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露晓白

43、四十一 无题

　　泠轩有些怔忡的捡起那张学校的至歉书，白纸黑字，鲜红的印章，是他奔波月余的结果。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早知道会是这样，要这一纸空文又做什么？做什么！他沮丧的抱头，堂堂七尺男儿无力的蜷身而坐，一脸的痛苦无助。
　　李素兰则抱着泠然留下的那只旅行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冰冷的旅行袋不能代替曾在怀中暖暖的小小身体。那个会笑着说：“妈妈，我的三好学生奖状！你看！”的孩子永不会回来了，他已经躺在了那冰冷的空间里了么？才只有十六岁，几天前的四月的第一个周末是他的生日。生日礼物还在自己的手提袋中，那孩子却再也不会笑着从自己手中接过。永远失去了么？那个乖巧而可心的孩子？
　　她猛得跳起来，吓了同样无声抽泣的姚雨一跳。她尖声叫道：“然然！然然他现在在哪里？”姚雨抬起泪眼，望着眼前这位不复端庄的母亲，被自己幼小时当做母老虎一般畏惧着的那位严厉的，看小然不甚入眼的母亲，突然觉得她是那般的可怜。
　　现在这样的哀绝，那为什么在然然活着的时候不对他再好一些？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责难，然然又不曾做错过什么？身体不好又不是他自己可以选来！既然要收养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既然看不上他为何还要收养了他！还不如，还不如一起给爸爸妈妈收养来得好，也许然然就不会离开，不会去得那么远。
　　姚雨轻轻道：“在医院的太平间。”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字字痛彻心扉。多么不愿意承认的七个字啊，承认了它便等同承认了然然已经死了的事实。
　　姚雨的眼里没有泪，脸上却全是泪水。昨夜明明已经哭了很久，小然也不会喜欢自己用眼泪送他走，只是眼泪自己会往下落个不停，然然，不是我要哭，是它自己要往下落哦。
　　然然，答应了你不会为你的离开而再伤心难过，但眼泪它不听话可不是我食言哦。
　　医院。
　　后院。
　　太平间停尸房。
　　太平间一向是阴冷而有些令人生畏的。
　　就像人死之后一定得灵魂渡过三途川一样，太平间是停灵的第一站。
　　泠然脸蒙白布单静静的躺在西角的一张停灵床上。
　　姚雨昨晚本想将泠然直接带回来，却并非他的直系亲属。小然在入院证明上填列的父母姓名，始终是泠轩和李素兰。
　　一个黑影在泠然的灵床前稍做停留。
　　太平间始终是鬼气森森的，什么人敢在这里久待呢？
　　当路过的管库大爷准备再擦亮眼睛看个明白时，太平间里除了陈列的死尸便什么也没有了。
　　老人揉一揉眼，嘟囔着真是怪事，离开了。
　　那道人影离开之后，只有微风吹起，拂起蒙在泠然身上的布单。苍白而安祥的脸孔在风过处闪现，一如四月的经霜落花，满是寒冽。
　　“姚雨，你说尼可拉取走了泠然的心脏？！”电话这端的狄扬惊得连电话筒也掉在了地上。“嗯。……”姚雨哭着道：“为什么？他连小然的尸体也不放过！小然死了，他竟不让小然有一个全尸！”在电话那端的他全身发颤的吼道：“我要杀了他！”
　　几乎是立刻的，狄扬、叶灵生、钟轩、魏震四个人坐在了一起。
　　“如果尼可拉取走泠然的心脏……”钟轩分析道：“那总不会是为了研究他那颗脆弱的心脏吧？我猜想尼可拉真正要找的并不是泠然，他要的是玩具里面的东西……”
　　“不错。否则他为什么让萧齐冒着可能杀害泠然的危险攻击泠然和姚雨，也就不会在泠然的药里作手脚了。”狄扬道。
　　魏震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叶灵生，道：“这件事我和灵生在你养病期间就讨论过了，我们也认为尼可拉不是单纯为了找回玩具那么简单。如果说他们伤害小汐是为了迫我就范，重创阿扬让灵生听话，目的都是一样的。可是，他干嘛在昳辰死后取走昳辰的眼睛,又在泠然死后取走泠然的心脏呢如果取走昳辰的眼睛是为了怕法医从他的瞳孔中看到凶手的样子的话，那泠然的心脏呢？”
　　魏震继续道：“他拿走泠然那颗心要作什么呢？难道也有原因？”
　　钟轩突然插嘴道：“而且，我一直觉得有件事不对。”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一起转向他。
　　钟轩吸了口气道：“我总觉得尼可拉要找的玩具不是泠然，而是昳辰。”
　　魏震点头：“我也有同感。”
　　“我总觉得，小然是生到这世上来受苦的。如果，当初院长没有在孤儿院门外捡到他，让他就这样死去，也许还好一些。”姚雨趴在书桌上抽泣道。
　　“哥！”
　　“他为什么要生下来忍受这些痛苦？！”
　　姚清默默的看着哥哥，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安慰他。
　　这时，苏玉珍走到女儿身边：“小清，不要在这里妨碍哥哥。”姚清望着母亲，道：“可是，哥哥他……？”
　　姚母轻声道：“让你哥哥静一静好吗？”“嗯……妈妈，哥哥好可怜……”
　　风穿堂而过时也揭起了老人的白发。
　　才年近五十岁发已经斑白了。
　　尼可拉看着自己密室中那泡在福尔马林液林中的珍藏品，举起手中的红酒，向着东方迎了一迎，好像在邀请某人一样。
　　他轻轻的，却满是自豪的口吻：
　　“棣桐，你看到了么？我的理论终于要成功了。可笑你还一直那么坚持认定那是错误的。你的心脏，你的眼睛，你的手脚，你的身体，还有你的容貌，含了你DNA的肢体我会一一到手，再造一个你出来，那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承认我的理论才是最伟大的真理！哈哈！”
　　带着颠狂的笑声让站在门外的萧齐在鼻子里冷笑了一声，心想自己奉为天才君主的博士原来一直是抱有这样的一个梦想，看不来在骨子里还是天真而可笑的。
　　即使能再造一个汪棣桐的□□，又怎么可能是汪棣桐的精神。
　　人之所以是人，就因为精神上的个性化，如果能那么容易就造出人造人来，科学家们第一个要造的怕就是爱因斯坦了，而战争犯则想要个希特勒吧。呵，真是科学狂人呢，就像汪宇那小子对他自己舅舅的评价。
　　汪宇在某种程度上跟他那个一板一眼的父亲还真是一样，一针见血！可惜无缘与他那个被博士视为唯一对手的父亲相识，否则一定会学到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