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难为》楚灵心

7、峰回路转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回到谷后，也是各自回房。前来迎接的青水紫烟和蓝惜，见状也不由得暗自猜想。
　　“小姐，今天不是还很高兴的出去么？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青水急切问道。
　　“小姐，你是不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紫烟从小到大没几乎都没见过少主生气。”紫烟笃定地说。
　　“你还真是说对了。”雪灵音苦笑。
　　“没事的，小姐。”青水安慰她，“只要给少主道个歉就好了。”
　　“是啊！小姐失忆后，少主对小姐更好了不是吗？毕竟这么多年的师徒关系，少主就是一时生气，相信明天就会好的。”
　　师徒关系……雪灵音莫名烦躁，“没事的，你们先出去吧！今天累了，我好好歇歇。”
　　如今大仇未报，我不能动……儿女私情。她双拳紧握。
　　青水紫烟对视一眼，“那小姐先休息一会儿，我们给您传膳。”

　　蓝惜看到主子无表情的脸也不禁关怀道：“少主，是和冰小姐有什么矛盾吗？小姐近来遭遇不幸，您不要和她计较。”
　　良久，就在蓝月以为少主不会回答时，圣天倾却蓦然问道：“蓝惜，你觉得如果有一天你失忆了，性格会不会改变？”
　　蓝惜不懂主子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答道：“奴婢认为不会改变，毕竟失去的是记忆，而性格是从小到大养成的，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变的。”
　　“你觉得冰儿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除了不会武功和失忆以外。”
　　蓝惜认真想了想，“小姐现在好像比以前性子要开朗活泼些，以前很少看到她和青水紫烟打闹，现在小姐和她俩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以前小姐多愁善感，没事儿时候就常常发呆，让人看了忍不住疼惜，整个人都很忧郁。现在小姐身上好像少了那么一股忧郁多愁的气息，虽然也爱一个人，但好像总在思考什么。还有啊，以前小姐跟少主您说话就脸红，头低低的，不敢大声。现在小姐在您面前很坦然，自然大方。少主，您不是也喜欢小姐现在这个样子吗？”说道这里，蓝惜偷笑一下，看到少主凝重的神色，又止住了笑容。
　　圣天倾点点头，“你先出去吧！刚刚的话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是！奴婢知道。”蓝惜恭敬地走了出去。
　　圣天倾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不同的画面，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机会……

　　有了前车之鉴，雪灵音再也不敢胡来，规规矩矩地跟着圣天倾学武功，她本来就有基础，天资聪颖，很快就学得像模像样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的尴尬气氛也缓和不少。
　　可她心里明白，这样的日子终究不会长久，别的且不说，难道她能安安心心在倾心谷里做一辈子的沈冰渊吗？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也放不下她的仇恨。
　　这两天，清水紫烟黄玥蓝惜都外出采办生活用品了，谷里其他人一般不干涉主子的日常生活，感觉上就像只有两人了一般。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又有泛滥的趋势。

　　暮色四合，月亮渐渐升起。
　　雪灵音提起所有的行李－－那个包包，再次故技重施。这一次，一切准备都很充实，她甚至还带上了能让蛇立刻昏迷的药水。
　　对着谷中居住的方向鞠个躬，她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愿意亲自交代，我的身份对你们而言，太难以相信了。原谅我吧！”
　　艰难地爬了约半个时辰，雪灵音停下来歇息。猛然听到耳边一阵凛冽的风声，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猛力一拉，落入泛着清新好闻味道的怀抱中。
　　转瞬之间，两人已落在地上。雪灵音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爬上的高度，那人竟然一瞬间就到达，甚至她的“啊”字还没喊出口！
　　好快！！
　　还没稳住心神的她，一抬头便看到圣天倾近在咫尺的俊颜，只是此刻他好看的容颜上似乎布着一层寒霜，很……吓人。
　　她早该料到的，能当上倾心谷少主的人，怎么会是一般人，能在不到十岁就收徒的人，怎么会是普通人！
　　定定心神，她冷静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圣天倾也是这句话。
　　两人同时愣住。
　　半晌沉默。
　　月色很好，偶尔夜风轻拂，两人衣角勾在一起，缠绵缱绻，一如此时的心情。
　　“唉……”雪灵音轻叹口气：“师父，你这是何苦？明知道我不是沈冰渊，你也知道我没有恶意。要解释，我都已经留书了……”
　　圣天倾脸上表情温和下来，“冰儿……你说，我听着。”
　　雪灵音抬头，看到他温和包容的眼神，突然就有了勇气，为什么不可以说？
　　“我本命雪灵音，字倾心，你随便怎么叫我都可以，我不是这么世界的人。不知道这样说你懂不懂，我是异世界的人，发生了意外，掉下悬崖。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这里，真的很抱歉。之前我是身世之谜未解，来到陌生的环境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才撒谎留下来，本想待一段时间就悄悄走掉。只是……你们都对我太好了，我没有办法再欺骗下去。我的来历又太诡异，怕你们接受不了，索性留个书离开算了。”
　　雪灵音眼神清澈真诚，“就是这样了，信不信由你。”话虽如此，内心还是十分渴盼，盼望他能相信她。
　　圣天倾点点头，笑容盛开：“我相信你。上次的事，你也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不好受。”
　　雪灵音诧异地看他，他能接受她的来历，并且相信她？
　　缓缓心情，她将自己的身世慢慢讲了出来。那些混合着血与泪的过去，本以为会激动万分，会杀气四溢，结果却是平静间隐含着自嘲。
　　如此滔天的悲愤和恨意，居然被她用这种萧瑟秋风般的平静语气讲完，心里蓦然轻松了很多。
　　圣天倾眼神温柔，“心儿，想哭就哭出来，你只是个女孩子，没必要这样苛刻自己。”
　　闻言，雪灵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知道我有这个名字？我都有十年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喊我了。”
　　她垂下头，片刻后抬起，望向远方。
　　“很久没哭，一时忘了怎么哭。呵呵，恢复记忆后，又想起我妈妈，哦，就是娘亲，说过的话。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幸福更重要，哪怕是仇恨。她要我过地幸福，忘记一切。我怎么就觉得，她好像知道什么似的，她又说是姥姥交代的。可惜……如果我还在那个世界，我一定会把那人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圣天倾眼底是浓浓的疼惜，却垂下眼帘，不让她看到。心里明白，这个女子，不需要同情。
　　良久，雪灵音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他才说道：“心儿，你有没有想过，上天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就是想让你开始重新的生活呢？有时候，接受命运的安排未必不是好事。”
　　雪灵音微笑：“是啊，我这几天也正是这样想的，若不是上天安排，这十丈红尘，哪还有我容身之地，早就成了山间一抹孤魂了。”
　　“冰儿消失和你的出现弥合的诡异，我想这之间定有联。心儿，你留下来吧！我会帮你想办法，倾心谷的藏书普天之下只有西楚月宫而已媲美，留在这里，能查到更多的资料。比你在外面风餐露宿强，况且你武功也不好。”
　　一时间，雪灵音心里百感交集，心底那股暖流却是越积越多，最终喷薄而出。
　　“师父，你真这么想？”
　　“你不用顾虑冰儿，你来之后，我在暗地里也一直寻找她，但都没有丝毫消息。冰儿一向不喜外出，失踪之前也一直在谷里。”
　　“什么？师父从那个时候起就怀疑我了吗？”
　　“也不算怀疑，只是不确定。”圣天倾看着她，淡淡道：“你和冰儿单从外貌上看，的确非常相似。但气质神韵却截然不同，性格更是差之千里。这一点，这段时间你想必也知道了。”
　　“此外她没有你那样的衣着，她没有你那样的项链，也没有那样的包裹和……”
　　“但这些都是能解释的啊！”
　　“的确，失忆是最好的解释。就连你上次整整一天的反常行为，也可以解释为想起来失忆前不堪的一幕。不过心儿，你的项链虽然隐藏的很好，只看得到外面半根链子，可偶尔移动时，便能看到链带下细细的印痕，和别处的肌肤略微不同，这应该是常年佩戴的结果。我猜想，这链子定是你非常重要之物。”
　　雪灵音不自觉地摸摸脖子，心里赞叹，这都能发现，不愧是圣天倾。
　　随即有些赌气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
　　圣天倾瞄她两眼，沉默。
　　雪灵音也不为难，继续问道：“师兄他们为什么就没有怀疑呢？”
　　“那是因为他们想不到还会有别的情况，比如你说的穿越。冰儿不出现，他们都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可以在谷里安心住下来，剩下的我会想办法。”
　　“青水紫烟他们都是好人，我不忍欺骗。”
　　“只有真情能回报真情，你对他们同样是真心，何来欺骗？”
　　真情才能回报真情？
　　“心儿，你考虑的如何？”
　　雪灵音调皮一笑，跪了下来：“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谢谢师父的收留之恩，信任之恩，关怀之恩。”
　　圣天倾一把扶起她，“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师父，我现在依然是沈冰渊，所以您依然是我的师父，我当然要谢师了。”
　　“哦？”圣天倾面上微笑一闪，“等以后你做回自己了呢？”
　　看到圣天倾那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不由一怔，早知道这个男人美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他月光下这一笑，更是倾国倾城。
　　“在这个世界上，师父永远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从今往后，她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圣天倾上前一步，摸摸她脑袋：“心儿，你娘亲说的对，人生在世，好好活着才不枉此生。那些仇恨，在你还无能无力之前，就让它消散吧！有师父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躺在床上，雪灵音心思起伏，短短一晚上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圣天倾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
　　－－心儿，想哭就哭出来，你只是个女孩子，没必要这样苛刻自己。“
　　－－上天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就是想让你开始重新的生活呢？有时候，接受命运的安排未必不是好事。”
　　接受命运的安排，她喃喃道，是命运让我来到你身边吗？师父，我一定会忘掉那些黑暗中的生活，忘掉那些仇恨，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好好的生活，不辜负您的……信任。
　　每一个在黑暗中生活过或正在黑暗中生活着的人，其实都很需要一缕阳光，靠着那缕阳光，他们才能看到光明，看到希望，他们才能感受温暖，感受感动，拥有走出黑暗的力量。
　　而圣天倾，毫无疑问，就是雪灵音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