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幸福如履薄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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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甘蓝望着眼前两人这一副异常亲昵的举止，目光冷冷的缩紧。
夜岚敏感的捕捉到她的情绪，便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来，礼貌的问候道：“阿姨您好，我叫夜岚。”
宋甘蓝不冷不热的点点头，直白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在夜岚的上三路下三路来回打量着，五官，身材，服装品位，没一个犄角旮旯儿是漏下来的。夜岚被她看得不由心里有些暗暗发毛，但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维持着脸上落落大方的笑容。好在，夏语冰很长眼神儿，迅速的跳出来当挡箭牌，揽着老妈的胳膊嘘寒问暖，说是已经订了位子，现在就可以去吃饭了。
宋甘蓝皱了皱眉，“我都说了我下厨，菜我今儿早上赶早市都已经提前买好了，你挣钱也不容易，下趟馆子动辄就得花上好几百，不是我说你，都三十了，该知道简朴节约了。”
“这不是因为您上了一整天的班儿，我们俩都不舍得再让您下厨房吗？”凑在母亲身边的夏语冰，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一个会哄老太太开心的乖儿子。
“怕我累，你们俩就在旁边帮衬帮衬打打下手。”宋甘蓝笑吟吟的丢下这句话，转过脸来望着夜岚，冷不丁的问了句：“小夜，会做饭吗？”
夜岚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简单的没问题，复杂的菜色可能还需要修炼。”
“今天阿姨可得好好教教你，看你一脸聪明相，肯定一学就会，不像我这个傻儿子，心思就只会放在读书上面，生活琐事一窍不通，进了厨房两手一伸，啥都不会干，当年他出国之前，我教他炒盘土豆丝儿，他都能把厨房给我点着了。”
夜岚笑得滴水不漏，心里却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应战准备。
这个准婆婆——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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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宋甘蓝递过来的围裙时，夜岚的心里不是没有犹豫。
她毕竟是第一次上门拜见家长，哪有一进门儿就让她下厨做饭的道理？这是给她下马威，让她知道未来婚姻里头要柴米油盐的照顾老公，还是要考考她的厨艺，看看她是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宋甘蓝已经转身替儿子系围裙带子去了，脸上堆满的笑容里全是宠溺和爱护，看得夜岚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告诉自己，母亲爱自己的孩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不要说是早早失去丈夫，生活里没有其他重心和依靠的宋甘蓝。于是，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快，拿起案板上的角瓜，熟练的开始切片。
中间夜岚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刚开推开门，便听到厨房里宋甘蓝和夏语冰的对话声。
“妈，你干吗故意给她使绊儿丢难题啊？哪有一上来就让人家下厨房干活儿的！”夏语冰已经故意压低声音了，但仍能清楚的听出声音里的不满。
“说你傻还真不是冤枉你！你不是说这姑娘家里多有钱多有权，是个千金大小姐吗？你要是娶了个祖宗回来，还得你成天做饭洗衣服的伺候她，我这个当妈的可坚决不能允许。甭管她家里是干吗的，反正她只要想进咱老夏家的门儿，她就得知道当媳妇儿的本分和规矩。你不方便出面，我就当然得负责帮你好好调教她。”
“妈！您就别瞎搀和了！”夏语冰急得几乎跳脚，“夜岚不是个娇滴滴不懂事儿的人，可您这样给她下马威，她心里该怎么想我！我们俩怎么过日子是我们的事儿，她要干就干，她不想干还有我，我们都不干还可以雇保姆请佣人，日子保准都能过下去，您别为我们操心了，好不好？”
“请佣人？！”宋甘蓝的嗓音突然拔高了上去，“你现在挣多少钱了还想着要请佣人伺候你们？家务活儿统共能有多少！就买个菜做个饭洗洗衣服扫扫地，还能给累死不成？”
夏语冰顿觉焦头烂额，“妈！你小点儿声！万一让小岚听见怎么办！”
宋甘蓝的脸色不禁变得更加难看，“这还没结婚呢，你就这么怕她，我说什么你也都不听了，好像我是故意在给你找麻烦似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不想你结婚以后被人欺负使唤到时候哭都没处儿哭去！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这话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夜岚皱着眉咬咬唇，半敞着门重新按下了马桶冲水的开关，只听“哗啦”一声，方才那几乎争吵起来的对话声便随之戛然而止了。
她笑吟吟的走出去，看上去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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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时，夜岚动作优雅得体，吃相极佳，话不多不少，对于宋甘蓝的每一个问题，不管有刺儿没刺儿，都答得滴水不漏。
“小夜，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我一岁时被养父母收养，养父在三年前因为癌症也去世了，现在我剩下的亲人就只有养母和两个哥哥了。”
“你养母现在也在G市吗？”
“她两年多以前，移民去了加拿大。”
“那你们兄妹三人，是谁去加拿大长期照顾你妈妈啊？”养老问题无疑是宋甘蓝最关心的，她年轻时被丈夫抛弃，这已经是她心头的一道永难痊愈的伤疤，如果未来再因为儿媳妇想要甩开她而失去自己的儿子，那她的人生等于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夜岚犹豫了一下，终是如实的答道：“我妈她再嫁了，现在都是和我继父在一起。”
宋甘蓝的眼底滑过一丝鄙夷。
再嫁？对于守了大半辈子活寡的宋甘蓝来说，不能“从一而终”的女人，无疑是她最鄙视的一类人。某一些旧观念根治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根深蒂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女人，必须嫁夫从夫，恪守妇道。
“妈，吃这个。”夏语冰给母亲夹了一筷子毛家红烧肉，放进碗里，“肥而不腻，火候刚好。”
宋甘蓝笑眯眯的点点头，马上听话的夹起来放进嘴里。她的样子活像是会变脸似的，跟方才面对夜岚时的咄咄逼人完全判若两人。
自此之后，夏语冰开始不停的接话把儿起话题，有意的帮夜岚“挡箭”，他俩并肩坐着，隔得不远，夏语冰的手在桌下暗暗的伸过来，轻轻的覆盖在夜岚的手背上面。
雪中送炭，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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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语冰送夜岚回到戈蓝星辰的房间，夜岚扁扁嘴，有些委屈的说：“你还是回家吧，你妈肯定在家里守着钟，掐点儿等着呢，让她知道你在我这儿过夜，我又得多加上一条‘生活作风随便’的罪名。”
夏语冰亲了亲夜岚的鼻子尖儿，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妈她……自从失去我爸以后，就对我和咏雪特别的紧张，你多包容她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好不好？”
“我都包容她一晚上了。”夜岚笑道，“没事儿。”言罢又推了推他，“ 你赶紧回去，我这儿都快累死了，整个人跟打了三天三夜的游击战一样……我得赶紧洗洗澡睡去了。”
夏语冰走后，夜岚整个人跟垮了似的瘫在了床上，她捂着脸，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生疼，天花板仿佛在她的眼前一圈一圈的打着转。
她从来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今天这一出儿，难免搞得心力交瘁，极不适应。原来，“婆媳关系”真的这么难处，原来，那些小说电视剧或者热门帖子里矛盾重重的故事和对话，都不是夸张杜撰出来骗人的。过去，只是她命太好，太幸福，顺理成章的爱上林静，妈妈和婆婆就成了一个人，疼自己疼到心坎儿里去，自然就不用面对这样的问题。
她苦笑着摇摇头，将这样不由自主的对比，生生打断。
她已经选了夏语冰，人生便没有回头路，和林静在一起时的千万般好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只是徒增伤感和讽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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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夜岚的身上冒着丝丝的热气，她开了一瓶红酒，一边窝在被窝里追美剧，一边独自小酌。酒精能够让她的神经安定下来，这三年里面，她都必须要依靠这样，才能在微醺的迷蒙中勉强入睡，而不被可怕的噩梦所吞没。
紧凑的剧情让她的神经变得越来越兴奋，人反而有些睡不着了。最后她索性换上衣服出门溜溜，想要在夜色里看看这座熟悉的城市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干净宽敞的路面，车辆稀少，道路两旁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渐次的拉长，再缩短，周而复始。
戈蓝星辰距离夜岚和林静曾就读的高中并不远，只隔着两条街，大概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里，站在了一中那气派的校门外面。
门口的一排商铺和网吧仍在，校园里一栋栋复古设计的教学楼、宿舍和图书馆也维持着过去的样子。
一中一直施行的是封闭管理，学生一周才回家一次。夜岚记得，彼时她和林静每次偷偷溜出去上网或者约会，总是会从校门旁边的一处矮墙那儿翻出去。林静的个子早早的窜到了185，胳膊长腿也长，身上硬邦邦的已经有结实匀称的肌肉初现端倪，对他来说翻墙之类的自然不算什么难事儿，可夜岚却身子瘦弱，两条胳膊细软，自然没什么力气，于是每次都得林静先翻，再伸手把她拉上去。他矫健的一跃而下，然后站在下面，仰着头，冲她张开双臂让她放心大胆的往下跳。每次他都能稳稳的接住她，且无论她是第多少次撞进那个温暖而可靠的怀抱里，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醉和悸动。
有一回，林静对着矮墙外的摄像头出了个鬼脸，害得他俩当场被门卫逮了个正着，事情自然就闹到了教导主任那儿去。通报批评自然是少不了了，而至于早恋那回事，那个中年谢顶干瘪精瘦的教导主任也是用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语气冷嘲热讽着。
林母常歌被一个电话叫了去，结果主任知道林静和夜岚的“兄妹”关系之后，惊得眼珠子差点儿当场拖眶而出。林静很不给老师面子的在原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气得夜岚伸出手去在他的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扭了一把。
那算是两人的关系第一次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正式的曝了光，但其实林母早就嗅出了味儿来，只是一直装作不知，不愿点破罢了。从教导处领着两人走出来的她只顾不停的训林静不起好作用，竟然带着夜岚去干爬墙这样的事儿，别的竟只字未提，一句重话都没有讲过。
那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当年穿着校服，无比青涩的他们，如今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方向的两条路。夜岚站在原本可以翻墙而出的那处矮墙前面，发现那里已经被人种上了尖刺密布的藤蔓植物，再也不能走了。
她笑。原来，任何东西，都有保存期限。
秘密通道是，感情，更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幸福如履薄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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