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难为》楚灵心

6、出走

　　月光如水，倾泻大地。仲春时节，山谷里很幽静，万籁俱寂时，一个人影，悄悄走到出谷的悬崖下面。
　　这里就是出口了，雪灵音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高大峭壁，暗暗抽了口气。站在远处的时候看已经很高了，可是走到近处看，更是高的离谱，月光下光溜溜的石壁似乎还泛着光。
　　很想好好给他们解释的……
　　她定了定神，拿出包里的器具。
　　恢复记忆后，与凌霸天有关的东西，她都不想再看到。但想来想去，那个包包跟了她这么多年，亲自设计，亲自监工制作，里面也有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真说要扔，还是有些舍不得。
　　何况还要仰仗它里面的工具，翻出去。左右手一边绑个小手电，她拿出这两天简单制造的钩爪开始攀援，这么多年的生活练就了她随地生存的能力。
　　远处山坡上，圣天倾一袭长衣被夜风吹起，飘逸似仙，将雪灵音的行为都看在眼里，月光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山壁陡峭，幸好还有前人打磨出的垫脚石，不然会更难爬行。过了好一会儿，雪灵音实在爬不动了，只好停下身来歇息。这一歇不打紧－－
　　突然，“嘶”地一声，滑滑的东西从她手上爬过。
　　“啊！”蛇！她惊骇地大叫，手一松，身子就往下掉。天可怜见，杀人放火她都不怕，却独独怕蛇。
　　“师……”师父二字还没喊出来，蓦地一声风响，她已经被圣天倾抱在怀中，安稳地落在地面。
　　圣天倾的面容在月光下美得惊人，雪灵音却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抬头。
　　他的表情太吓人，连心脏强大的雪灵音都有些受不了，忽然间明白清水她们那天的心情了。
　　明明依旧神情俊雅，飘逸如仙，可那气势，排山倒海般压过来。
　　“冰儿，这么晚了，你爬山崖干什么？”忽视掉她两边手腕上两个发光的东西，圣天倾沉声道。
　　“师父……我，”雪灵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啊，我是听说您出去了，分外想念，所以想出去找您。”
　　话一说完，她心里就深深鄙视自己，这个理由，太蹩脚了。分外想念？出去寻师？她最近果然脑子进水了。
　　“是这样吗？”圣天倾的语气怎么听都有些促狭。
　　见他没有多问，雪灵音忙不迭地点点头，“是的是的。师父您不知道，每次您一走，冰儿都特别想您，恨不得立马把您找回来。”说着还一步上前，抓着圣天倾的胳膊以示真诚。
　　圣天倾脸上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虽然他极不习惯与人接触，不过貌似她的碰触，他并不反感。
　　“那我们回去吧！”圣天倾不再理会她。
　　雪灵音默默跟在他身后。相处一个多月来，她深刻了解到，这个男人有多么心思玲珑，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送她到小院门口，圣天倾低声道：“冰儿，你想师父，师父以后就不出去了。天天陪着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她这样的！
　　圣天倾回到房间，拿出从禁地找出来的书籍。再次翻开看了一遍，陷入沉思。

　　闲了一个多月，明瑾然竟然还没回来，看来他的确很忙。倒是雪灵音，没有了继续闲着的理由，圣天倾开始传授她武功了。还真和电视上看的差不多，每天蹲马步。
　　学了几日，她就很没兴趣，整日无精打采的。不是不想学，而是，圣天倾真如上次所说，每天教她功夫，每天都不离开。晚上还亲自送她回去，清水紫烟更是看得紧紧的。
　　想走，也没机会。

　　“冰儿，你在想什么？这几天怎么如此不专心？”
　　受到呵斥，她不得已打起精神，“师父，每天都这样，真的好无聊。”
　　圣天倾细想片刻，“我后天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想不想和我一同出去？”
　　出去？雪灵音眼睛一亮，“好啊！”

　　好不容易等到出山这一天，她一早就起床收拾齐备，迫不及待的吃完饭就和圣天倾出门，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可以出去，说不激动是骗人的。
　　两人走到峭壁下面，圣天倾揽过她的身子腾空飞了起来，速度快如闪电。雪灵音低呼一声，本能地抱紧圣天倾，脑袋埋入他怀里。
　　熟悉的异样感爬上心头，又是微颤又是甜蜜，她不知作何反应，自然也就错过了体会风驰电掣般急速快感的机会。等反应过来时，已在崖顶了。
　　圣天倾放她下来，也不说话，径直往前走着。天边的朝霞绚烂瑰丽，而那人迎着朝霞的样子，实在像极了九天而下的神仙。
　　走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要去哪儿啊？”
　　“采药。”
　　“什么药需要到谷外采？谷里不行吗？”
　　“谷里没有的药。”
　　“师父，你什么时候能采完？”
　　圣天倾回头看她一眼：“不知道。”
　　“师父，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吗？为什么不理我？你是在跟我生气吗？”雪灵音见他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也沉默了。
　　半晌，不知道进入了哪座深山老林，圣天倾终于停了下来，东瞅瞅，西瞄瞄。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看到他那模样，雪灵音知道他找到要采的药了。
　　还以为要干什么呢，原来就是采药！圣天倾专注于采药，还命她提着篮子。中午，一人两个饼子就解决了吃饭问题。
　　百无聊赖。
　　下午，见圣天倾已完全沉溺在药草的世界上，雪灵音悄悄停下跟着他的步伐，靠在树上休息。
　　大约半个小时，她睁开眼睛，已经没有圣天倾的踪影了。现在，是离开的好时机。
　　雪灵音迈开步子，朝来时方向狂奔。山路曲折，来的时候怕记不住路，她做了记号。
　　然而跑了十来分钟，她发现记号已经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四望茫然，森林里树木繁茂，不是很好辨认阳光，她抬起头来，仔细观察树叶生长状况后，选择一个方向果断前进。
　　半个小时后，雪灵音不得不停下来，再次观看周围的情形。走了好半天了，还是没有出路，出口是在南面没有错啊！林子里的阳光已经暗下来了，再找不到出路，晚上会很危险。古代的猛兽还是很多的，尤其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
　　停下来歇息的雪灵音，在听到某种沉重的呼吸声时，身形一顿，心神一凛，杀手的直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有野兽，声音厚重，步子沉稳，应该是－－
　　老虎！
　　同一时间，一条猛虎从右方的林子里猛然蹿出，对着雪灵音猛扑过来，她一个转身轻巧躲过它的袭击。老虎顿了顿身形，一攻未成似乎有些发怒，夯足了力气，再次猛扑过来。
　　这次她不仅仅是躲开，在侧身飞出的一刹那，右腿笔直踢出，狠狠撞击在老虎的肚子上。这一击的力量非同小可，老虎吃了痛，停了下来。睁着圆楞的大眼，细细打量着雪灵音，它似乎意识到了这个纤弱的人类并不像它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一人一虎就那么对峙着，雪灵音一边注意着老虎的动作，一边在心里仔细思量，不能再耗下去了，太阳即将下落，一会儿还会有更多的猛兽出来觅食，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她今晚一定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伸进随身背包，握住那个小巧的东西。
　　几乎是同一时刻，老虎张牙舞爪，凶狠地扑了过来，她凌空一个跟斗，举起手里的东西，熟稔地按下开关。
　　“砰砰！”两声如迅雷，响彻在繁密的林子中，声音震得树上的鸟雀一窝都飞了出来，喳喳作响。
　　老虎受了巨大的创伤，狂吼一声，吓得鸟雀更是扑哧翻腾。它的脑袋上身上各有一个洞，鲜血不停的涌出来，圆鼓鼓的眼球翻得老大，恨恨看着雪灵音，然后慢慢闭上眼睛，倒了下来。
　　她脸上的表情冰冷而狠绝，望着倒下的老虎，半天才缓过神来。
　　愤怒地看看手上的东西，想扔掉又下不了决心，最终还是收放进包里，她是多么讨厌这些东西，可是她又得依靠它们。一瞬间，面上神情痛苦复杂。
　　抬起头，却看到圣天倾正站在左前方的树下望着她，一脸平淡如水。
　　好半晌，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师……师父。”
　　圣天倾朝她走过来，看都没看地上的老虎，如水绿眸温和如常：“天色已晚，我们快些回去吧！”
　　雪灵音此时心里比方才还要复杂，他都看到了，还是一脸平静。聪明如他，应该明白自己进来的举动，或许，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刚开始是她对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是以想等了解情况后再解释清楚，毕竟是她欺骗在先。可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大家的关怀让她心里更是愧疚。
　　仔细回想，这是十年来遇到的最温暖的一群人，这就是倾心谷，让人死心塌地的倾心谷，千百年来数十代人用心守护的倾心谷。
　　还有，他的温柔和体贴，虽然话很少，虽然连表情都很少，可是那份独有的温柔，她不会看错……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某些情愫还能沉沦……
　　她说不出来，是以选择留信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