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姊妹淘（红楼梦同人）》糯米猫儿

28、第二十七章

　　薛岐原本是不信宝钗之言的，在他的心目中，皇帝明德自登基以来，勤于朝政，惩办贪腐，励精图治，英明果断，俨然是一位极有作为的中兴之君。
　　可是，他也同样看到，边疆战事频发，中原饥馑连年，贼盗横行，分明又是末世之兆。
　　这般妄言妄语，若出自别人之口，他一定会认为那人居心叵测，打一顿板子撵出去，但这是女儿梦中所见，由不得他多想几分。
　　敢莫是薛家先祖示警后人？
　　“你且说说你是怎么想的？”薛岐问道，看宝钗还站着，抬了抬手道：“坐下说吧。”
　　“是。”宝钗行了一礼，坐到薛岐下首的一张黄花梨交椅上。
　　她幼时虽然与兄弟们一同读书，也曾受过忠君爱国的教育，但忠诚度毕竟不能和这时代的原住民相比。在她的心中，自己受家族荫庇居多，所以想的也是如何使家族免遭灾祸，“修身”就够了，至多“齐家”而已，至于“治国平天下”这样的宏愿，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如今外面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气象，她却认为众人都站在一座正在融化的冰山上，目前还无碍，但危机暗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烽火连天的局面了。
　　真到了乱世，人命如草芥，苟且能偷生就很不错了。
　　薛家目前的定位是皇商，论到这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论什么时候，上位者是谁，薛家都是一块好肥肉，没骨头不硌牙，吃下去也好消化得很。
　　贾家若被抄了，薛家怎么能安然不受牵连？按照目前两家的亲密程度，是绝对躲不开的。
　　如何避免被拖下水，这是她想的第一层。
　　第一点就是辞去皇商的职分，另外她还想到了秦氏给王熙凤留下的那个主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为什么不借鉴过来呢？这么好的法子，没必要埋没了。
　　她理了理自己的思绪，缓缓将辞去皇商，和在祖茔附近多置产业、设立家塾的想法说了。
　　秦氏这个方法概括起来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处是有个退身之处，子弟们回家务农，也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缺点也有，就是消极被动了些。不过宝钗私下里以为，在国家机器面前，被动比主动更聪明。
　　她说完了，笑问道：“爹爹看这法子如何？”
　　薛岐沉吟不语。
　　“这是指着家族败落下来说的，至于，万一国家都……”这是指着亡国说的：“若真到了那时，皇室宗庙尚且不保，何况我们这小门小户的？这法子就未必管用了……”
　　“你还真敢说！”薛岐吹胡子瞪眼地。
　　宝钗吐吐舌头，她没什么为尊者讳的自觉，以前还背过历史朝代表，最后一句就是“宋元明清后，皇朝至此完”，若薛岐听了最末这句，还不晕过去？
　　第二层就是苦练“内功”了。
　　“咱们家领了皇商这些年，却非商贾之流，族中子弟们，还是要习文习武才好，不然过上几年，难道真要堕入商贾之流不成？若是时事太平，自然是让他们多读些书，入朝为官，闻名显达为是，可若是时事不太平，狼烟四起，就需要另做打算了。”
　　“有爱文的，就让他去学文，有爱好武事的，也由着他，不必强迫他们去读书……”
　　生逢乱世，武力值也是顶顶重要的。
　　“一句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咱们不必求那门面上的热闹，只要他们能自立于世间就可。”宝钗顿了顿，又笑道： “爹爹在金陵用的法子就极好，每月都有考试，连着三次考评下下的就赶出去，”换成现代术语，就是“末位淘汰制”，“有进入官学的，就加以资助勉励，”也就是所谓的“奖学金”。
　　“族中贫寒子弟，更要加力扶持，若富贵的不成器，就叫他们回乡下‘忆苦思甜’去，”说到这里，她促狭地笑了笑，听薛蟠说薛岐到金陵后，把那些闹事的子弟们一人发几两银子丢出门去，七八日回来后，一个比一个乖觉老实，可见受磨难的好处。
　　“做哪个行当都无妨，只一点，不许他们吃闲饭，只要因材施教，比如哥哥与弟弟，就有文有武……”
　　薛蟠如今每日到王家，和表兄弟们一同习武，除了早晚请安的时候，宝钗基本上见不着他的面了，当然，他的功夫没白费，变化也是不小，个子长了，气质沉稳了，比起从前，说话和做事都有了很大的长进。
　　至于薛螭，进步飞快，也颇受先生的嘉许。
　　“还有‘竞争’，女儿听书中说到，有种深海的鱼售价颇高，渔民喜欢捕捞，却因为这种鱼甚是娇贵，无论怎么小心，都很难活着上岸，多半路上就死了，很少能运到市上，后来有人想了个法子，就是在这种鱼中放入另外一种鱼，这另外一种鱼是那深海鱼的天敌，那鱼一见就惊恐万状、四处逃窜，这样一来，反而能活蹦乱跳地运到渔港，大都无碍……”
　　这就是“鲇鱼效应”。原本运输过程中成活率很低的鲇鱼，因为有了竞争，情况得到了改观，成活率大大提高，可见竞争的好处。
　　……
　　空气中一片寂静。
　　薛岐抬眼道：“怎么不说了？”
　　“这……孩儿见识浅薄，让父亲见笑了。”宝钗低下头去，停住不言语了。
　　她还有许多未竟之言，一时无法都想起来，另一方面又想：是不是自己说的太多，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原是应该少说一点，或是说一半留一半的。
　　薛岐一直在地上踱来踱去，见状走到她身边，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这些就不错了。你回去后，可以写一份札记，然后拿来给我过目。”
　　“嗯。”宝钗乖巧地应了。
　　“去吧。”薛岐神色倦怠地挥了挥手。
　　宝钗站了起来，又抬头道：“那许平呢？”
　　“叫他也回去，仔细些，不然小心他的皮！还有，日后让他回话，到书房里就是，别去你哥哥的院子了。”
　　按照规矩，男仆小厮一般是不能进到内院的，所以宝钗有什么事要吩咐他时也很不方便。
　　宝钗点了点头。
　　“还有，”薛岐招手叫宝钗过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卷银票，数了几张交到宝钗手里：“这些给你，赶紧把你的东西赎出来。”
　　宝钗数了数，差不多能填上自己的 “亏空”了，心里再无后顾之忧，不由放松了起来，笑嘻嘻眨了眨眼睛：“原来爹爹存了私房钱，不怕我告诉娘亲去？”
　　薛岐似笑非笑道：“但说无妨。”
　　宝钗皱皱鼻子，福身行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去，以新学会的最淑女的姿势走出去了。
　　薛岐笑着叹了口气。
　　若不是女孩，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几年，家里这一摊子兴许就能交出去了。
　　***
　　宝钗回去，自然挑灯夜战，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消耗了无数的脑细胞，终于把这份札记写了出来。
　　因为两个女孩的亲近，林家和薛家的走动自然也多了，且说林暄素来没有什么玩伴，在贾府时，年纪相仿的只有宝玉，却又不大合得来，如今见了薛螭，居然很投缘，能说到一处玩到一处去，于是，二人也时常来往。
　　至于薛岐与林如海，只在秦氏葬礼上见过一面，并无深交。后一处赴宴时，酒至半酣，薛岐问了林如海怎么许可女儿做这些营生，还助她大笔银两。
　　“哪里？”林如海抬抬酒杯，笑道：“小女只说她姐姐已经筹措了两千银子，她无法，只得求助于父亲。”
　　“啊？”薛岐张口结舌道：“小女说令媛得了父亲资助，她无奈之下，只得当了东西，我听了十分过意不去，所以给她一些银两，才赎了东西回来。”
　　两个鬼丫头！
　　二人对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
　　“来，干杯！”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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