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喝醉不是个好事 ...
-
“大哥,你说你为何要拦着我不让我说,你说我堂堂世子,你又是我大哥,怎么可能是个山野粗人呢?”楚天阔大有不把秘密说出口不肯罢休之势,日召南又是一踢,楚天阔身子一斜,哎哟一声向右倒去,幸好楚风楼的看门小厮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你倒是机灵得很,告诉少爷我你叫什么,重重有赏。”楚天阔乐呵着拍着小厮的肩,左摸摸右摸摸,才掏出几张银票,想及身上的私房钱已被搜刮光,眼珠一转溜,塞了一些碎银给小厮,“少爷我明日就差人送钱来,你给我等着。”
那小厮本心中一喜,谁料才讨得几个碎银,立马拉下脸来,松开扶住的手,鄙夷道,“少爷既是有钱人又怎么会拿不出一张银票,若是没钱,就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了,小的我每日工钱可是一锭银子。”
平日里被捧上天,哪里受过这般对待,楚天阔一张脸涨得通红,正欲开口,眼前人影一晃,顾枝莲啪地一巴掌拍在小厮的背上,扯开嘴露出一口好牙道,“诺诺诺,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看一看瞧一瞧,他这一身行头可不普通,光脑袋上那颗宝玉就够换上一叠子银票的。”
她半眯着眼,双颊红润,拉过小厮的脖子,自以为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他可是三王爷府的楚世子,你在楚国待得时间比我长,不会没听说过吧。楚世子一不高兴,就会摘人脑袋的。前些日子,街上有个壮汉不长眼撞了世子,还未回家就被暗卫一刀咔嚓了。”
她说得有模有样,日召南听得眉目含笑,那小厮听罢,双腿不住打颤。
“楚世子很是喜欢春梅酒,要我说你赶紧取几坛春梅酒向楚世子赔个不是,大伙都替你看着,你道了歉,就算世子再有气,也没法拿你怎么办不是。”
“公子说的是。”小厮立刻跑进门,没一会就抱上两坛交给楚天阔,垂目敛眉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世子大人有大量,万万别与小的一般计较。”
“走吧,走吧,看着心烦。”楚天阔脑袋沉沉,眼前晃出好几个身影来,一挥袖厌烦道,小厮一听,脚底抹油一般溜回了楚风楼。
“好你个秦九如,本少爷向来和善,哪里欺压过百姓,你毁坏我名声,又抢走我银票,当真是胆大妄为。”楚天阔手一伸,也不知指的哪里,摇了摇脑袋,抓住瘦削的人儿,收起一本正经的模样,灿烂一笑,“不过毒舌也罢,没规矩也罢,本少爷很是喜欢你这性子,不如你和你那有通天本领的兄长说说,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贴身陪读,以世子之位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才不管你是东世子还是西世子,我只知道书院里的柿子饼很好吃。”顾枝莲怒瞪着楚天阔,一把抢过春梅酒,含糊不清道,“你要是世子,为何抢我的酒,这可是我骗来的,要喝自己骗去。”
“大哥,她欺负我。我可是世子啊,她一个小小庶民敢欺负我。”楚天阔苦着一张脸,向日召南哭诉道。
顾枝莲抱着酒坛就咧嘴笑,瞧着楚天阔委屈的模样,嗤之以鼻,“好歹是个七尺男儿,怎么跟个女娃一样,哭哭啼啼的,同样细皮嫩肉的,你大哥就比你有气概多了么。”
日召南没了看戏的心思,无奈叹了口气,楚天阔是出了名的不胜酒力,不曾料到顾枝莲才是真的半杯倒,眼下两个醉鬼凑到了一块,真是头疼。
日召南一边扶住顾枝莲,一边又要防着楚天阔时不时的偷袭,脑子乱成了一团,思来想去还是先送回书院才是,他一吹口哨,远远就跑来一匹黑马。
“大哥,那就是你的宝马呀。”楚天阔啧啧赞叹,左摇右倒地扭着上前,不料半路冒出个顾枝莲,她低声欢呼,撞开眼前之人,冲向高大威风的黑马。
“哎哟”楚天阔踉跄后退,最后也站住脚跟,眼看着就要像冰冷的水池倒去,日召南暗叫不好,脚下一跃,拽住了他的腰带,使劲一拉,这边刚松口气,那一头,顾枝莲笑嘻嘻地放下手中春梅酒,抱住马脖子,马儿却不领她的情,哼地一转,尾巴扫在她脸颊上。
喝醉了的顾枝莲执拗得很,一脚跨上了马背,弯眼笑着,“啪”地拍了两下马屁股,仰着下巴,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神情,“身为马儿就要有马儿的本分,你不让我骑,我就偏要骑。”
黑马脾气烈得很,双眼一红,长嘶一声,就冲着河堤飞奔跑去,顾枝莲并未学过马术,加之喝了酒脑袋昏沉,只觉得胃中犹如翻江倒海,脸色苍白,趴在马背上,日召南看得呼吸一滞,当即将怀中的楚天阔往地上一扔,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从一个树梢飞跃到另一个树梢紧追着黑马。
“顾枝莲,快拉住我。”
有谁在叫她,吐字如幽兰,那般好听。恍惚中,她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看去,枯黄的红叶间修长的水色身影飘在半空,衣袂飞扬,大有九天仙人之姿。
仙人呀,她心底呢喃,脑海里却浮上了另一张容颜,既温柔又疏离,就连离开之时,也不曾来送别,这就是他,不拒人千里之外,却也不许谁踏入他的界线。
“以后万万不可让你喝酒了。”沉思之间,日召南倒挂在树梢上,双手揽住了她的纤腰,轻轻一带,便把她从马上拉起,几个旋身,安安稳稳落在了他怀抱之中。
“要知道亲亲喝醉了如此有趣,就该早早把你灌醉。”日召南低笑着替怀中女子将散落的发拢到耳后,怀中人儿低哼了一声,蹭了蹭红扑扑的脸颊,紧贴着他睡去,浓密的双眉皱在一起,似乎梦到了不好之事。日召南玉手抚上她眉宇之间轻轻揉开川字,冬末的风依旧刺骨发冷,街上的人紧裹着棉袄,而他怀中却是一片暖意,想至此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大哥,大哥。”
如此好时景,却被一声声呼唤给打破了,日召南暗叹美人在怀,明月当空,可惜多了一个醉汉小弟。
他抱起怀中之人,脚尖一点,轻跃到马背之上,拉着缰绳小跑了一段又撩起另一个当街大喊的醉鬼,护着一前一后二人,向着三闻书院而去。
顾枝莲迷迷糊糊地醒来,已然睡在了书院里,只不过怎么看也不像她的那间房,坐在床侧,细细回想,隐约记起日召南把她丢在了床榻之上,她撇了撇嘴,浑身酸痛想来也不会有错了,全然忘记了半个时辰前是谁硬拖着日召南不肯放手,偏偏守夜的大娘又来查房,一急之下日召南没了法子,只好死命掰开她一丢就溜出了房。
“该死的日召南,下次若是再见,定要好好问一问。”顾枝莲边想着边抚上脸,幸好搜刮来的人皮面具还在,这可是个好宝贝。心中暗喜,却听门外一声尖锐惊叫。
跑了茅房回来的阿珠手中提着纸灯笼,刚一推门便看见身着粗布长衫的男子坐在床头,手一松灯笼掉在地上,惊呼道。
“糟糕。”顾枝莲两步并作一步,动作迅速拉进阿珠,捂上她的嘴。
怀中的阿珠激烈地挣扎着,一抬脚猛地踹向她膝盖,顾枝莲一吃痛,手中力道少了几分,阿珠见状忙从她臂下溜开,高声喊着。
她心一狠想道不管上三七二十一了,先让她闭上嘴再做打算,可别把全书院的人都惹来了。
顾枝莲又露出了惯常的微笑,温和有礼,却无端透着森凉让人心头一颤。抓起身侧的木棍,还没来得及抡上去,阿珠便唔地一声轻哼,向前倒去,不巧一口好压正好磕在了石阶上,断了半颗牙。
断了也好,省得成日牙尖嘴利的。顾枝莲俯下身拍了拍阿珠的脸颊,乐呵想着,眼前倏然多了一双黑靴子。
“怎么看着有些熟呢?”她低声呢喃着,抬头看去,依旧是那一身黑衣,依旧是蒙着半张脸,直愣愣的木头模样。
“她是你相好?”顾枝莲仰着脸,对着一动不动的黑木桩问道。
?咀?苁且苫蟮囟⒆潘??屏税胩欤?焓炙豪?蚁滤?拿婢摺
“嘶。”顾枝莲还来不及感受紧密贴合脸皮的面具被摘下的痛楚,便被撕了去,待到隐隐作痛时,面具早已从木桩手中丢掷进了她怀中。
“我说你就不能轻点。”
“怎么每次见你都是一身黑衣,几个月了,不会一直没换过衣服吧?”
“你怎么老是偷黄花大闺女,难道是采花贼。”
“我说你好歹开口说句话。”
……
顾枝莲一个人说了颇久,也不见木桩开口,抓了抓头发,仰天长叹一声,就算和话唠太医南宫修远在一起也好过看着一根木桩。
“不是,相好。”那人静静看着她所有的神情,从腰际抽出小册子和毛笔,随即在册子上写起来。
“你写的什么,可否让我瞧一瞧?”顾枝莲心中好奇,起身绕到他身后凑上前看去。这一看彻底粉碎了她对木桩的最后一点希望。雪白的纸上墨汁划过留下了几行小字:撕了面具,不高兴,蹲在地上,话十句,叹气,又问了一句,高兴。
顾枝莲退了几步,脑中百转千回,最后才说服了自己眼前之人并非鬼魅,稳了稳心绪,她启唇问道,“你写这些作甚,你又为何来书院?”
这一回,那人倒是回答得快,“看你,如何,秦之容。”
她愣了愣,似是有些不信地确认道,“你是说,师傅他让你来看我的?”
木桩点了点头,柔和月色下,他一双眼似天山之水清明,不沾一点微尘。
“师傅他……”顾枝莲背靠着冰冷的墙,胸口却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什么划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三个,要你收好。”木桩更不知道她为何露出复杂的神情,从袖中取出三个颜色不同的锦袋递给顾枝莲。
她接过锦袋,三个皆是绣着白莲花纹,除了色泽不一,没有任何不同。
“红,绿,黄。”木桩看她收起锦袋,正欲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复又走回她身侧,凝思想了会交待道。
顾枝莲还想再问些事,可那木桩早已飞上了高墙,她努了努嘴,暗暗抱怨秦之容派谁不好,偏偏派了个呆木头。
她打开红色锦袋,唯有一张字条,趁着月色明亮,半眯着细瞧,淡淡的药草香扑鼻而来,纸上潇洒的字迹,带来眼下她最需要的消息。
或许,是错了,或许,还有些许人情味。想及秦之容清雅温润的仙人之容,顾枝莲杏眼闪烁,勾唇淡淡一笑,今晚的月色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