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莲心》月落声息

25、一波未平一波起

　　戏散人去，顾枝莲不愿再多逗留，丢给日召南一个白眼，刚转身迈开脚步，背后突然有人拉住她衣袖，笑嘻嘻道，“听闻大哥回楚国，我说怎么不见身影，原来是迫不及待与小美人私会来了？快让我瞧瞧到底是哪家的千金，何等容貌才能勾走我大哥的心。”

　　是三王爷家的世子楚天阔。

　　昨日他在饭堂拦着她张口闭口的大哥竟然是日召南，这日召南的身份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高贵。不过眼下最该担忧的是如何解决大嗓门楚天阔。

　　顾枝莲苦着脸，心中哀叹，怎么个总是能那么巧得惹上一大堆麻烦，缓缓扭过脑袋，低眉敛目微笑道，“要让世子失望了，九如这等姿色怕是难入世子眼了。”

　　“是你？”楚天阔瞪大双眼，看了看日召南又看了看顾枝莲，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拍了拍日召南的肩扼腕痛惜道，“大哥啊大哥，溺水三千，你却取了一瓢如此平淡的水，小弟我实在不敢恭维。”

　　顾枝莲抬眼一笑，神情温存，伸手拈起楚天阔腰际的玉坠，云淡风轻道，“真是漂亮的玉，听闻两个月前世子拿着家传宝玉向楚国第一美人齐环示爱，被无情地拒绝了。”

　　她余光扫过楚天阔僵掉的脸，浓眉一挑，眼中精光一闪，唇畔笑意更深，“四个月前，秦国水月楼的紫苑姑娘前来楚国探亲，世子爷当真是热衷美人儿，半夜寻美人，却把美人吓坏了，差点被踢坏了命根子。为了以表歉意，不惜砸下千金博美人儿一笑，可是那一箱珠宝放在房门外半月有余紫苑姑娘也不曾动一分，木箱都被老鼠啃出了洞。”

　　“八个月前，北齐公主出宫游玩，世子爷千里迢迢赶去北齐只为一睹美人风采，不过听说公主看上了跟随世子爷的侍卫。”

　　“一年前……”

　　她越说越欢快，看着楚天阔渐渐黑下去的脸，心情大好。

　　楚天阔眼神瞟向他可爱可亲的大哥，却被无情的目光挡了回去，当下做了个英勇的决断，笑吟吟一把勾住顾枝莲的肩，亲切道，“九如姑娘，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乌黑发亮的头发，瞧瞧，浓密的双眉英气十足，我平日也最讨厌娇滴滴的姑娘了，她们哪里能和九如姑娘相提并论。”

　　“再看这一双杏眼。”他目光下移，对上顾枝莲清明的双眼，如黑玉的眸在灯火下泛着点褐色光泽，像是一汪澄澈的湖水，不沾微尘。仿佛有着巨大的吸力，掉入一个黑色的漩涡之中，他失了神，双唇微微张开，停留在最后一个字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子恍如浸泡在了冰水里，他一个哆嗦，扫到了大哥带着嗖嗖寒意的目光，顿时缩了缩脑袋，干笑着收回了手。

　　“书院实在是太无趣了，住在我左右的就是两个呆子，一整晚了一直念叨着四书五经，害得我头晕眼花，只好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能遇上大哥和九如姑娘。大哥你们二人是要去哪玩耍，可否带上小弟我？”

　　“冬末天寒，一个人的被窝有些冷，你大哥大概是体寒，想寻些温香软玉暖暖身子。既是兄弟俩性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等美事，想来世子定也很有兴致。”顾枝莲委婉地暗讽着二人，兄弟俩都是好色之徒。

　　日召南也不恼怒，反倒是一脸笑眯眯地凑上来，凤眼一挑，魅惑诱人，“亲亲，你可是冤枉我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我心里唯有亲亲一个，不像我那小弟几个月换个心上人，正因为花心才会至今也没有抱得美人归。”

　　楚天阔看着他敬爱的大哥一对着顾枝莲就露出六月阳光灿烂的笑容，又听着他一个劲把黑水往自个儿身上泼，不由感慨还真是被她说中了，这见色忘义的性子如出一辙。

　　日召南见她有意无意地瞧着楚风楼，心下了然，踢了踢身侧的楚天阔，正色道，“快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我就捎上你也去见识一下楚风楼的各色美人。”

　　楚天阔心中一阵郁闷，每次一见大哥就得损失大把银两，要知道家中老管家奉了老爹的命令，每月抠门地只给上几千两、

　　顾枝莲瞟着楚天阔不舍地从钱袋中掏出几张银票憋屈的脸，心中偷乐，黑眼珠一转溜问道，“世子爷，早就听闻您身上稀奇古怪的宝贝颇多，不知可有用来易容的面具？九如在秦国也曾听书院的学生谈及，面具多由动物皮脂制成，工艺极难，所以很是珍贵，一般富商和大臣也不见得有。”

　　“那是自然，你算是问对人了。小爷我身上就带了好几张面具。你可不知道，这面具有多好用，万一遇上了什么不想碰上的人，往脸上一贴，谁还认得出你来。”楚天阔被顾枝莲一捧，立马兴高采烈飞上了天，滔滔不绝说起来，直到撞上日召南又是好笑又是怜悯的目光，这才察觉到身侧女子露出越来越多洁白的贝齿，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闪烁的眼神在他眼中成了吃人的目光，他退了几步，靠上身后粗壮的树干，拉紧衣襟，恐惧道，“你想要做什么？虽然我追了不少妙龄女子，可我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顾枝莲与日召南相视一笑，日召南会意架住了他家小弟哆嗦的身子，顾枝莲呵呵邪笑着，扑了上去，一通乱摸，不仅搜刮出藏在黑靴里的一叠银票，也搜到了人皮面具。

　　“别说我小气，好歹也是楚国顶顶有名的散人世子，成日游手好闲也得花些银两不是，这一大叠银票是还给你的。”顾枝莲抽出几张塞回他怀中，剩下的全数给了日召南，她可不在乎钱财，喜滋滋地举高手中的面具，晶莹剔透，纤薄柔软，她小心地将面具覆在脸上，不过几秒，便从一个豆蔻少女变成了英俊少年郎。

　　楚天阔再次感叹终于见识到什么才叫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憋着嘴瞪了瞪幸灾乐祸的大哥，不料变了摸样的顾枝莲轻轻牵住他的衣袖，梅花香气淡雅清甜，若有似无，隐约在鼻尖弥散，看着少年弯成月牙的双眼，胸口头一遭涌上有了复杂的感觉，耳根微微泛红。

　　日召南见自家小弟一脸娇羞模样，一把拉过顾枝莲，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把扇子，一指那高挂
　　起的楚风楼牌匾，笑道，“走走走，有的是银子又何苦站在外头喝西北风。”

　　三人阔步齐肩走进了楚风落，顾枝莲一边打量着楼里的布局，一边观赏着肥环燕瘦的少女，楚天阔两眼不停飘着，从红衣飞到黄衣，从翠绿飞到水蓝，却始终找不到方才那一瞬心头的异样，低垂着眼满心疑惑地跟着二人。

　　“表哥。”这一声娇媚柔情听得顾枝莲骨头都酥掉了。

　　转头看去，楼下羞涩的少女半垂着眼，双颊绯红，纤密的睫毛颤动着，一身水粉荷花映月丝绣裙，外罩红色镶着雪白兔毛的披风，好一幅美人盼郎图。只可惜，看清少女的容颜，顾枝莲顿时失去了欣赏美人的兴致。

　　来得不是别人，正是慕燕。

　　顾枝莲瞧着她欲语还休的模样，拉过两把木椅，招呼着楚天阔坐下，顺道分了点瓜子，二人全然不顾挠头蹙眉的日召南。

　　“表哥，燕儿在府上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来。”慕燕眼泪汪汪，两手搅弄着绣帕，“表哥一走就是两年，可是在外头遇上了莺莺燕燕，不记得我这个表妹了。”

　　日召南求救地看向一旁的顾枝莲与楚天阔，这二人悠闲翘着二郎腿，一副你自个儿好好处理的神情，他强扯起一个笑脸，安慰道，“燕儿，你太胡闹了，女儿家的怎么随便往外跑，这楚风楼是你该来的地方吗？父皇交予我与天阔秘密重任，我得先完成父皇的命令，明日明日我就去府上看你。”

　　“表哥说得可是真话？”慕燕立刻收起了眼泪，破涕为笑。

　　“自然是真，我何时骗过你。”日召南正色道，“有天阔作证，我岂会失信。”

　　“那好，燕儿明日一早等着表哥。”慕燕惊觉到四围灼灼的目光，羞怯地退到丫鬟身侧，得到满意的答案，匆匆逃离了烟花之地。

　　顾枝莲挑眉，眨眨眼道，“前脚刚走一个凤珠，立马又追来一个慕燕，看来你大哥从不缺美人，艳福不浅。”

　　“那可不是，从东街的小红到西街的小翠，哪个不是垂涎我大哥的美貌，要我说就大哥这幅皮相，若是生为女子，怕是要争个天下第一。”

　　她点着头，见楚天阔还未回过神，旁敲侧击问道，“慕燕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竟然称呼你大哥为表哥，而你又是身份不凡的世子爷，那你大哥究竟是个什么大官？”

　　“你竟然不知道？”楚天阔震惊地看着一脸无知的少年，“我大哥可不是一般人。”

　　顾枝莲正听到关键之处，却见日召南一手搁在了楚天阔肩膀之上，偏头微笑缓缓道，“我自然不一般，我可是日召山南的山大王。”

　　楚天阔不知大哥为何隐瞒身份，但他知晓若他执意拆穿，肩头的钝痛会变成断骨之痛。他的脸
　　已然扭成了苦瓜状，还对着顾枝莲硬挤出一个灿烂笑意，“我大哥就是个粗俗没有学问的山大王。”

　　鬼才会相信。

　　顾枝莲肚中腹诽，面上却露出信任的神色，既然他不愿告之，她也不再强求，随即敲了敲木桌，迫不及待道，“要看美人儿听小曲就快些，世子可别忘记了，明日就要揭晓二试考题了。”

　　楚天阔立即摆出一副无所谓神情，扬了扬手，“本少爷才不怕那些老头的题目，我要进哪个都是易如反掌的。”

　　日召南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在经过顾枝莲刹那，展眉一笑，轻启红唇，“院首朱渝府上的腊梅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