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姊妹淘（红楼梦同人）》糯米猫儿

11、第十章

　　“混账！”薛岐将信纸大力掷到桌上。
　　宝钗就在隔壁的房间，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听到动静准备出来瞧瞧，快到门口就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于是停住了脚。
　　先听听是怎么回事吧。
　　却是早上，薛岐收到金陵族中来信，本来很欢喜，看到后来就沉肃起来了——金陵传唱着数首童谣，有一首唱道薛家豪富，简直“珍珠如土金如铁”，又有护官符，称贾史王薛四家，是什么“四大家族”……
　　“不成器的东西！还说什么四大家族，薛家虽有些财货，但如今时气不对，当今圣上做皇子时就崇尚节俭，极厌豪奢，大半年下来，京中风气大变，谁家不是谨谨慎慎的？就这般子弟，着实不成个体统，忒不知好歹，不好好读书不说，居然还敢传出这种话！” 薛岐气得小胡子都一抖一抖地。
　　几位幕友见他盛怒，连忙劝解。
　　“东翁息怒。子弟们严加管束，好生教导他们勤学，如此就可转回，时日一久，必然无人传说这歌谣了。”一位幕僚给薛岐倒了杯茶，顺势劝道。
　　“是这道理，且放宽心，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的确如此。”
　　“是啊。”
　　众人七嘴八舌道。
　　宝钗听了个七八成，必定是金陵那边，族人又生事端了。无风不起浪，若是他们各个低调本分，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怎么会唱出这样的童谣？市井之中，好事便罢了，若有坏事，可真传的比风都快，捂都捂不住的。
　　可见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管这个林子是姓张姓王，还是姓李姓赵都是一样。
　　听了幕友的话，薛岐好了些，却还是气咻咻的，紧蹙着眉头，一声儿不言语。
　　早年的薛家，原是清寒的读书人家，后来出了一位文墨极通的少年天才，恰逢本朝开国，他官运亨通，一路扶摇而上，直至中书省紫薇舍人，仍是铁硬的笔杆子，却是起草诏书政令为天子服务了。这位少年天才，就是薛岐的祖父。
　　到了薛岐父亲这辈，读书上有限，屡试不第，而立之年后转而开始行商，这上面却十分在行，后更成为替皇室采买的皇商，商道一途，也算是无出其右了。只是他仍期望子弟们举业上有进益，就置了两座义庄，足有良田数千亩，所得出息，除了祭祀祖宗赡养孤寡等，大都用做了义塾支出。他想的也很有道理：且富且贵，不是更好？
　　只是世事难两全，薛家也是如此。家族富贵了不差，子弟们却堕落了，大多耽于享乐，竟没几人再肯受那十几年的寒窗之苦。据他们看来，不缺银钱，何必争着去做那穷秀才？做了官又如何，想得钱都得藏着掖着，难不成真指望着那两袖清风过日子？现在这样，吃穿用度都不缺，闲来喝喝小酒听听曲儿，优哉游哉，不是很好吗？
　　所以后来二三十年间，薛家一族，从科举入仕的，只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薛岐之父看薛岐是棵好苗子，就督促他读书上进，又替他求了金陵王氏之女为妻，也是官场上有个臂膀的意思。到他年老时，已经很清楚地看出了薛家的危机，有财无势，虽有几门显亲，不过连结太紧，终非长久之策。万一不幸被牵连，就真一败涂地了。
　　于是他不惜重金，又请了金陵博学德高的儒生来家塾任教，一心渴望子弟们成才，官场上也要多有自家人的身影才好。
　　薛岐在金陵时还不错，子弟们也算本分，也有几个学业上出挑的。及至他到了京中，山高水长，子弟们之中，多有不务正业的，成日斗鸡走马，赌钱吃酒，更是恣意妄为，学中风气渐坏，能沉下心来读书的本就不多，如今更是稀少了。
　　这回更好，都到了仗势欺人的地步了！
　　待幕友们走后，宝钗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薛岐正背着手，在书架间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又像是在思索什么，连她出来都没有察觉。眼见不便打扰，她就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了。
　　***
　　薛王氏上房。
　　薛王氏正站着，指挥着丫头们整理衣料：“这个，还有这个，都收起来。”
　　看见宝钗，她招手过来，拉宝钗到榻上坐下。
　　宝钗询问道：“母亲这是……”
　　薛王氏上下打量一下，对丫头同福道：“去，把那匹毛锦拿来。”
　　很快地，在缠莲八宝描金紫漆大箱中略翻了翻，同福就把那匹毛锦找了出来，华丽灿烂，美轮美奂，薛王氏打开，在宝钗身上比了比，又拉她站起来，啧啧赞道：“不错，不错。”
　　同福也笑道：“姑娘皮肤好，穿什么都好看。”
　　宝钗摸摸看，只觉手感也没什么不同，也不认识，便问这到底是什么衣料。
　　“这叫毛锦，是加了羽毛织成的，有的是孔雀的羽毛，有的是翠鸟的羽毛，这个加了翠鸟的羽毛，也叫翠毛锦，天冷做外衣是极好的，你看这颜色，多鲜亮！”薛王氏笑道。
　　宝钗看去，果是流光耀目，碧彩辉煌。
　　“这个……很贵重吧？”她喃喃道。
　　“可不，一匹不过十二尺，值五十多两银子呢。”薛王氏答道。
　　宝钗吐吐舌头，一匹衣料，够普通人家两年的用度了，这还只是布匹，做成成衣，肯定更珍贵了。
　　“可惜了！”薛王氏示意同福收好这衣料，叹了一口气：“本是准备用这个给你和你妹妹做衣裳的，结果你爹说不成，又说什么太过豪奢，省的扎旁人的眼，还是收起来吧，咱们家虽有些家业，也要惜福才是。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咱们家是有钱，可那是皇上的恩典，你祖父你父亲一直勤恳办差，还碍了谁不成？”
　　这就难怪薛岐那么生气了。他一心想着往东，族中子弟却拖着他的后腿非要向西。
　　“母亲不知道，”宝钗笑着道：“听父亲说，关中今年大旱，连皇上都减了例菜，削了用度，又在宫里开了一块地，说要亲自耕种呢。皇上都这样了，那些官员们，谁不是有样学样的？上次咱们去齐国府里做客，规格不是也减了好多？那位待客的夫人穿的不过是十样锦罢了，若是以前，哪有这样简薄的？还不知要怎么装扮呢，再说了，别人都那样，咱们娘几个就算穿得再好，又有什么趣儿？”
　　“是这道理，”薛王氏只是爱唠叨，并不是真心抱怨，笑着安慰她道：“不怕，娘给你留着呢。”
　　“娘……”宝钗撒娇道。
　　又忙碌了一会，看着她们收拾完毕，薛王氏坐下来歇息，宝钗上前捏着她的肩膀，边问道：“母亲喜欢什么花儿？”
　　“芍药，牡丹，海棠……”薛王氏笑道：“怎么，想在你的院子里种花儿了？喜欢就种罢，问我做什么？”
　　“不是，”宝钗摇了摇头：“绣了块帕子，怕不合您心意呢。”
　　“你还记着呢，”薛王氏搂过她来，爱怜地道：“当时就那么一说，我都快忘了，花样子什么，只要你绣的，什么花儿我都喜欢。至于读书，你虽喜欢，只是请回来的先生不成，也不好叫你过去，将来若再请个老的来，隔个屏风也使得。不过啊，你如今长大了，怕日后就没那个空儿了！”
　　女孩儿大了，要管家学规矩，自然更不方便了。
　　宝钗低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认真说起来，如今她也是剥削阶层的一员，腐朽封建旧势力的代表，劳动人民斗争的对象。
　　祸福从来相倚，没有得了好马儿，却想它不吃草的好事情。
　　如今她尽力维护的，也不过是自家人的利益。
　　***
　　薛岐要出门，最高兴的就是薛蟠了。严父在时，他就是那带了紧箍咒的孙悟空，时刻管束着，不敢任意而行，听说父亲要回南边，还要采办陶瓷布匹等，他想着无人拘管，玩兴大发，便出来和两个小厮长兴长盛商议去哪儿玩。
　　“听说东城的杂戏着实不错，有高杆走索穿跟头，还有吞剑弄刀，哎呀呀，我可以去看看了！”
　　“还有什么有趣呢？”
　　“让我再想想……”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踹了长兴屁股一脚：“怎么也没个主意？问你们呢？”
　　长兴讪笑着讨饶，倒是长盛，挠了挠脑瓜子：“爷既不太清楚，咱们也不时常出去，不如去问问表少爷吧？”
　　“对，这个不错！”薛蟠大喜。
　　拜严谨的读书生活所赐，到了京城两三年，薛蟠还没出门痛痛快快地玩过，这次可逮着机会了，京中他是不熟，可是有熟的人啊，舅舅王子腾常年在京中，他膝下两子王伐，王伦，年纪都与他差不多，感情又不错，这样的事情，不问他们问谁去？
　　他高兴了一会儿，正要打发人去王家，就有薛岐的小厮来叫他，说老爷找他说话。
　　薛蟠就带人去了薛王氏上房，见父母和弟妹们都在，见他进来，宝钗宝仪和薛螭站了起来。
　　等薛蟠问安后坐下，他们才归座。
　　“你也一同去，”薛岐通知他道：“丫鬟不准带，只能带两个小厮，你自己看看谁跟着好。”
　　“啊？”薛蟠大吃一惊，简直晴天里忽然打下一个霹雳，结结巴巴道：“儿子……儿子去了做什么？”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你难道不知？”薛岐瞪他一眼：“你读书上不成，还不多行些路？”又道：“螭儿大些，也需如此才好。”
　　薛螭乖顺地点点头。
　　薛蟠万分不愿，怎奈父命不可违，只能唯唯答应。刚才还有十分的兴头，一盆冷水下来就蔫了，心中懊丧无比。
　　宝钗心里暗笑，也不枉她一番苦心了。当时在发现了薛蟠的纨绔苗头时，她才几岁，就跪在书房门口，求薛岐严加管束儿子，这回出门也带着，就更不容易学坏了。何况出门在外多有不便，端茶倒水，打尖住店，少不得他亲历亲为，也可以杀杀他的性子，万不能变成书中那种有钱我最大的心态。在南省时还可侥幸，京中人稠地窄，官儿最多，不定什么时候踢到铁板就惨了。
　　“只是舟车劳顿，蟠儿……”薛王氏显然不放心。
　　“不要紧，南边路上太平着呢。”薛岐安慰道。
　　接下来数日，薛王氏忙着帮薛岐打点出门要带的东西，又嘱咐跟着他的护院管家长随小厮等，又要安排家里诸事，忙的几乎转不过弯来。
　　总体说来，这些年外出还算平顺，只除了宝钗三岁那年，途中遇过一次匪盗。那次十分紧急，刀剑已至身前，薛岐躲闪不及，只叹我命休矣，身边的族弟薛崃，却冲出来挡在他身前，不幸中剑，当场身亡。他死去后，妻子不贤，数月间就改嫁了，只留下家中幼儿，薛岐便去把他们抱回家中，养在王氏膝下，如今已经七八年。

作者有话说

　　收藏+推荐 还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