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从此小姐变丫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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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池畔顾枝莲凭栏而坐，乌黑的眸间映着涟漪的水波，冬日的光笼罩着她周身，为白皙的脸扑上一层暖暖的脂粉。六音阁处处藏着红姨的眼线，昨日被刘长风一闹想来红姨那是早已知晓她顾家大小姐，流放奴隶的身份了。虽说秦之容放过了她，但毕竟死讯还没过多久，眼下她需要借着六音阁避一避风头，再者如今她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冒然离开怕也难存活下去。
红姨看似亲切，实则却藏着太多秘密，例如那一日屋里偷欢的男子绣着龙纹自然是宫中皇子，例如眼前这一池冬日的清水芙蓉，只可能出自以栽种花草闻名世间的太白居士，可偏偏这太白居士性格孤僻，一年之内仅见十位客人，有许多人砸下重金也不曾一睹容颜。就凭这两点就足以让
人震惊。
如何才能留下来，眼下成了最大的问题，顾枝莲摩挲着手里扶苏留下的药片琢磨着，柳依云虽说身子骨弱，但对于她却抱着十分敌对的态度，多靠近几分也会惹她不快，更何况近身下毒。李云韵贵为李太傅的侄女，想来开口有些分量，只是不巧前些日子刚下了逐客令，眼下立刻跑去献殷勤必然会引起怀疑。
顾枝莲无奈叹了口气，感慨世事难料，早知会遇上这般麻烦，当日就断不该如此决绝的送走李云韵，如今这六院里她能得手的都帮不了她，能帮上她的却偏偏都不待见她。
远远看去，水红色长裙飘飘走来，手挽披帛。走在前头的女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一双大眼里难掩稚气，粉嫩可爱。
“素儿，你快瞧，芙蓉池的莲花真美，倒是让我想到了那一句诗，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女子歪头想了片刻最后尴尬一笑，“素儿，我这榆木脑袋老不开窍，难怪爹爹娘亲总对着我叹气呢。”
“在素儿眼里小姐才是最美的。”唤作素儿的丫鬟笑着替女子拍落肩头几片白雪，娇笑着道，“昨晚小姐惊艳一舞，看得那王公子两眼痴迷，想来不久小姐就得搬去王学士大人府上了。”
“好你个素儿，都敢嘲笑你家小姐了。”女子脸颊飞上一抹羞红，伸手去抓乐呵呵的丫鬟，二女娇笑追逐着向着顾枝莲跑来。
顾枝莲眼睛一转溜，正盼着曹操曹操就送上门来了，一个心急怎么把她给忘记了。其女名为谢雨桐，乃是正四品云麾使谢进之女，虽说是个庶出三小姐，在六音阁里也算是个有身份的，更难得是这谢雨桐不曾像其她千金小姐刁蛮嚣张，生性单纯。
顾枝莲立在主仆二人必经的长廊，望着一池的莲花，悠悠吟诵道，“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姐姐，方才吟得是什么？”谢雨桐听闻忽的眼光一亮，笑着走至她身边，“这多莲花真好看，可是姐姐从芙蓉池摘的。”
“今日一早泛小舟去池中采摘了几朵莲花，一时有感闲来无事做了首小诗。我瞧着妹妹如此喜欢，这一朵就赠给你了。”顾枝莲微笑着，乌瞳里异彩一闪。
谢雨桐见她笑得亲切，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在她身侧坐下，盯着一池芙蓉羡慕说道，“我真是羡慕姐姐，姐姐出口成诗，更羡慕姐姐不怕那小船儿晃呀晃的，我一踏上船就只能躺着不动，否则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妹妹不必觉得遗憾，世上无完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妹妹不擅长做诗词，但舞姿惊人，就像我只会耍个剑舞，若真是妹妹的飞天舞，我定是学不来的。虽是一技之长，若是能达到精通定比那些四面玲珑，却都只有半桶子水的来得好不是吗？”
谢雨桐疑惑地点了点头，虽是不太懂顾枝莲话中之意，以往娘亲素儿都曾劝过她，却都不如她委婉温柔的几句话，对顾枝莲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姐姐，为何一个人独坐于此，可是心里有事？”谢雨桐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莲花，还不时凑上去一闻，轻轻揉过花瓣，瞥见身侧之人眼里隐隐透露的不安，关切问道。
顾枝莲勉强一笑，“不过是些小事，就不说了罢，免得也惹妹妹烦心了。”
谢雨桐还想安慰几句，候在身后的素儿先于她开口道，“小姐，我们出院够久了，红姨今早嘱咐着傍晚要来院中。”
“哎呀，我差点都忘了。”她对着顾枝莲吐了吐丁香小舌，耸耸肩道，“姐姐，你瞧我这记性，等明日我再来找你可好？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虽然不懂诗书，却最会安慰人了，就连娘亲也总是夸我是贴心小棉袄。”
“明日巳时我在此处等妹妹。”顾枝莲宠溺一笑，牵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好了，小姐，再不回去就真的了不得了。”在素儿急急催促下，二人匆匆而去。
顾枝莲背过身，唇盼笑意全无，薄雾间她垂下眸，眼底划过一丝歉意。
第二日巳时，顾枝莲依言候在长廊，正如她所料，谢雨桐没有来，来得是服侍她左右的丫鬟素儿。
“素儿，怎么不见雨桐妹妹，可是出了什么事？”顾枝莲面做惊讶问道。
“小姐让我告诉姑娘，她今日无法赴约了。”素儿急得眼眶红红，“小姐昨日回屋后并无食欲便喝了一碗鸡丝粥就睡下了，谁知夜里突然浑身发痒，我提灯一看，小姐的身子上起了许多小疹子，怕是什么传染病又不敢告诉红姨，明日王公子约小姐前去赏雪，可小姐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出门，怎么办才好。”
“素儿，你先别急，我对医术也略知一二，你带我去瞧瞧雨桐妹妹，是不是传染病我一瞧就知道了。”
素儿本还对顾枝莲有几分戒备，如今见她不顾会被传染的危险执意要探望小姐，不由心头一暖，应声带着她去了红梅楼谢雨桐的屋子。
“素儿，我好痒，好痒呀。”一进门就听见谢雨桐皱着眉，围着圆桌绕着圈，一个劲直跺脚。
“妹妹，你快快坐下，让我瞧一瞧。”顾枝莲拉着谢雨桐往床沿一坐，撩起她的袖子，如雪的肌肤上红疙瘩一片一片，光是瞧着就有些慎人。
“姑娘，我家小姐可是患了天花？”素儿见顾枝莲蹙着黛眉迟迟不开口，便急了起来。
“素儿，我一定是得了什么传染病，这下红姨一定会将我赶出六音阁。”谢雨桐哭丧着脸，咬着下唇说道。
顾枝莲吐了口气，叹息一声，笃定说道，“雨桐妹妹并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病，那一碗盛鸡丝粥的碗可还留着？”
素儿忙点头，递上瓷碗，不可置信地问道，“姑娘，可真是这粥有问题？”
“这粥里的药自身无毒无味，但是偏巧妹妹住的乃是梅楼，此物一遇梅香就成了毒。”
她声音淡淡，落在谢雨桐心里却是激起了一阵阵的恐惧，她灵动的笑脸吓得苍白，手中的佛珠掉落在地。
顾枝莲劝慰道，“妹妹也不要过于担心，这毒不厉，只不过你身上的疹子怕是要等上一两月才能退下，幸好，我这儿还有几颗丹药，乃是扶苏离开时留下的，这丹药是她从天山神医处讨得，能治百毒，妹妹快快吞下，不出一个时辰红疹自然就消下去了。”
“姐姐，你说究竟是谁要害我？”谢雨桐吞下药丸，梨花带泪，怯怯问道。
“你也莫惊慌。”顾枝莲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安慰道，转而又看向素儿，“火房可是只为了妹妹一人做得鸡丝粥？”
“不是的，火房为每位小姐都做了四菜和一碗鸡丝粥，只不过小姐昨日没有食欲，便只喝了粥。”
“这就没错了。”顾枝莲清晰缓慢说道，“妹妹一向不争风头，平日为人和善，且也不像其她几位妹妹想着能攀上皇子一品大官，想来也没得罪什么人，我想定是有谁想要对红梅楼里的其她姑娘投毒，却不巧下错了碗。”
她目光清亮，小声嘱咐道，“待妹妹身子无碍时，找个红姨把姑娘聚起来时，无意透露此事，想来那下毒之人知道下错了药，便会小心谨慎些，以后定不会再下错到妹妹的碗里了。”
“姐姐如此帮我，雨桐都不知该如何回报了。”谢雨桐感激地拉住她的手，含着泪儿说道。
“什么帮不帮的，我与妹妹一见如故，我见妹妹心地善良，又怎么忍心看你被算计。”顾枝莲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温暖明亮，“妹妹，这六音阁远没想象的那么简单，素儿陪着你那么多年，定不会为外人所用，但其她人切莫轻信，笑里藏刀才最可怕，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描述她自己。不过她所言非假，短短几日，她可是在火房瞧见了好几个下毒的，预先提点一下谢雨桐对她有益无害。
“姐姐，你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难道你要……”
谢雨桐还未说完，元香适时的叩门急呼，“枝莲姐，不好了，红姨知晓了姐姐的秘密，正端坐在屋里等着姐姐呢。”
顾枝莲淡笑着，安抚道”妹妹别担心，兴许红姨心软会让我继续留在六音阁。”
“姐姐，我同你一道去，多一人劝，多一分力量。”
顾枝莲微微一怔，自己原本也无完全的把握谢雨桐会为了她出头，如今她这般仗义都是反而令她又多了点愧疚。
芙蓉池红姨神情严肃，坐在顾枝莲房中。
顾枝莲神色平静，步履稳定的走进屋子，对着红姨欠了欠身。
“你可知道你这等身份，六音阁容不下你了。”
她只是静静听着，不怒，不悲，不辩解，却也不躬身接受。
“你也别气，红姨我也没办法，你这奴隶身份，岂能与王公贵族结亲？”
顾枝莲依旧不开口，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瞧着她宠辱不惊的模样，红姨眼底露出赞赏惋惜之色来，真是可惜了，俏生生的姑娘偏偏入了奴籍，依着秦国的规矩哪里还能博得少爷们亲睐。
“红姨，你和同这奴隶多说作甚，她不开口，是想赖着不走，找几个小厮把她撵出去不就成了。”得知消息，迫不及待前来看热闹的李云韵还未到门口就高声说道。
顾枝莲淡淡扫了眼李云韵，忽地一笑，恭敬地对着红姨一叩首，“红姨乃是六音阁之主，一切但凭红姨做主。只望红姨能听我说完再做决定，我本是顾家嫡出大小姐，只因为亲娘早逝，备受欺辱，姨娘不喜我占了嫡出的位置，甚至想要把我卖去青楼，爹爹也并不疼我，若是因为顾及家名，才阻止了姨娘。”
说到痛楚她身子微微颤抖努力挤出几点眼泪，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姨娘看卖我不成，就将我关在到了后院，不管刮风下雨，就只有我一人，还要被下人使唤劈柴、洗衣，总是有干不完的活，每日深夜才能入睡，第二日又伴着鸡鸣而起。我那不懂事的弟弟闯了祸本该贬为奴隶流放疆外，可姨娘在我爹耳边吹风，于是我被迫成了代罪之人，一路上狱卒刁难虐打，原本想着这一世怕是永远没有盼头了，想着跳崖自尽，却未想到被红姨救起。”
哪有什么青楼，她不过是被丢进了后院，确实烧饭洗衣，不过洗的都是自己的衣物，烧的饭也是个给自己填肚子的。元香早已将红姨年幼的经历细细向她说来，她这么一说，只是希望能唤起红姨的同病相怜之情。
“我一心还想着寻死，然扶苏打醒了我，没有谁能轻言放弃生的机会，既然老天爷没让我死成，我就该好好活下去。”顾枝莲眼角细缝看去，红姨脸上果然有了几分动容之色，“红姨出手相救，枝莲没齿难忘，所以才想要留在六音阁，尽力所能及帮助红姨，一报救命之恩。”
“红姨，你就让枝莲姐姐留下吧。”谢雨桐听得唏嘘，衣袖抹去眼角的泪珠，上前求情，“枝莲姐姐于我有恩，前几日雨桐病重，就是姐姐治好了我，请红姨看在雨桐的份上饶了姐姐。”
红姨不曾想过谢雨桐会为顾枝莲开口，扶起她二人，声音如春风般温和，“好了好了，两个傻姑娘，红姨岂会真忍心把你赶出去，不过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只能以丫鬟留在六音阁，委屈了你。”
“多谢红姨。”顾枝莲躬身一谢，破涕而笑，“在府上枝莲干了不少粗活，如今不过是服侍姑娘又岂会委屈。”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红姨怜惜地揉了揉她乌黑的发，叹气道。
“红姨，怎么这么久绕过她了？”李云韵既恨又妒，不甘心说道。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了。”红姨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唤着身侧的丫鬟，“阿朱，我有些倦了，回屋吧。”
李云韵冷哼一声，目光撞上顾枝莲，眼底浮起一丝狠戾，这样子分明在说你小心点，走着瞧。
顾枝莲挑眉，笑意不减。
红姨话已出，越是想让她走，她就偏要留在六音阁，穿越七年来，什么琴棋书画都不精通，就只学会了见招拆招。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从此小姐变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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