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心猿意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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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王保保绝对想不到，小昭一开口，对他说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她站在门边，既温柔又信任地望着他。说话的声音还那么动听，比丝竹弦管发出来的乐声都要悦耳。
向他的祖先成吉思汗发誓，即使第一次上战场时，当黑压压的人马狂呼大叫向他奔过来的时候，他的一双膝头也不曾发抖，可是现在他觉得脚软得厉害，而且内心感到了莫名的羞愧，像个乞丐等待施舍似的望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昭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没有想到，她能够再见到这个魁伟的青年。虽然只打过一次照面，她却感到他是那么的有趣－－有着非比寻常的英俊，气质也温文尔雅，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合逻辑的自大。她的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像他这样反差如此之大的人。所以以她有限的经验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现在他不说话，这么眼巴巴地凝望着她，她觉得怪异之余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但相比半日之前的恐惧、不安、心乱如麻，已经好得太多了。
“刚才，郡主娘娘对我说了，这一切只是误会。她说你是个好人，你不会为难我的。”
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至今没弄清楚。但她隐隐地感到，她这张脸给自己招了祸，前面或许有什么毁灭性的危险在等待她。她还是个孩子，可是在这个败坏的世上，孩子也早早地知道了一些残酷的东西。虽然她的母亲传授给她一种崇高的信仰，她也早跟神明约定，要谨守那些温厚的教义，遇到考验的时候，要用生命来捍卫自己身心的洁净。可越是这么想，内心就越不得安宁。真的要到那一步么？
可是现在呢，当她望见了这个在自己家里比她这个陌生人还显得紧张的人，她觉得安全，感觉从她的心上落下了好大的一件重东西。危险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可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是你救了我么？”小昭微笑道。
王保保望着眼前明媚的笑颜，几分心虚，不知该如何作答。两名侍女当他痴了，吃吃地笑着，退出去掩上了门。
“我，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我是这儿汝阳王府的世子，库库特穆尔。我妹妹答应过你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为难你，你放心好了，”负罪感已经使王保保从心魂俱醉的意境中清醒过来，也不那么无措了，他找了个椅子坐下了，重新找到了主人的感觉，说道：
“你也坐下吧，小昭。我们说说话。”
小昭点点头，顺从地坐在他的对面，火苗透过桌上的灯盏映在她娇嫩的脸颊上，长睫似扇，人美如玉。王保保觑着她，神思起伏，半天才说出话来：
“那天晚上，你跳的是什么舞？”
“我……我可以不说吗？”小昭有些犹豫。
“那么，你为什么要向月亮敬拜呢？”
“这个，恕我也不能说。对不住。”
“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不想对人说谎。”小昭的大眼睛有些闪烁，可是从她的声音里可以感受到真诚。
“是吗？”他觉得懊丧，“我猜想，你一定是个小女巫。是你对我施下了咒语，所以我才这么神魂颠倒，颠三倒四，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小昭，我喜欢你。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突然他站起身来靠近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呼吸也变得有些短促。回忆起自己这一天的行为，他感到颜面尽失，感到羞愧，因此急切地需要得到某种补偿。
“你怎么这样？”小昭感到生气，想要挣脱，“放开我。”
长这么大，她从男人嘴里听到这种话还是第一次，很不习惯，也不很明白。但从他激动的神情、发亮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在向她倾吐一种相当热烈的情愫。可是他们才见过两次面，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告诉我，你怎么看待我的？你对我，也有相同的感受吗？”
他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更加逼近。他想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好确定她是真实的。他俯下了头打量她，目光所及之处，是小昭美丽非凡的容貌，洁白细巧的脖颈，娇小柔弱的肩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少女的胸膛……
“你说过，你不会为难我的。可是你现在……”小昭说。
她心里抗拒，但因太过惊讶而后退不及。感觉着从他身上发出来的热气，脸蛋儿也跟着燃烧起来，心里惊讶又恍惚，同时觉得有些难过。她从心里认为似乎是自己的言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才让情形变得如此不自在。
王保保看到她眼中不愉，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那只温软的手掌，“请原谅。我刚从皇太子的宴会上回来，喝了一点酒。”
他扇了自己一耳光，颓唐地回到座位上，暗暗地咒骂着自己，当然更多的是骂皇太子。明明知道他归心似箭，还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拖住他，扯三扯四，一再劝酒，分明是存心戏耍于他。现在他的意识已经不大清醒了，不仅连番说错话，唐突佳人，还心猿意马。真该死。
“多谢你。”小昭说。她松了口气，坐定身子，心情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抬眼问他：
“你什么时候可以放我回家呢？”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王保保答道：“很快。”
“那明天一早，行吗？”小昭一双明净的眼睛望着他，神情犹疑又畏惧。她从心里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危险，如果跟他呆的时间太长，自己可能就会背叛了把她抚养成人的高尚而纯洁的教导，会犯罪，失掉身份，面临毁灭。
“为什么这样着急呢？”
“义父义母一定担心坏了。而且，娘亲就要从海外回来，要来接我了……”小昭的脸上不自觉地透出了喜色。
“你的母亲？”王保保觉得，后脑勺开始有些疼痛。
“是。她说过，这次来了一定带我一起走，再也不分开。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在这世上，她最爱自己的母亲，所以连提起她，心情都是愉快非常的，以至于完全没留意到，对方面孔上反映出的越来越恐怖的神情。
王保保按捺住性子，默默地倾听着，可是却感到一阵阵的难受，一种超出掌控之外的烦躁接连不断朝他袭来，终于他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双手抓住小昭的肩膀。
“我不答应。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哪里都不许去……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一切就不是什么误会。皇太子把你抢来，就是要把你送给我的。你回不去了，我不会放你走的，醒醒吧……”
一种失望的影像顿时把她笼罩。他不再是那个奇特而有趣的人了。她赶忙起了身，往门那边跑。
王保保追上去，拦住她，他不让她走，可是脚下一个趔趄，猛然向前栽倒了。小昭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就像一座山在她面前倒塌了，她两眼一片黑，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出乎意料。他感到惊诧，顿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却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到小昭的身体，他是第一次能够这么靠近她。
“我求你，放开我。求求你。”
小昭想要抵抗，可是白费力，她根本推不动他，她只有哀哀地乞求，可是也没有用。他的呼吸掠过了她的脖颈，他的脸贴近了她的脸。
“反正你一定是我的人了，早一天，晚一天，反正都一样。”
他喘着气，开始用自己的嘴唇去亲吻她没有血色的面颊。
但就在这一刹那，他觉得肩头和后脑一阵剧痛，眼前一片黑，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心猿意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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