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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争执 ...

  •   “并肩王陆展亲征?”两军阵前,苏离抬眼望向对面亮出的“陆”字大旗,心中一震,然而语调却还是稳稳,“传令下去,三军原地待命,不许轻举妄动!”
      眼见着传令兵领命而去,苏离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刚打败秦逸这个花样百出的家伙,又来了个更难缠的。
      一字并肩王陆展,无论在大昀还是弋阳,都是个军神一般的存在。
      从三十年前他追随先帝声讨太子余党的叛乱起,再到而后的争战四方,那面绘以白虎家徽的“陆”字的大旗是无数军队的噩梦。
      从越国到崎梁,再到大泯和汶都,几乎没有哪一块土地曾阻挡过陆展的脚步。在那些民间的传说里,陆展真的是杀伐之神白虎的转世,除了大泯那位更加心狠手辣的乖戾王爷亦轩之外,当世无人能与之比肩。
      “只可惜……虽说亦轩曾和他齐名,但最后不也落得个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下场?”讲故事的人总喜欢如此结尾,“所以啊……陆展,他才是当世第一名将。”
      当然在更多的传说里,陆展并不是个手持渊城长剑、冲杀在战阵最前的武夫,而是摇着折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儒将。毕竟他的妹妹陆舒瑶贵妃可是出了名的国色天香,想来那些坊间的说书先生也更愿意让这个“当世第一名将”更具传奇色彩。
      不过,先下这些传言恐怕难以验证了,因为自崇德九年大泯灭亡之后,陆展便再也难得争战于外了。
      当然,这一次是个例外。
      -
      秦逸坐在桌旁,手中拿着茶杯,却是不喝,他微闭着眼眸,静静的听从城外隐约传来的杀伐声音。
      纵然不能身处战场亲眼见到,但秦逸毕竟是征战多年的将领,即使只是凭听觉判断,他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沙场交战图。
      □□连番快响,箭支刺破空气飞向敌方,投石车隆隆的轰鸣,每一块巨石的投出和降落都会使大地震颤。表明进攻的号角与鼓声交织在一起,双方军士悍不畏死的冲上前线,武器和武器撞击,长枪刺入铠甲,鲜血迸溅而出,有人哀嚎着倒下,然后,更多的士兵冲上来,前仆后继的向城墙上冲去……
      秦逸猛的睁开眼,他身后地上的影子忽然诡异的扭曲起来。
      那影子彷佛活了一般,竟渐渐从中浮现出一个人体,黑色劲装,形如鬼魅。他向前跨了一步,周身气息骤然转变,似乎是从一个黑暗鬼蜮一步跨到了人间,身上有了人气。
      “叶影来迟,请将军恕罪!”
      “不,你来的正好。”秦逸缓缓转过身,面上露出被俘后的第一个舒心笑容,随即又转为严峻:“外面领兵的是哪位将领?”
      “是并肩王。”
      “陆王爷不是在宾城指挥全局吗,怎会突然来了禹城?”
      “乌兰谷的消息送回来后,好多人都传言说将军已经……当时军心涣散,只有子恒先生坐镇中军临危不乱,派人送了军报给陆王爷,请王爷亲来主持大局。”
      “坐镇中军临危不乱?请王爷亲来主持大局?”秦逸低声冷笑起来,神色竟是嘲讽,“当真是做戏做全套!先是把我偷袭禹城后方的情报泄露给弋阳,这次他的胃口更大,竟是想把大昀的主帅出卖给敌人吗?!”
      叶影大惊:“将军的意思是……张子恒是奸细?!”
      “我虽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但确实是他的嫌疑最大……若非有人把我行军路线透露给弋阳,苏离怎么可能率兵在乌兰谷埋伏好了等我?而当初知道我行军路线的人不过五指之数,你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忠心无疑,只有他……”
      -
      众将议事的大厅里,苏离只觉得自己的头一个顶两个大。
      今天的战事并不顺利,陆展显然并不比秦逸要好对付,再加上“战神亲临”这一强有力的心里支柱,昀军的士气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完全将之前乌兰谷失利造成的挫败扫得干干净净。
      但是……即便如此,讨论的重点从“如何对付陆展”转移到“要不要放弃禹城”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点?
      苏离在心底重重地叹一口气,拍案而起。
      屋中瞬时寂静,常年争战带来的肃杀之气另所有人都不由得住了口,齐齐望向他。
      “诸位,若是弃城,那又与投降何异?”苏离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大,却似乎带来某些无形的压力,“不战而退,不过是更加助长了昀军气焰罢了。”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周:“更何况,我们现下并无十分劣势,昀军之前一战元气大伤,今日能与我们战平,关键便是在于陆展。”
      话音刚落,坐在上手的老将革斯站起便开口道:“战神亲临所带来的鼓舞不可估量,因此除了与陆展对阵以外,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想办法打压昀军的士气。”
      “没错,”苏离微笑,“我们据守禹城,虽说不至占尽地势之力,与陆展战平却也不是难题——所以诸位,怎样让昀军一击不成、再而衰、三而竭才最重要。”
      “我倒是有一提议。”革斯抬起头望向苏离,目光炯炯。
      “讲。”
      “处死秦逸。”
      苏离一怔,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生生忍住:“愿闻其详。”
      “秦逸之前一直是大昀的将军,这次出战,前前后后也和弋阳打过好几场战役,想来在军中也是有一定威信……之前我军乌兰谷得胜也有一半原因也是由于秦逸被俘——若是能将其斩于两军阵前,昀必将军心大乱。”
      “若是这么简单简单便动摇,那就不是并肩王陆展了,”苏离摇头,“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我也认为革斯将军说得有理,”第二人站了起来,却是他自己的亲卫军副将卡加利,“我们并不是要动摇陆展——只要昀军军心动摇便可以了。”
      “二位所言极是,”还未待苏离回话,军中参谋宇文肆站起便是一礼,“我们本就占了天时和地理,若在加上人和,任陆展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扭转败势。而陆展一旦失败,便是失了先机……”
      眼见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苏离也终于有些笑不出来了。
      ——处死……秦逸么?
      ——将他斩于两军阵前……
      苏离恍然已经看到了漫天黄土之上扬起的刀光和四溅的鲜血,还有记忆之中,那个人挤眉弄眼的得意笑脸……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这计策倒是不错,但倘若陆展以‘为秦将军报仇’的名义重整军心又待如何?”
      “诸位不要忘了,”苏离一字一顿,“师直为壮,哀兵必胜。”
      “哀军又如何?”回话的仍是革斯,“苏将军也不要忘了,斩杀秦逸,我军难道不会士气大振?”
      “如此两两相抵,意义何在?”
      革斯蓦地盯住苏离的眼睛,像是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苏将军一再反驳,究竟是在为我军着想,还是……因了与那秦逸的私交?”
      苏离的身子不容察觉地一震:“休得胡言乱语!”
      “苏将军将秦逸接于府中疗伤之事现已是人尽皆知,若不是一早便与之相识的缘故,又怎会——”
      “大敌当前,尔等却在此扰乱军心!”苏离重重地拍下桌子,“军法该如何处置?”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革斯毫不退让,猛地提高了声音,“苏将军当真要为一己私情,而弃弋阳于不顾吗?!”
      苏离突然觉得很累。革斯、卡加利、宇文肆……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探究或是疑惑,他却已不愿去想。
      “苏将军想必是有自己的考虑,大家不要在此妄自猜疑,徒生疑窦,”宇文肆终于挥手止住了众人议论,然而看向苏离的目光中却仿佛多了什么东西,“敢问各位,先前与秦逸对阵时情况如何?”
      没有人回答——苏离之前的表现无懈可击,的确没有一点徇顺私情的样子。
      “那,苏将军的为人又如何?”
      仍然是沉默——苏离此人治军严谨、赏罚分明,亦是无可挑剔。
      “既然如此,又何必作此口舌之争?”宇文肆微微一笑,旋身坐下。
      “诸位,”苏离有些疲惫地开口,“此事我自会计较,定然以国为先。”
      “先前冒犯,还望苏将军恕罪,”革斯此时已然单膝跪地,俯首便是一个军礼,“只是……你我先是弋阳的将军,然后才是我们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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