的站在王杰身旁，没有错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心揪痛起来，泪水无声的滑落，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那个初来乍到的恶魔根本不明白自己无意之中让人难受了，她只是觉得一切都是新奇的。她忽然有一些怨念那个恶魔，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和理由怨怼她。

　　“妈妈，我要吃炸鸡翅。”
　　“炸鸡翅......啊？”蚀媚四处搜寻着孟希的身影，瞅晴晴这样就知道肯定平时经常吃到了，而且味道应该非常好，蚀媚一下子也对炸鸡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好感，当机立断笑眯眯的应了声好。她现在很喜欢“下厨”，当然她所谓的下厨就是孟希在一边指导她来操作，几次磨合下来发现这活大大的有前途，这让恶魔小姐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人类在吃这件事情如此的高标准严要求了。
　　晴晴很开心，高兴的拉住蚀媚就往门外拖，嚷着要去买鸡翅回来。正巧王杰和孟希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王杰疑惑的问：“今天要做炸鸡翅吗？难倒晴晴考试得了100分？”
　　蚀媚歪着头想了想说：“没有呀。”
　　这时孟希赶紧友情提示，“晴晴很喜欢吃炸鸡翅，但是吃多了会拉肚子，我们就和她约好说考试100分了才会做。”
　　王杰不解的说：“那怎么......”
　　蚀媚看了眼一脸渴望的晴晴，又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王杰，再看了一眼一脸头疼的孟希，露出她恶魔式招牌微笑说：“因为我想吃。”
　　王杰走过来小声在蚀媚耳边说：“这不太好吧。”
　　蚀媚没理他，只是笑眯眯的问晴晴：“晴晴想吃吗？”
　　晴晴重重的点头：“我们这个星期都吃炸鸡翅好不好？妈妈好不好？”
　　蚀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就点头答应了。
　　王杰在一边很不赞同的看着妻子，却不忍心看着这样动人的笑容从妻子的脸上消失，他心里一直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如果可以他希望孟希日日都能这样的开怀。
　　“真的？！拉钩钩！”晴晴开心极了，伸出小指头。蚀媚看着这个手势有些不明就里，晴晴生怕她反悔似的赶紧伸出小手勾住妈妈的手，一边摇一边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蚀媚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人类约定的标志，认真的点点头承诺道：“嗯，不变！”
　　蚀媚一向说到做到，即刻拿了钱包示意孟希跟着她出门。
　　“你去哪？”孟希追上来问。
　　“买鸡翅啊，我又没买过，你告诉我。”蚀媚语气欢快。
　　“我不会教你怎么做的。”孟希恼怒的跺了跺脚，站在原地不走了。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敢情不是你女儿你不心疼，你知道晴晴拉肚子我当妈的多担心吗？”事实证明，女人发脾气起来，风度是浮云，孟希大声的吼过去，发泄似的，狠狠瞪了蚀媚一眼。
　　“是啊。”蚀媚回过身来微笑着说：“我只知道她现在非常非常想要吃炸鸡翅，我只不过是想要完成她的愿望而已。你没有看到当我答应给她做炸鸡翅的时候，她的灵魂瞬间迸发出来的光芒多么美丽么？那是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绚烂的颜色。”
　　孟希看着蚀媚向往的神情，顿时变成了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她高声的说：“你不要打晴晴的主意！你们这些恶魔只会迷惑人心来盗取灵魂！”
　　蚀媚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的笑有一种不经意的蛊惑人心的妩媚，孟希看得一愣，却听到她用冰冷的语调淡淡的说：“我们恶魔才不稀罕迷惑人类，我们只不过是说出了人类埋藏在心底深处最渴望的东西而已，一切的选择权在人类自己手里，我们拿走的也不过是你们自己舍弃不要的东西罢了。恶魔和人类不同，最不屑花言巧语的哄骗了。倒是你们人类，往往口是心非，有胆子渴望，有胆子囤在心底，却觉得说出心愿的恶魔是可恶的，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孟希被噎的一个标点都反驳不了，她抿了抿嘴，最后轻叹一口气说：“可是往往代价是人类无法承担的，我只是希望晴晴不要付出太昂贵的代价，她还小，她......”
　　蚀媚挑了挑眉打断她的话：“会付出代价才正常不是吗？你们人类才虚伪，如果不想晴晴拉肚子何必要约定100分做鸡翅？直接说咱们家餐桌上没这道菜不就行了？”
　　“这样更糟，我们试过了的，晴晴会求着她奶奶给她买的。”
　　“噗嗤。”恶魔小姐乐了，“人类啊，果然是有意思的生物，能亲身体会一番真是太好了。孟希，教我做炸鸡翅吧，先别急着拒绝，作为交换，你也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
　　于是，从那天开始，晴晴家的饭桌上只有一道菜——炸鸡翅，早中晚顿顿炸鸡翅，一连吃了一个星期，吃了三天之后父女两就受不了了，央求着蚀媚换菜单，恶魔小姐笑眯眯的说：“不可以哦，我们拉钩钩了的，说好一百年不许变！这一个星期都吃炸鸡翅，少一顿都不成！看，妈妈跟你们一起坚持到底！”说着就慷慨激昂的咬了一大口。
　　最后王杰只要听到炸鸡翅就恶心，晴晴看到鸡翅就觉得肚子闹腾要去厕所。而所有的鸡翅全都进了恶魔小姐的肚子，父女两吃了四天的咸菜拌白饭......
　　从此以后，炸鸡翅被永远隔绝在他们家的餐桌之外！永远！
　　“你做得还真够绝的。”孟希趴在阳台的围栏上看星星，感受着深夜的微风，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她却无法感觉到一丝凉意，“你也吃了一个星期的鸡翅，都不会觉得恶心么？”
　　“怎么会？我觉得味道很好呀！”
　　孟希抽了抽嘴角，“恶魔的味觉和人类不一样吧？”
　　“可是我用的是你的身体啊，难倒你的味觉其实是不正常的吗？”恶魔小姐用天真的眼神看着孟希，偏偏嘴角一扬，笑得邪恶。
　　孟希看着自己的脸摆出完全陌生的表情着实别扭得很，闷闷的嘟囔了句：“明明是我自己的脸，看了近三十年了，为什么觉得越来越陌生了呢？”
　　“怎么会？哪里不像？”蚀媚拉着孟希一起站在镜子面前，指着镜子里一模一样的两人，故意摆出和孟希一样的带着困惑的表情说：“哪里都像！”
　　孟希轻叹一口气，认真的看着蚀媚，她眉宇间的那种漫不经心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的，她应该是一个快乐的人，呃……魔吧，有的时候她天真的像个孩子，“蚀媚，谢谢你。我想晴晴以后都不会因为炸鸡翅而拉肚子了，真好，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们恶魔还真是有一套。”
　　“物极必反，月满盈亏，这些不是你们人类自己总结出来的么？”

　　——杂物店——
　　蚀夜十分难得的在整理他那个永远都杂乱无章货架，虽然他整理完后看上去更杂乱无章了，但是恶魔自己显得很满意。他泡了茶顺手递给蚀媚一杯：“看来你玩得很开心。”
　　蚀媚笑着点头说：“是啊，做人很有趣，不对，装作人类很有趣！哥，你也应该去试一试，原来太阳真的是暖的，雪握在手里真的会觉得冷，世界上一切的味道和触感都不一样了，人类真是拥有了太多值得羡慕的财富。”
　　蚀夜：“我并不羡慕啊。”
　　“那是因为你没有得到过，你不知道阳光是有温度的，不知道肉的味道和鱼的味道有什么区别，不知道花的香味用人类的鼻子去闻感觉更加真实，用人类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是一种美妙的旅程。”蚀媚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炸鸡翅真的很好吃，我做给你吃吧！现在我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了。”
　　蚀夜白了她一眼，“一个星期都没有吃够吗？”
　　蚀媚吐了吐舌头，“你知道啊。”
　　“嗯，这个女人还剩不到一个月的命了，剩下的时间你好好享受，轮回过后你便不再记得自己是谁，你会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不过不用担心，等你死的时候，我会去接你回来。”
　　蚀媚乖乖的点头。
　　蚀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用低沉的声音带着警告意味说：“媚儿我只当你好奇心重出去玩玩，玩够了要记得回家。我们并不是人类。”
　　蚀媚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认得回家的路，哥你越来越像欧巴桑了，真是啰嗦，当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蚀夜皱了皱眉头，还没出声，蚀媚已经伸着懒腰拽开大门出去了。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一辈子嫁不出去？他要嫁的么
　　“嫁给我好啦，我的小猫咪。”带着轻笑的嗓音突地在耳边响起，蚀夜一愣。猛的转身，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
　　阳光从怀旧的百合窗洒进来，让空气都氤氲成温暖的味道，蚀夜慢慢坐到沙发上，感受着阳光直射到身上的那种讨厌的灼热，皱了皱眉，却自虐般一动不动的那么坐着。那种灼热感就像他的怀抱一样，干净得炙热，炙热得纯粹，仿佛还带着一种好闻的松花的香味儿。
　　蚀夜微仰起头靠到沙发背上，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蓝灰色的眼睛就像有一层薄雾罩在上面一样，让人怎么也看不真切，却从里面深切的感觉到浓浓的孤寂来……
　　“你的永远在哪儿呢？离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