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山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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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保将自己心里的秘密向赵敏和盘托出的目的，在于他期待借着妹妹的聪明机智，帮助他找到那位令他一见难忘的姑娘。作为一个军人，一个儿子，回到了统帅和父亲的身边，不说日理万机，轻易不可能抽得开身。何况，虽然他说要得到她，内心却总觉得对方尊贵不可冒犯，只盼再见她一面，解了相思之苦，再谈其他。
“哥，打消你的念头吧。”
这是三天后，兄妹俩再一次碰面时，敏敏对他说出的话。有些丧气，凭她以往的骄傲是极难说出口的。
“你还没有找到她，是吗？”
王保保收起手中的剑，汗流如注，立在一旁的小厮赶紧双手递上布巾，被他随手扯了来，胡乱擦拭。
人海茫茫，也许要等到找遍了大都的每一条街道，翻遍城外的每一个山头，查遍所有的异族人，才能寻见“山鬼”的芳踪。也有可能一直找不到，他就已经忘掉这件事，内心重归平静。可是现在他还没办法叫她停手，总要一段日子的沉淀。
“不，我确信我找到了你的梦中仙子。就在你遇见她的那个地方不远，十四五岁，美得惊人，又是蓝眼白肤的少女并不多见。那村子里就有一个，名叫‘小昭’……”
“小昭，小昭……”王保保念了几遍，为自己内心快活无比的陌生情绪惊诧不已，可是没办法细想，“快带我去！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可她的身份不如你想象的高贵，只是一家猎户的养女而已。”
王保保怔住了，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那意味着，我不能娶她做我的妻子。但一切反而简单了，不是么？”
虽然他心中的确有少许的失望，这几日他魂牵梦绕的，是小昭成为这座王府将来的女主人，坐在他的身旁，二人相依相伴，直到白发苍苍……但不管怎么说，只需花很少的代价，就能得到一件稀世珍宝，那也是极为划算的。他想象着小昭就要到他的面前，只对着他笑，只为他一个人而跳舞，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赵敏的神色有些难看，但顾虑重重不是她的风格，因此她果断地吐露出一项事实：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也在打这位仙子的主意，已经先她一步把人掳走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当哥哥知道小昭被皇太子抢走的事实，沉着冷静的大将风度瞬间消失不见，脸色白得可怕，面目狰狞，草原游牧民族遗存的像野马似的急躁秉性似乎已经把他牢牢控制住。
皇太子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在他看来，小昭一旦被皇太子夺去，他绝对再也得不到她了。人生第一次的心动，懵懂和新奇尚未消散，就面对如此残忍的失望和嫉妒，王保保心痛如绞。
“敏敏，我要进宫一趟，你替我保守这一切，不要惊动父王……皇太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敬重他服从他，可这件事情，比他做一个昏君还要让我难过。即使他是我的亲兄弟，为了他对我所作的这件坏事，我也要对他报仇。我绝不原谅他！”他以为自己已经镇定下来想到了对策，事实上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哥哥，你先冷静下来。”
“我没法冷静！”他捏紧了拳头，狂怒不已，“皇太子如果玷污了她，我就先杀死她，再杀了我自己。”这样说着他跳起身来，像疯子一样跑到马厩，抢上马背，狠抽了一鞭子，冲出了庭院。
自己的哥哥如此失态，赵敏始料未及，有大祸临头之感。她急急召来玄冥二老，十八金刚，齐往拦截。玄冥二老武功超卓，而所谓的“十八金刚”，则是王保保手下十八名武功了得的番僧，分为五刀、五剑、四杖、四钹，攻守默契，罕逢敌手。这些人本来是听命于他的，如今却要用来拦阻他。
王保保直奔皇宫。皇太子不在宫里。守宫门的侍卫禀报，皇太子带人往万安寺去了。
“万安寺？天哪！那就是个妓院！”王保保的眼中简直喷出火来，“老天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对我？”
虽然才刚回到大都，可是万安寺的情况一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里是皇帝招募来的红衣番僧的大本营，一个个好色如命，但凡有标致些的女人经过，必被掳掠进寺。天子脚下，如此不堪之事，大损国体。但皇帝金口许可，他人有什么法子？可是一时的妥协和懦弱所招致的后果却是，现在这事摊到他的身上了。他纯洁而柔弱的意中人就要落到那里，那将会是个什么下场？难道老天爷惩罚的从来都不是作恶的人，而是不能坚持正义的人？
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正在万安寺。看门的不敢阻拦汝阳王府的世子，王保保急冲冲地进了寺里，入了皇太子的所在，碰到此人正在悠哉悠哉地写字，他气不打一处来，粗着嗓门道：“人在哪里？你快把人给我交出来！”
“库库特穆尔，你横冲直撞，是打算以下犯上，谋害储君么？”皇太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气，从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出戏谑和嘲弄。
爱猷识理达腊非常欣赏王保保，他们是发小，从小无话不谈。王保保对他的忠诚，是无需怀疑的。可是有时候，他那不加掩饰的耿直叫人难堪。所以爱猷识理达腊一直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好好敲打敲打他。天公作美，这个由头很快就出现了。
他这种姿态更让王保保觉得气愤难当。“没错，你是我的主子。你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但你不能捏碎我的理想。”
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惊异不已，王保保却觉得心口压了块大石头，越发沉重。事实上，自从他看见小昭的那一刻起，就难以自制地念着她，而这即将得到却又面临失去的折磨令他痛苦纠结，遍体鳞伤。
“你不能安静些么？库库。老实说，我对你的见色忘友感到很伤心，”爱猷识理达腊答道，“如果你真要刺杀我，我无力反抗。但是等你做完这件谋逆之事，被我的侍卫击杀之时，我刚刚派人送到汝阳王府上的那位，你的心上人，她会怎么样呢？大概也要跟着你的家人被满门抄斩了。”
“你说什么？汝阳王府？”王保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汝阳王府，”皇太子笑道，“我只是替你做了一回恶人，人是你的。但我出于好奇，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凭心而论，我对你的眼光感到失望。一个瘦弱到了极点、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根本还不能称她为一个女人。”
爱猷识理达腊对自己看女人的眼光非常自信。他认为，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那就是看中了她的身体。诚然，这是一门学问，跟鉴定珠宝玉器一样复杂深奥。丰满的，苗条的，都各有千秋。但无论如何，不该是像小昭这样一副还未长成的孩子般的躯体。所以他简直怀疑，自己的手下是不是抓错了人。
但是王保保犹如大罪得赦般喜形于色，立时双膝跪地，口里说道：“殿下，请原谅我的鲁莽。我以为你是为了你自己，或者你是要把她赏给你的手下。”
皇太子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笑了笑：“起来吧。你我之间说什么原不原谅。但是你刚刚那种脸红脖子粗的仪态，无礼的狂叫，还有瞬间的窝囊，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我再次道歉，殿下把她赐给我，我是应该感激的。”王保保站起身来，面上带了几分亏欠，“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不堪的方式？”
小昭是被皇太子从她的养父母身边抢走的。这会伤害她无辜的心灵，她一定会感到害怕。她也许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而当他们见面时，或许就会认为这一切是他的阴谋，那么他该怎么解释？皇太子许是嫌他过去干涉太多，不希望他情场得意还是怎么回事，无端地制造事端。
“因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方式可以帮你得到她，”皇太子知道他猜到了真相，可是浑不在意，他坦然答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不管我出多高的价格，也不肯交出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山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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