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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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又是正月。
京中灯节最富盛名，从初八开始，至十三而盛，到十七日结束。听说国朝开国时，太祖怕民众耽于享乐，不事生产，所以下令禁止了许多娱乐活动，唯灯节不在其中，不止提倡元宵放灯，还下诏赐节假七日，使官民同乐。到上元这日，连帝后勋戚内眷，也要登楼赏灯玩看，以观天下繁华。
宝钗早就听说了灯市的有趣，却一直没有机会，直到这次，央求了薛岐几日，终于得到了允许，她不肯独乐，便趁势邀了黛玉一同去看灯。
正月初十日，黛玉带了几个丫头，乘着一辆楠木马车，一路到薛家来。
见过薛王氏，宝钗就带她到了香雪海。
“带了？”宝钗笑问道。
“带上了，我的身量和暄儿也差不多，就问他找了一套。”黛玉道，临霜上前，把手里的素绸包袱打开，正是一套男装。
宝钗琢磨这个已经许久，大户人家的女眷，除了互相走动，并不轻易出门，即便出去，譬如去听戏看灯，也要在楼上，或带上帷帽，反正原则就是远离人群，想想实在无趣。
真正的娱乐，总是根植于民间。若脱离了民众，不能身临其境，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的也备好了，”宝钗抬抬手，叫丫头们把衣服拿出来给黛玉看，又笑道：“可见有兄弟的好处！”
恰这时，宝钗感觉有什么扒住了自己的裙子，低头一看，却是才三岁的宝颜，穿得圆滚滚的，仰起小脸来，脆生生叫道：“大姐！”
宝钗抱起宝颜，在她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宝颜挓挲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
“四姑娘！”两个小丫头跑进来，看见宝钗，忙站定行礼。
“奶娘呢？”宝钗问道，示意丫头们把衣服收起来。
“唔？”小姑娘看见宝钗头上的花卉纹白玉小梳子，伸手便要去摸，听到宝钗问她，咕咕笑着，小脸贴着她的脸，收回小手，朝外面指了一指。
“哦，”宝钗郑重地恍然道：“原来是宝颜自己跑过来的啊。”
宝颜使劲点着小脑袋，小手又探向那只白玉小梳子。
宝钗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抱着她转向林黛玉，笑道：“这是林姐姐。林——姐——姐——”
“林姐姐。”宝颜学着道。
“哎哟，真乖，”黛玉笑道：“让我抱抱！”
这时，奶娘气喘嘘嘘赶进门来，朝宝钗二人行礼，笑道：“四姑娘小腿儿真快，竟有些赶不上了。”
宝颜生日晚，周岁不过两岁，小姑娘口齿伶俐，早早就学会了说话，却因常年抱在奶娘怀里，学步自然晚了些，会说话半年后才开始走路，她学得很快，走顺了就到处跑，奶娘整天跟在她身边，跑前跑后的，足足瘦了一大圈，倒不是失职。
“这时节正累人呢，嬷嬷跑不过她，也是正常，”宝钗把宝颜交到黛玉手中，回身笑道：“在这里倒无妨，有我呢，我先帮嬷嬷看着，留下丫头们，你且去厢房歇一会子吧。花枝，你带嬷嬷过去。”
“多谢姑娘。”李嬷嬷笑道，跟着花枝下去了。
宝钗缓缓坐下，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盅，直直地看着两个丫头道：“七月？九月？”
“是。”两个丫头闪缩着走上前来。
“嬷嬷年纪大些，自然跑不过姑娘，”宝钗眼锋一转：“你们呢，也跑不动了？还是你们看四姑娘年纪小，就骨头轻的只剩几两重，不想好好伺候，要小看欺负辖制她？”
“不敢。”两个丫头忙跪下了。
黛玉见她发作丫头，早抱着宝颜进里间去了。
“幸好跑到我这里，人多，也能看见她，若跟前没人，摔倒了栽到沟里，或是磕到石头上，你们能担当得起？”宝钗喝问道。
“姑……姑娘……是王姨奶奶……拉着我们问话，”那个小一些的丫头九月抖着嘴唇道：“一眼没顾上，姑娘就跑……跑过来了。”
“王姨奶奶？”宝钗冷笑道：“是王姨奶奶给你们发的月钱，还是你们伺候的不是姑娘，倒是王姨奶奶？因你们的娘老子都有些体面，所以太太从一群小丫头里把你们挑出来，派你们去伺候四姑娘，你们呢？就是这样报答太太的？”
两个丫头讷讷不敢多言。
“本来该好好罚你们的，”宝钗继续道：“定不能轻饶，不过大节下的，我看你们平时还算经心，这次就叫你们长个记性，只革你们半个月的月钱，可服气？”
“服气。”九月咬着嘴唇道。
七月点点头：“多谢姑娘。”
“起来吧。”宝钗抬手道。
两人磕头谢恩。
起来后，紫菁带着她们往外走，到廊下小声道：“你们哦！不说姨奶奶，便是要回太太的话，也要先看好了姑娘，不然若有个好歹，你们还想好好地呆下去？几十板子都是轻的，不发配到庄子上，拉出去配人就算好命的了。”
“姐姐，”九月心有余悸道：“都是王姨奶奶，拉着我们问四姑娘吃什么穿什么，好像多着紧四姑娘似的，就是因为她，我们才没看住姑娘。”
“姐姐，”七月拉着紫菁的手：“多谢姐姐提点了。”
九月伸了伸舌头：“平日看大姑娘那么和善，发作起来也怪吓人的。”
“傻丫头，”紫菁笑着道：“差事若做好了，大姑娘是再好说话不过的，今日你们险些摔了她妹子，还想得好脸儿？”
九月不说话了。
“走吧，往后可要小心了。”紫菁道。
屋内，黛玉抱着宝颜走出来，宝颜手里擎着她的云凤纹金簪，抬眼看见黛玉耳上不停打晃的金累丝灯笼耳坠，便松开金簪，伸出小手去扯她的耳坠。
“哎哟！”黛玉惊叫着捂住了耳朵。
丫头们忙上来开解。
“我现在不敢带坠子耳环，都换成耳钉了，”宝钗笑着接过宝颜，把她放到榻上坐着：“现在知道我们四姑娘的厉害了吧？”
黛玉苦着脸笑了。
***
香雪海内，众人翘首盼着天黑，好容易到了掌灯时分，门上来报车子已经备好，一行人逶迤到了薛王氏上房。
选了初十这日，原是薛王氏怕街上人多，所以特地选的靠前了些，她还是不放心，问了跟着的人，左叮咛右嘱咐地，连薛岐也叫过薛蟠和薛螭来：“你们两个精心些，别只顾着自己玩，要看顾好姊妹们。”
两人忙不迭应是。
马车辚辚，出了大门后，宝钗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着朱红色的大门渐渐远去，一推黛玉：“快，换衣服。”
两人卸下钗环，简单地挽了头发，又七手八脚地换衣服，幸而马车宽大，路程又不近，两人互相帮忙，倒也换好了。
东华门外，到了一处灯火明亮的酒楼前，车夫拉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丫头们放下脚凳，打起帘子，看见下来的不是姑娘，却是两位小公子。
“怎么样？”宝钗笑着转了个圈。
“这……”薛蟠瞠目结舌。
“这样倒自在。”薛螭笑道，他的眉眼还带着些孩子气，酒窝深深，其中盈满了笑意。
“你不怕被父亲禁足？”薛蟠急道。
“禁足之前，肯定先揭了你的皮！”宝钗笑着作了个揖，口中道：“见过兄长。”
“哈哈，倒也是个好法子！”林暄笑道。
“多早晚来的？”黛玉笑着问道。
“才来不久，就看你们也到了。”林暄笑回道。
几人互相见礼。
“等等，看那边可是表兄？”薛蟠突然道。
那人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莲花灯，缓缓转过脸来，正是王子腾之子——王伐。
“表哥！”薛蟠叫道。
“表弟，”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你们来了，”看见宝钗又笑道：“妹妹也来了。”
几人站着说话寒暄。
黛玉轻轻用手指点了宝钗一下，宝钗会意，转过身来，二人悄悄往外面溜去。
“姑娘。”花枝拦住了她们。
“嘘——”宝钗竖起手指，轻声吩咐道：“我们两个自去逛逛，你去叫许平和林梁出来跟着就行，你就留下吧，大爷问起时，就说我和林姑娘逛去了，叫他们不用着急，若我们不上酒楼，就是直接回马车了。”
薛蟠早就订好了位子，在楼上设放围屏桌席，又悬挂了许多花灯，就只差人物上场了。
“姑娘——”花枝还想劝阻，宝钗看见许平朝这边看过来，招了招手，拉起黛玉转身就跑。
花枝无奈地去了。
二人跑了十几步远，看着追过来的许平林梁等几个小厮，忍不住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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