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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   回到香雪海,花枝见她们狼狈而来,忙给宝钗找衣服,又叫人打水盥洗。
      宝钗换过衣服,有三四个丫鬟捧了沐盆,毛巾,帕子等来,宝钗散着头发靠在榻上,紫菁拿着大毛巾给她擦头发,小丫鬟又取了红木盆架来,把沐盆放上,然后几人在旁边屈膝候着。
      紫菁给她松松地挽了头发,又为宝钗脱镯卸钏,掩上衣襟卷起袖子。
      宝钗弯下腰去正要洗脸,突地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吩咐道:“等下派个小丫头到厨房里,叫她们熬些姜汤来,刚才回来的人都要喝,我也喝,不然感冒生病就不好了。”
      紫菁笑着应了,出去与那些小丫头们说,她们也称谢不停。
      ***
      宝钗的脑中,如同列着一方战场,左右分作两派,接连斗争了好几天。
      一面想着,不说也罢,她自己一个人,用度有限,薛家又不缺钱,缝里漏下些就够她过一辈子的了,何必多管闲事?
      这样的坏消息,未必能得到薛岐的重视,或许还要怪她多事,只报忧不报喜呢。
      另一面又想,薛家养育她一场,这样关乎家族兴亡的大事,她不能也不应该当自己是哑巴。
      别人过的不好,她自己就算好了,又有什么意思,何况,还未必能好得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薛家若败落,她还能得了好去?
      何况这时代的女子,在夫家的际遇如何,和娘家的腰杆子硬不硬有着直接的关系。
      想了好几日,宝钗还是决定摊牌。
      几日后,看薛岐在外书房,她便去直接寻上了他。
      薛岐听后大吃一惊。
      “这……这……怎么可能?”听到的内容太过惊悚,连他都接受不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又瞪大眼睛道:“圣上年少有为,皆称中兴之主,怎么做了亡……”
      后面的 “国”字,再说不下去了。
      宝钗低垂着头,也不搭腔,这就不是她能明白的了。
      饶是薛岐历经世事,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恍惚了好几日。
      宝钗竟有些胆怯,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进去那番话。
      ……
      后来,他就信了。
      ***
      彼时,元春已经封妃,林家也已入京,准备省亲的大观园正要开建。
      一年间发生了许多的事。
      先是林如海病发,林黛玉和林暄由贾琏护送着回去侍疾,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又有回春子老先生在,倒没有原著中那么危重,不过蹉跎了几个月就渐渐好了。
      黛玉走后不久,贾府就传出了宝玉肯去学堂读书的好消息,贾母等人老怀大慰,就连薛王氏听了也念了句佛,众人都想着这个孩子天资聪颖,往常那样晃荡实在可惜,如今终于肯上进了,实在是好事一件。
      后来又听说,这原是小秦相公秦钟的功劳,有他陪着,宝玉才去读书的。不管如何,贾府因此待他甚厚,贾母常留他下来,府内住上几日,又资助他衣衫钱物等,疼爱有加。秦钟感激不尽,于是同宝玉二人同住同往,同坐同起,愈加亲密了起来,有下人婆子们嚼舌,说些不堪的闲话,他二人也全不在意。
      只是好景不长,不上几个月,一日到学堂去,因学里的太爷贾代儒有事不在,留他孙子贾瑞暂时管理,偏生这贾瑞自己都行事荒唐,不端不正地,小学生们如何肯服他?
      因为些有影没影的争风吃醋,一名来附学的学生说了秦钟几句不三不四的话,叫宝玉的小厮茗烟得知,茗烟闯进来大骂那名学生,后来更引致动手,砸砚又摔笔,加上众人助拳的助拳,拨火的拨火,直大闹了一场,沸反盈天,眼见就要不好收拾,幸而宝玉身边的李贵来了才喝住了这场闹剧。
      宝玉大怒,要回贾代儒去,李贵劝说一番,他才道不回也可,只要那个学生给秦钟磕头赔不是,那学生虽不愿,耐不过众人逼迫,也只得磕头了事,这事才算消停。
      宝钗听了,心想,这就是“起嫌疑顽童闹学堂”这一回了吧?
      至于秦钟其人,她实在看不上,亲姐姐还尸骨未寒,他就想着勾搭小尼姑,全无心肝,简直凉薄之至。
      不久秦氏生病了,贾珍尤氏二人火烧火燎,都急得了不得,四处请医问药,宝钗心里更是明镜似的,这扒灰之事就快捂不住了吧?
      话说林如海病中即上折乞休,皇帝明德先是不允,后见他言辞恳切,如此三番,明德悦之,要派自己的心腹之臣前去接任,太上皇听后怫然作色,亲自到御书房去寻明德说话。
      两日之后,新的旨意发出,着林海回京任职礼部,并赐宅一所以示恩宠,林如海一听这话,细想其中的来龙去脉,决定以后只明哲保身,再不趟这起子浑水了。
      第二年春天,贾瑞重病死去,贾代儒料理丧事,众人前来吊问,并帮衬了些银两,贾代儒家虽不很宽裕,倒也十分体面地下葬了。
      这人不甚要紧,两府浮起的水花很快就散去了。
      ***
      很快,林黛玉和林暄就回来了。
      黛玉听了贾瑞死讯,认为他实属咎由自取,王熙凤手段虽毒辣,但也曾几次警戒他,他死心不改,又怎么能怪责旁人?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熙凤连配药的二两人参都不肯给他,记恨贾瑞是其一,其二也说明了她不认为这人命是多大一回事。
      连王夫人劝她的话也不听。
      黛玉想起后来在水月庵,为着区区三千两银子,王熙凤就害了两条命,她虽不是故意,那两人却因她而死无疑,于是忍不住要去劝她,不说别的,难道还不怕报应不成?
      偏凤姐不信这一套,语气坚定,黛玉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只是心里十分惋惜,和宝钗说起时犹叹道:“可惜这么个聪明人,就是看不透这些儿,她还缺那些钱不成?白白累坏了自己,也不积德,又能得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越是聪明人,就越是自恃自己的聪明,两项加起来更是聪明,反而就看不破了,还不如笨些的好,倒能考虑到这一处。”宝钗笑着道。
      说这话时,她怀里还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女娃娃,正是她的庶妹,王姨娘所出之女——小名叫做宝颜的。
      王姨娘自怀孕之后,口味是一天三变,因听了医生的言语,又听说酸儿辣女,不由就嗜酸起来,每日要吃些糖醋菜,顿顿都离不了醋,薛王氏便命厨房随着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多说,只从公中的账上走。
      于是除了那极其稀罕的海味山珍,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上了王姨娘的菜单。
      她做姨娘数年,一直做小伏低,如今才尝到了人上人的滋味,见厨房随着她的口味,不禁就放开了些儿,口胃也不拘束着了,于是才两三个月的功夫,体形就横向发展,薛王氏自然不会多事,由薛岐提议派了两个嬷嬷后,就再也不多管了,早晚的请安也免了,只以生养下孩儿为是。
      王姨娘十分得意,自以为准是儿子了,每日里捧着肚子喜不自禁。陈姨娘来劝她,叫她悠着些儿,别这么大张旗鼓地,万一不是岂不糟糕,她反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自己苦些不要紧,难道还要苦了我儿子?”
      陈姨娘又道:“什么你儿子?就算生出来,也是太太的儿子,快别这么想了。”
      “那两个又能好到哪去?不定能比得上我肚里这个呢。”王姨娘低头道,眼神柔软地能滴下水来。
      陈姨娘听了这话,回房想了半宿,此后直到生产,再没踏进王姨娘的院子。
      到了腊月初十,王姨娘腹痛了半夜,凌晨时终于生下一女,产婆都是早预备下的,接生也算是顺利。生产过后,产婆抱着婴儿进来给王姨娘道喜,王姨娘费力地接过来,就要给孩子哺乳,一看却是个女儿,当下就变了脸,说明明是个儿子,怎么变成女儿了?
      那产婆听多了这种话,既不犟嘴,也没辩解,领了赏钱就回家去了,只临走前跟薛王氏说,因胎儿过大,伤了身子,此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薛王氏去看时,那个小女孩正哇哇大哭,王姨娘已睡醒一觉,却躺在一边看都不看,薛王氏叫丫鬟们好生伺候着,当下就抱了这个女孩回了自己的院子。
      厢房已经收拾过,奶娘嬷嬷丫鬟等都已经预备好了。
      既然准备地十分齐全,薛王氏也不需再做什么,自有奶娘丫鬟全天候看着,她只是得空了偶尔去瞧瞧,至于宝钗,在宝颜三个月时,才第一次抱了她。
      是个白白嫩嫩的小丫头,软乎乎的一小团,笑起来直流口水,宝钗按着奶娘所说的姿势,轻轻地抱起了她。
      小儿的颈项刚刚挺直,脖子还需用手扶着,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宝钗的手指微动,缓缓收紧后,能感到她微细的动脉在她指下跳动,如地下的暗河般汩汩流淌着。
      “是个漂亮孩子。”她笑道,把孩子交还给了奶娘。
      后来,她却格外疼这个孩子。
      宝颜开始还不会认人,谁抱她都笑嘻嘻地,后来渐渐认得了宝钗,一见她就张开了小手要抱抱。
      ***
      黛玉来时,看见宝颜,逗她玩耍一回,又同宝钗说了好一阵子的私房话。
      林家的宅子正在打扫收拾,暂不能去住,所以黛玉和林暄还住在贾府的那处院落中。
      她和三春姊妹数月不见,更显亲密。
      不几日,黛玉发现惜春神色不如从前,邀她去宁府,她也不肯去,秦氏病了好了,她竟全不在意,至于尤氏来了,也是几回才见上一回,见了也只敷衍几句,和从前的亲切厚密,有着天壤之别。
      她的神态萧疏冷淡,黛玉问她,她也不肯说,只说再不到那边去了,要她也莫去,再问时,就扭过脸去,什么也不说了。
      黛玉一听,就知她已晓得了那边的龌龊事。
      如此蹊跷事,她的性子纯真,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恨不得此生再不见他们,听也听不见才好。
      黛玉不知如何解劝,只是每日去寻她,必要坐上一阵子,说些回去路上的见闻给她听。
      开始惜春还是冷着脸,一副不胜其扰的样子。
      黛玉假意恼道:“定是我走了,你有了别的玩伴,所以就嫌弃我了!”
      “呸!”惜春啐道:“说什么话呢!”
      “谁说不是?”黛玉笑道:“那日看你同智能儿玩,还不是有了新的玩伴?我一来就摆出个冷脸,不是嫌弃还是什么?还有,你问她什么《楞严经》、《法华经》,早课晚课的做什么?难不成不只烦我,是连红尘都厌弃了,要做姑子去?”
      被她道破心思,惜春就有些着恼,脸上的冰霜也挂不住,扑过来就要掐她。
      黛玉连忙告饶。
      这么一闹,气氛倒是好多了。
      黛玉日日过来,时间一长,惜春心里的坚冰就像被捂化了似的渐渐消融,郁结渐散,慢慢回转了过来,脸上重现了笑模样,两人的感情更胜从前。
      有了这些果效,黛玉的心中也深感安慰。
      她的结局,实在太孤冷了些。
      金陵十二钗中,除了远得够不到的秦氏元春,住得稍远的宝钗湘云,泰半都生活在她的周围,同饮一井水,共居一片天。
      她希望她们都能过的好一点。
      ***
      正安稳下来时,这年秋天,已经病愈的秦氏暴病而亡。
      两府的下人都十分稀奇,明明不是好了么?
      黛玉不胜唏嘘,她想到了宝钗所说,已被删去的“更衣”“遗簪”和“淫丧天香楼”的情节。
      很快,秦氏身边知情的丫鬟瑞珠触柱而亡,下人都不敢言语,只有宝珠,听了瑞珠的遗言,道愿为秦氏义女,摔丧驾灵。
      尤氏因心中有病,推做胃疾撂了挑子,贾珍烦扰无人操持接待,听了宝玉的提议,就去求了邢王二夫人,请王熙凤来宁府理事。
      林如海想起这皆应了女儿所言,又见贾母看黛玉的眼神愈发慈爱,动不动就“两个玉儿”“两个玉儿”地,他趁此机会,忙接了儿女家去。
      这日,薛岐带了薛蟠来吊丧,贾珍正愁没得好棺椁,薛蟠大嘴巴地说了句店里有副樯木板,又有如何好处。
      贾珍听罢大喜,贾政等虽规劝过,他只是不听,只说倾尽家财也愿意。
      薛岐见他如丧考妣,心里纳罕,做下如此丧德败伦之事,还有脸面如此哀戚?
      秦氏殡仪之盛,京都百年罕有。
      送殡之日,去的除了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四家,亦有京城人与宁荣并称“八公”的其余五家,由一家因守孝不曾来得,还有忠靖侯、平原侯、定城侯、襄阳侯、景田侯等各家人,至于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王孙公子,更是不可胜数。
      薛蟠和薛螭也去了,回来对着宝钗好一顿形容,一会儿说宝玉秦钟女孩儿似的,一会儿说北静王品貌多秀丽,一会儿又说认识了几位好友云云。
      宝钗笑着一一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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