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回：不告而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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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尽这一生，我也从未曾有这样的机会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回。
这样的哭泣，曾是我千想万想的要在苏深面前，哭给他看的，哭完了再笑给他看。可这一切，终是不可能了。花月佳期，无梦无影，似幻似真。我，只能是一个人。
门外有轻轻的扣门声，两声重音一声浅，然后停住人开口，那厚实的嗓音正是尚嗣音。我止住哭泣，抹干泪痕，将门打开。人前，我总是要骄傲。郁姑姑数年的教导，早已经训练出了我无比坚韧的心性。
他说：“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可以帮你脱离现在糟糕的状况。”
略有一些错愕，微微抬头，迎向他说话的方向。我看不见他的眼，也辩不清他言语中的真假。尚嗣音未曾进屋来，只站在门口告诉我。经过这些年，他最终发现，他爱的并不单单是一个丝郁，更多的是霓裳舞。他执迷的是谷空琴音与霓裳舞的完美契合。他寻找丝郁是为了霓裳舞，但他听闻苏深藏霓裳舞的传人在苏府中，便赶赴京城来寻我，其实不过也只是为了霓裳舞。
原来是这样的。我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爱的的确也只是霓裳舞，不管跳舞的人是丝郁还是我或是任何人。
他说：“仙子，或许你可以考虑嫁给我？给我一个机会带你离开这里？” 他语气诚恳，听上去很让人心动。
我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将这个提议在心中百转千回的思考，差不多就在他提议的同时，便做出了决定。
他问我可否考虑嫁给他。
我的回复是点头。
我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他的话，怎么会就答应了。
苏深当晚不放心特意来看我，我挽留他住下来。那夜不是月半正圆。他猜不着我的决定，更不可能想到我已决定随尚嗣音走。可我，终还是舍不得他。
他轻轻地合上房门时，我正在铜镜前静坐。自己摸索着将发间的珠簪卸下，多年未剪的长发，微微转着圈儿散落下来，拿起黑檀木蓖轻轻梳理着。他的脚步声停在我身后一步的距离，应该正透过铜镜看我模糊的身影。他的目光 ，不管从哪一个方向看我，不管我睡着，醒着，目光灼灼或者双目失明，都能感觉得到。
因知他在看我，却还是怔在那里。执木蓖的手，停在发尾竟不知再如何动作。半晌，我放下木蓖，低头想了一会儿：苏深啊！既然我已经没有机会哭给你看，那么，我便把笑留给你。
我低着头，将微笑反复试练。尽管不能亲见，我也知道，那勉强的笑，定是比哭还难看。这样的笑容怎么能作为最后的留给他当作纪念的东西？
“苏深。”最后，我只能唤他的名字。
他在背后，将我拥紧，低低的回应：“我在。”
而我的泪，终于在这一声“我在”后，静静地流下来。
素来能言善辩的我们，竟在此刻全都词穷的说不了一句话。
一番静默后，他拿起木蓖，继续梳我尚未理完的头发。整理好后，他放下梳蓖，握我的手扶我站起。面对面，靠得很近。我仰首望他，那一刻，我乞求上天，希望能给我机会让我再看一眼这个男子，好将他这十几年对我的牵念全部记在心底。那怕为此，我必须折寿十年二十年都再所不息。
可那终究只是一个愿不得实现的愿。
熟悉的气息在不断靠近，贴上嘴角的是他冰凉的唇。薄而锐的，冰凉的，温柔的，心痛的……流连和辗转。那是我们一生中最近的距离。
“仙子。当年若是我被判了秋后问斩，你会怎样？”他问。
以后的岁月，我无数次想过他的这个问题，可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他想从我这里要到怎样的答案。而我当时给他的答案，他又是否满意。
“你若死，我定先走你一步。忘川河边，三生石旁，奈何桥上，我等着你。你总不会孤单。这么多年来，我总想可能现在我们这样的相处已是最好的结局，可我却越来越觉得，人生最好不过身死而不负情债。对你对我，才是最好。”
他的手指轻抚我的脸，长年握笔的手上有薄薄地茧，划在脸颊上，有些微涩涩的疼，一直漫延到心间，我合上眼，将即将倾泄而出的眼泪威逼回去。
“苏深。”我说：“你会不会慢慢地看着我走，你可不可以挥手与我告别？”
他不说话。我却接着说：“给我另一条路走，可好？”他仍是不语，手指梳进我的长发。那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透过肌肤，直入我心。
那一刻，苏深，只要你一句话，我定会自绝退路，一生再难再苦，也不会离你半步。
“仙子，你从来都不属于我吗？”最终，他留给我的是这样一句话。
泪还是流了出来，我无顾忌的投入他怀里，最终将那些不能让他看见的泪水没入他的儒裳。
我用酒一杯杯将他灌醉。他接过杯盏的手指冰凉，我一直都没有等到他说喜欢我。
床榻上，我将自己蜷在他的怀抱里，他宿醉的呼吸就在耳边，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他已无意识，双手却紧紧的合在我的腰间，不愿放开。
次日，当他醒来的时候，我坐的船已航行在京杭大运河之上。他能看到的，只是我留在枕畔的那阙词。漂亮的簪花小楷，末尾属了我真正的名。
苏深，我从不知，如何才算是我爱你……
苏深，你看，如此才是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回：不告而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