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幸福如履薄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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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夜岚还活着的消息时，听着电话彼端那难以自抑的抽噎哭腔，心底漫上来阵阵酸涩。
他们都是曾以为永远的失去了她而亲身尝过切肤之痛的人，如今，失而复得，心底的复杂和纠结，自然难以言喻。
“那当初，乔施予是在说谎吗？”常歌强压着怒火问道。
林静说：“对，她都承认了。”
“她简直是疯了！”常歌低吼道，“她不是小岚最好的朋友吗？！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林静！我从来没承认过这个儿媳妇儿，以后也休想！如果你还要跟她继续过下去，就别再叫我妈了！”
林静从没见过母亲这样的怒不可遏，但心中对她的反应其实也是理解的。她不只是自己的母亲，更是夜岚的母亲，抛却先入为主这样的原因不说，单单就说乔施予撒下的那些瞒天过海欺上瞒下，令人匪夷所思的谎言，让她接受并且信任这样的女人，放任她入主林家，也是绝不可能。
“我的事，就交给我自己去解决好了。”林静的心里其实已经打定了离婚的主意，可却不愿意在这里对母亲解释太多。
“交给你自己解决？你自己看看你都解决成什么样子了？”
林静沉默了下去，胸口像是塞了块石头一样，沉重而窒息。
作为母亲，毕竟舍不得对儿子讲太多埋怨的重话，心软也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好，你的事就由着你，你想怎么样，我都不会插手。我这就去订回国的机票，我得回去看小岚，不然无论如何我也没办法放心……可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一场，怎么不立刻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等您回来，再亲自好好的训训她。”
常歌思量再三，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们现在……”她突然顿住，没再讲下去。
“她已经订婚了，而且，在见到乔施予和宝宝之后，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要理我了吧。”林静的声音听上去平静的像是一汪已经死水，寂寂得没有半分生命力。
常歌听出儿子话语里的心灰，犹如一把大火焚烧过后的荒原，寸草不生，满目焦土。现下两人似乎都没什么心情再多说什么，便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林静从书房走出来，独自进入隔壁的婴儿房。他的脚步很自然的放轻，走到婴儿床的边儿上，见儿子正睡着，睫毛纤长浓密，根根分明，小脸肉嘟嘟的，五官又清秀好看，要是论长相，倒是一点儿也不输给那些女孩子们。
他已经为儿子取好了名字，叫林祺，刚刚两个多月的婴儿，像块软软的豆腐似的，他不爱哭，不认生，听话好带，又正是可爱招人疼的时候，所以每当林静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便喜欢来这里逗儿子，陪他玩儿，哄他睡觉，唱几句儿歌，或者是讲些幼稚可爱的故事，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其实，哪怕是被儿子呲了满脸的尿，他的心里也是满足和幸福的，与其说是他在照顾儿子，不如说是儿子治愈了他。
出了月子之后，乔施予失眠得更加厉害。自从夜岚重新出现，林静再也没进过他们的主卧，几乎天天都是在她起床前离家，入睡后才回来，两人少有的见面和交谈几乎都是为了儿子。乔施予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没着没落的，但她又打心眼儿得怕打破这样的平衡，从对方的口中听到她一直害怕听到的答案。这次见他回来的早，便如坐针毡的坐在床上难为自己，一方面生怕贸然的去找他会碰一鼻子灰，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哪怕只是卑微的一小步而已。
她走过去，每靠近一步，心跳就会加速几分，到站在他身边的时候，掌心中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宝宝现在长得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等你下次早点回来，他要是还没睡着，就让他和你一块儿玩，保证会把你逗的什么烦恼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静的视线还是落在熟睡中的林祺的脸上，并没有移开，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笑容清浅，眼底全是温柔。
乔施予眼眶一酸，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了。
她从来没被林静用这样的眼神儿瞧过，其实，他甚至很少看她，仿佛多看一眼一秒钟，就会灼了自个儿的眼珠子似的。她不傻，他的情绪一直都摆在脸上，不会也不屑做任何的隐瞒，而他心里的感情和归属，在结婚前也都一早儿就对她坦言得明明白白的了。有时，她会愤愤不平，会忍不住的嫉妒怨怪，为什么她付出了那么多，他还是不爱她？可现在，她突然觉得够了，至少，她给他生了个孩子，至少，他是爱这个孩子的，她能为林静，做一些夜岚一辈子都做不了的事，夜岚和林静之间的感情再深，也是飘渺的昨日梦，可自己和他之间，却已经有了一段永恒的维系。
两人在婴儿房待了十几分钟，林静站起来，走进了主卧，乔施予急忙跟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轻轻落锁。
林静站在屋子中间，转过身来看着乔施予，他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整个人看上褪去了白天一身精英打扮的锋芒毕露，显得自在而随性。他说：“乔施予，我有时候觉得，我好像是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的，可有时候又觉得，你也同样欠我一声‘对不起’。”他顿了顿，突然讽刺的嗤笑一声出来，“也可能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中间的这笔糊涂账，注定一辈子都算不清楚。”
乔施予的神色间闪过一丝凛冽的决然：“我知道你恨我，当初如果不是我算计你欺骗你，如果我把她在哪里告诉你，或许你们……或许你们之间，就不会走到今天。可是我不后悔，一点儿也不。我试过遗忘，试过离开，试过隐瞒，也试过祝福，但最后还是不行……在英国见到夜岚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为自己的幸福赌一回。你也爱过人，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你肯定明白。”
林静摇摇头，说：“我和她走到今天，并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她的未婚夫，完全是我自己作的。她为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我却一直在挥霍她对我的感情。”
“你不也是在挥霍我对你的感情？”乔施予抿了抿唇，凄然道，“感情这种事，就跟食物链似的，一环扣一环，她把你吃的死死的，你回头再把我吃的死死的，我是最下面一层的，这就是命。偏偏，被吃得死死的那一个，还非得要死乞白赖的求着对方看自己一眼。”
“其实，你不用这样。”林静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而坚毅，心底像是已经打定了注意一般，“我承认，刚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气疯了，真的是恨不得杀了你。可是这段日子里面，我一个人慢慢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得很清楚。夜岚或许有资格指责你，我却并没有。”
乔施予的眼睛里有一撮希望的火光小心翼翼的燃起，“你是说……你不恨我了？”
“也不完全是，只是发现，我自己更可恨罢了。”
“她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应该这样。”乔施予走过去，伸出手，有些忐忑的拉住林静的胳膊，“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弥补她，向她认错，只要你……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给我这个机会，继续待在你身边”。
林静垂下眼帘，望着抓住自己的乔施予的手腕，然后很坚决的挣脱开，后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便让两人中间重新像是隔了一道永难跨越的天堑，同样，也再次击碎了乔施予的心。
“我们离婚吧。”林静平静的说。
乔施予愣在原地，怒视着林静，眼睛里是泛着不甘的泪水，“你说什么？”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乔施予，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这个错误继续下去一辈子。”
乔施予冲上去，拉住林静，歇斯底里的喊道：“什么叫错误？难道我们的孩子是个错误吗？你本来已经打算跟我白头偕老了，就因为她回来了，就全都变了？我不信！我不信！”
“我就算一辈子一个人，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不然……”
乔施予冷笑着打断道，“不然，怎么对得起夜岚，对吧？”
林静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你既然想把事情都说的明明白白，那我也就不必隐瞒了。没错，我永远的失去她，是我自己罪有应得，可是同样罪有应得的你，也总应该受到点儿惩罚。”
“那孩子呢？我是他妈，他需要我！”乔施予被逼到了绝境，她只得再次拿出“孩子”这个她现如今唯一拥有的筹码。
“我会给他一个最好的生活环境，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至于你以后的生活，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不会亏待你的。”
“你做梦！我永远都不会同意离婚的！”
林静淡淡一笑，说：“你应该知道，我如果想离婚，根本连民政局都不用去。”
乔施予泪流满面，眼前早已模糊。不过模糊了也好，这样便可以看不清林静脸上那凉薄的不带一丝柔情和动容的表情了。她怎么会还存着一丝的奢望，觉得他会对自己心软和不忍？她太天真，太幼稚了。林静是谁？他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心思深沉，心狠手辣。当年他对自己爱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今时今日的她？
“她不会回来的，就算我们离婚，她也不会领你的情。”乔施予狠狠地说。
“这些事，都不劳烦你费心。”
说完这些话，林静便走了。林家的空房间多的是，从夜岚回来以后，林静便再也没有与她同床共枕过。
乔施予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倒在地板上，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我做再多，你也看不到……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太不公平了……你已经不要了的东西，也不能属于我么……”她喃喃自语，像是丢了魂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明明对我说，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
她站起身，走到主卧双人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里面放着的一本相册。
满满的，全是林静和夜岚初中和高中时的照片。
她一张一张的把它们抽了出来，看着眼前那一对少年璧人鲜活的喜怒哀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然后将它们用力的撕得粉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幸福如履薄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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