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禹城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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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逸。”苏离放弃了去追叶影的打算，淡淡开口，却并没有回身。
秦逸轻声叹了口气，松开苏离的手，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我想，我什么都不用说了。”
苏离握剑的手指慢慢收紧，关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秦将军当真好计策，身在敌营，却反将我们算计了一着。”
“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秦逸冷笑，笑容嘲讽，“当初在乌兰谷，苏大将军不也是好本事吗？”
苏离扬眉：“革斯将军的死，果真是阁下所为？”
“俗话说的好，祸从口出……”秦逸故意拖长了音调,“再说，在下可是为了苏师兄您好……”
“那在下倒是要多谢秦将军的关心了？”苏离怒极反笑，“苏离，担、待、不、起！”
“好说，不谢。”
“呵……”苏离自嘲似的轻轻摇头，持剑的手却猛地向斜挥起。
——银色的剑光一闪，濯银的长剑已堪堪架上了秦逸的侧颈！
微长的额发垂下，看不清苏离此刻的表情：“秦逸……或许我真的该杀了你。”
秦逸下意识的想躲，可他躲不过——他的武功，与苏离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在少年时同门学艺期间，无数惨败使他已深刻记住了这个事实。
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秦逸缓缓扯起嘴角：“你当真要动手？”
苏离怔住。
尽管持剑的手仍是稳稳，但却再也递不出一寸去。
……因为似乎在很多年前，校场比试的时候，那个人望着自己被挑落在地的兵器和点在咽喉之前的长剑，也是这样笑着。
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调笑和几分挑衅，站在他的对面说，你当真要动手？
……当真，要动手……吗？
秦逸伸出两指，用一种表面上看起很潇洒实际抱了十二分的小心的动作夹住苏离的剑锋，一点点用力将长剑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直到那剑尖下垂斜斜指向地面，他才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苏离，你又心软了——为什么总是对我心软呢？”
苏离浑身一震，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无言。
秦逸走到苏离的正面。直视对方的眼睛：“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吧？”
“我……”
“呵……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所以说，你活该被我算计。”
苏离的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那些本以为早就忘记的往事如潮水般铺天而来。
“说起来，从小到大，你被我算计的次数也不少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为什么你总是吃了堑却不长智呢？”
“呵……为什么……”苏离低低地笑出了声，“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秦逸轻笑一声，再往前走一步，两人面对面，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其实答案很简单……”
“……你！”苏离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对方却步步紧逼。眼见后背就要靠上身后的墙壁，却已是退无可退。
秦逸的嘴唇轻轻的挨上了苏离的唇。
苏离的身体蓦地僵硬，眼中有愕然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自觉地松开一直牢牢握住剑柄的手，转而去抵住对方的胸口。
秦逸此时却突然后退了一步。
濯银的长剑再次横到了两人之间，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握剑的人是秦逸，被剑架在脖子上的却是苏离。
“苏离，你输了。”
刃上锋利的光折射进他的眼里，苏离一点、一点地勾起了唇角。
武功也罢、兵法也罢，纵然胜过眼前之人再多，也终究无用。
——秦逸说得对，他苏离，就是活该被他算计。
“在下知道，这城中有十五万大军……还要劳烦苏大将军送在下出城。”
“……不可能。”
“何必如此？拼个玉石俱焚，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离垂下目光与秦逸对视：“玉石俱焚？那——又如何？”
秦逸脸色一沉，手中长剑微微用力，在苏离颈项上留下一道红痕：“在下知道苏大将军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但是，这么死，实在不值得。”
“呵……不值得？”苏离笑出了声，眼中的光芒却愈发冰寒，“这恐怕，还轮不到阁下来评论吧。”
“既然如此……好！黄泉路上有人陪伴，倒也不算寂寞！”秦逸神情转冷，剑锋寒光一闪，便要动手。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面前是同样冰冷的剑刃……苏离在心底低低地叹气，这一世，竟然是这样的死法。
……不过……至少是死在他的手里。
不是说没有遗憾的，但……
当真荒谬。
……罢了。
苏离缓缓地闭上眼睛。
颈上的长剑逐渐压紧，他却听到耳边倏忽而过的清浅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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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禹城的风……也是这么冷。
他还记得第一次和秦逸见面的时候，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一身大红地站在檐下，落雪纷飞，同样清冷的风穿襟而过。
那时他们彼此的眼神都还很单纯，打完架之后依旧并肩坐在一起闲聊。年少气盛的心里还没有所谓“家国天下”的概念，屋檐下的常青藤年年攀高，阳光透过枝叶映下一片迷离的金黄。
后来他们在伊里河边分别，手腕磕上手腕，定下一世诺言……
再然后他们发誓效忠各自的主上，再次相见已是两军阵前敌手之间的遥遥对望——他嘲他卑鄙无耻，他讽他心狠手辣，彼此之间对视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提防。
而后能回忆起的，除却少年时的竹马之谊，便只剩下长大之后的步步为营与相互算计。
……真正的美好，屈指可数。
喜欢或者不喜欢，恨或者不恨，他已不愿去想。
然而心口却冷，比这禹城的风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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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逸看着苏离脖颈上逐渐流下一道细小的血流，脸色竟比苏离还要苍白。
真要……动手吗？
曾经两次对苏离说过的话此刻徘徊自己耳边，秦逸骇然发现，自己竟然下不了手。
……该死的！
眼见着苏离颈上的血一直流到衣襟，秦逸的手在微不可察的颤抖。
……罢了。
“原来，到最后，我还是赢不了你……”
秦逸惨然一笑，闭眼，反手把剑锋向自己颈项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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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上的压力骤然减轻，苏离猛地睁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秦逸的手中的剑刃！
手心被割裂，鲜血沿着剑锋流下，他却恍然未觉。
“你……疯了！”
“我是疯了！”秦逸忍不住冲他吼出来，“该死的我竟然……竟然下不去手杀你！简直是疯了！”
苏离微微喘着粗气，几乎说不出话来。刚刚的一瞬间，那种恐惧几乎淹没了他。心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
不要死！
如果他再晚上半分，如果再晚一点点……
“原来……你也有犯傻的时候。”苏离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他还没有死，真好。
“是我输了。”秦逸松手，任由长剑落地。
“方才之事，就当没发生过，”苏离转身，向门外走去，“夜已深了，秦将军……还是早些安歇吧。”
秦逸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对不起。”
苏离的脚步似乎顿了一顿，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禹城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