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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今后枝莲是故人 ...

  •   仿佛做个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她身着打满补丁残破不堪的麻衣,不远处的娘亲跪在大红灯笼高挂的门前,门里是莺莺燕燕,门外是娘亲不住的磕着,额角的血混着眼泪从脸颊流下,那一声声砰砰砰地声音像是铁锤一下下敲打在心间,她想要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圆脸天真的少女从背后捂住她的双眼,香甜的糕点香拂过鼻尖。随即冰冷的水漫过她的眼,黑暗中她慌乱挣扎,有谁轻轻托起她的脑袋,小心替她拨开湿透的刘海,那般温暖的手,想要牢牢抓住。

      恍惚间她听到了雨打落在屋檐叮咚声,又过了一会耳边传来低低的对话。

      “我说阿容,你怎么对这么个丑丫头如此伤心。我说这么些年你都不随我去逛一逛花楼,原来竟是又这怪癖,是不是越丑的你就越欢喜?”

      “你可不知道花楼的姑娘各个丰满玲珑,哎,无趣的是她们坐在我怀中,嘴里念叨的却是什么时候能把你带去露个小脸。”

      “你说我长得一张俏生生的脸,怎么就偏偏都中意你这个木头呢,我思索了半月有余,那花楼姑娘我都一一见过了,恐怕她们也看腻了,想来大概是该换家店了,你说是不是?”

      “好吵。”嗡嗡声一直在脑袋上盘旋,顾枝莲皱了皱眉,一扬手晃去,啪地落在了什么上,细腻光滑,是块好玉,不过这玉怎么这么热乎,难道是有人放在火上烤了烤,使不得,玉石受高温就会断裂的,她努了努嘴,又摸了几把,闭着眼喃喃开口道,“快把这块玉石拿开,比李大嫂还难听。”

      那李大嫂是帝京出了名的泼妇,成日拉着他相公东窜西走,嘴巴叽里呱啦从来不闭上,谁惹上,非得听她骂上几日几夜才能消停。

      “阿容,我要毒死她。”南宫修远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暴躁地从怀中掏出一把丹药,就往她嘴里塞。

      “阿容,我还当真以为你是看上了人家,看来不过如此,闹了半天,我要毒死她,你都没有哼唧一声。”南宫修远急转成喜色,又开始了碎碎念。

      顾枝莲心底无奈哀叹,只有猪才哼唧哼唧的叫,怎么这李大嫂不仅声音粗犷,还没有常识,没有文化真是件可怕的事。

      “她究竟怎么样了?”如碎玉般的声音惊得顾枝莲心里一个颤抖。

      元香。

      她猛地睁开眼,余光扫过床边,南宫修远不满地抱怨着,身后的白衣人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出尘的容颜从南宫修远身后显出,顾枝莲想要起身,可是轻轻一扯动,胸口就剧烈的疼痛,背后冷汗直冒。

      “醒了,就把要喝了。”秦之容扶起她,动作温柔,只是那宽大的手掌却不似梦中温暖,冰冷冷得仿佛白玉一般,他袖上带着药香,比之兰花香多了分清爽,淡淡萦绕,闻得人脑里一片清明。

      然片刻后顾枝莲拨开他递上的药碗,咬着牙一翻身,重重摔落在地,她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扶着木桌吃力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去。

      “那几个侍卫倒也心狠手辣,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南宫修远瞧着秦之容收起笑意,啧啧叹息道,“丑是丑了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打断了一根肋骨,震伤了心脉,她若再淋上一日,恐怕小命就不保了哟。”

      外头瓢泼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她却顾不得上这么多,只记得元香绝望笑着的模样。

      “枝莲姐,我是要死了吧。太遥城东山上,第二座坟头,我娘。”

      “这丫头不是烧坏脑子了吧?”南宫修远琢磨着说道,身侧的秦之容放下药碗,拿起门外的纸伞,向着那蹒跚的身影而去。

      顾枝莲身后有人缓缓靠近,淡淡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还活着吗?”她停下脚步,只是怔怔望着落下的雨滴。

      “蛊毒,砍去双臂,可保一命。毒已入血液,双目失明。”

      豆蔻少女,明媚的笑容,却硬生生被砍去了一双手。

      一双手,一双眼。

      她直愣愣地站在那,浑然忘我地盯着水洼里的影子,黑色的发紧紧贴着脸颊,黑黄的皮肤皱巴巴的,那一双黑眸如漆却空洞无神,像是没有了灵魂的木偶。

      霍然抬头,她迈开脚步继续往外走,不过三步,疼痛难抑,腾地就倒在雨水里。

      “老天爷,为什么?为什么?”她咬着牙,挣扎着爬起,重复对天问着,浑身不住地发颤。

      “世间本就如此,想要公平,自己去夺。”

      “如果你只是个懦夫,你可以走。真正的谋者,忍一时之痛。”

      “活下去,她指望的只有你,你要活下去,才能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他的声音温柔却掷地有声,轻易地磕敲碎她死死硬撑起来的伪装,顾枝莲缓缓转过头,已然分不清满脸是泪还是雨,背后的那人眉眼柔和,殷红的唇微微勾起,仿佛在一直等着她的回头,她扑入那怀中,拽紧他的衣袍,死死埋在他怀中,嚎啕大哭,仿佛要把所剩无几的力气全数哭尽。

      “明明闯祸的是我,为什么不冲着我,为什么要对元香下毒?”

      “就算被我拖累了,她依旧那么相信我,什么也不问就说要追随我,真是傻兮兮的丫头。这么好的人,却要遭受这般的折磨。”

      “该死的是我,是我才对。”

      “我好恨,我好恨。恨我自己无能,恨我自己的自以为是。”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杀了那魔鬼。”

      秦之容撑着伞,不再开口,任由怀中之人痛快的哭着。

      南宫修远立在门口看着姿势暧昧的二人,眯起眼,喃喃道,“都是疯子,都疯了。”

      “回屋去吧。”秦之容轻拍她的肩,语气淡淡她却听出了话语间的关切,她微微一愣,他的手骨节分明,清白如玉,白皙修长,递到她面前。

      “顾枝莲。”

      陡然回神,她闭上双眼,紧握住的拳松了开来,抬眸看向眼前之人,眸中一片清亮,她双膝一弯,轻轻俯叩在他脚下,“自秦开国以来,便规定女子可以入朝为官,然大多女子并未有此抱负,才导致女官风潮不盛。我已是入了奴籍之人,若是摆脱不了,一辈子都要低人一等地活下去,我不甘,不甘如此被践踏活着,任凭他人主宰着我的命。”

      “入白鹿书院者有三,富商子女,官宦子弟,皇亲国戚,从书院结业便意味着有资格参与科举。我只求公子收我为徒,让我能留在书院。”

      “若公子不收留我,方才劝慰之词又是何等可笑,所谓天道酬勤不过是虚假的谎言,若是我连去夺的机会都不曾有,又何来希望。”

      南宫修远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依靠在门边,冲着秦之容龇牙笑着。

      秦之容笑意浅浅,柳眉却微微一蹙,眼角眉梢都闪现着隐隐的冷厉,不疾不缓道,“顾枝莲,你已经从顾家除名,何况顾名并非四品以上。”

      他眼底层层寒意浮上,她并不惊慌,一路望进他眸底,突然一笑,“常闻秦公子能言善谋,对天下局势,朝廷之势独有一番见解,虽是常有违背规矩之策,却颇受秦皇赞赏。敢问公子,陛下可曾因为规矩否决你,公子你现在又与古板只守着规矩的夫子有何不同?”

      “顾枝莲,你可想好了。”秦之容盯着她决绝的神情,叹了口气,心里一阵烦躁,“你前面的路或许并不是捷径,是更为艰险随时可能惹来杀生之祸的悬崖。”

      “我心已决,请公子收我为徒。”

      秦之容手一扬,风雨中那素白的宽袖轻拂过她的眉她的眼,“九如,记住,从今日起,你与顾枝莲再无任何牵连。”

      南宫修远一脸疑惑地追上那已跨出院子的身影,仰着脑袋四下张望,笑意晏晏。

      “修远,你在乱瞧什么?”秦之容淡淡瞟了他一眼,黑眸里什么也没有。

      “我在看今儿个是不是春花都开了。”南宫修远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阿容,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误以为你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我也不会信的,可今日你竟然让那丑丫头留在书院,这很反常。”

      他眉开眼笑地凑上前,轻声道,“那一日我与你回帝京你偏说不认识顾家小姐,原来你早就看上了人家。”

      “她服下了易容丸,你可会治?”秦之容面不改色,笑若春风,若乌玉的瞳波澜不起。

      “不过是小小易容丸。”南宫修远挑眉得意一笑,回味着他的话语,眸底腾地升起怒意,“阿容,你这是在怀疑我的医术,太医院的那群老家伙羡慕我年轻貌美诋毁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小看我。”

      “虽说易容丸是由二十几种药材所制,而最初记载此丹药的医书也已被二十年前的大火烧去,但我可是妙手回春的南宫修远,区区小毒难不倒我。”他笑得散漫,凤眼流转生辉,不料回过神,白衣之人早已拐进了竹院。

      “阿容,你总是这般无情无义,还不如花楼的姑娘。”南宫修远无奈长叹一声,冲着那背影喊道,唇盼却是扬起一抹深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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