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露晓白

41、三十九 都曾经是好孩子

　　“呐，魏震不如想象中来得好骗呢。我就说他一准会回去告诉小汐的！”躲在暗处的蔺珂悄声对汪宇说道。汪宇道：“那又怎么样？他怎么向小汐解释这所有的一切？他无法圆谎，只是转述罢了。在这之前，事情已经结束了。小蔺，行动吧，帮我最后一次。”
　　“开什么玩笑，我不能参加么？”突兀的闯入的男低音——是杜言的声音。汪宇一愣之下，坦然：“杜老大怎么可以不参加！”他微笑：“我们三人不是狐朋狗党组吗？”
　　“你还知道我们是狐朋狗党组！”杜言的语声带着低沉的气压，一把揪住汪宇的衣领：“等事情一结束，你！立刻给我滚到医院里去！”
　　“嗨，嗨”汪宇笑着用日式回应着，却被杜言揪得更紧：“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我笑！你以为你是忍足陏士么？我可不是迹部景吾！我杜言的话是认真的！”你要是胆敢死在医院里面！汪宇！我要抽你皮扒你的筋！
　　汪宇和蔺珂一起瞪大了眼：“老大，原来人还可以抽皮扒筋的么？”
　　“哈哈！”蔺珂终于笑场：“喂，闹也闹够了，一起来吧。”
　　伸出修长的手掌，汪宇迟疑了一下，拉着杜言的手一起握上：“我答应你，杜言。”
　　他眸里闪着光：“我会尽力、努力活到你想扒我皮抽我筋的时候。一定！”

　　叶韦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学校走回家的。
　　这段时间她异常的迷糊，也许是因为家中突然少了一个会笑着向她问好的少年？雷昳辰的突然离开，令她倍受打击。

　　韦欣推开自家的大门，习惯性的喊了一声：“我回来了！”却再没有往日的回应和笑脸。驻了口气，丢下书包走进厨房。即使昳辰不在了，钟轩也还是会来蹭饭的。
　　切好了葱花，打个鸡蛋，倒下油，眼框却湿了。简简单单的蛋炒饭，雷昳辰唯一会做的吃食，却没有人比他炒得更香，简直就像中华小当家一样色香味俱全！
　　韦欣蹲在地板上，终于大哭起来。
　　钟轩才一进门，就听到了小小的抽泣声。
　　一踏进厨房，立刻关火，打扫，倒水，炒饭，最后拍拍韦欣的肩头：“丫头，吃饭了！”

　　坐在小饭厅里，叶韦欣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炒糊的米饭：“你手艺好差！”那是明显的不满。
　　钟轩咽下大口糊了的鸡蛋道：“你又不做怪谁。”眼睛里却是笑着的，哪儿有半点责备的味道。特意歪过头去不去看他，把手里的饭碗放下：“下次做不好，就罚你一个月不许来蹭饭！”
　　“嗯，好说！”钟轩轻狣的一笑道：“只要别再让我吃半生不熟的就好。”

　　叶灵生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狄扬沉静的睡颜。忙伸手拭他的额头，仍在微微发热。
　　取了一旁的水杯，沾上棉签润他的唇。
　　狄扬的嘴角边浮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狄扬的身体自从反进化后就一直不稳定，时不五时的发作，免疫力低下的三天两头高烧不退。做为医学世家的叶少平颇为担心，而叶灵生则提出用自己的血清来缓解狄扬的情况。在取得了自己的导师的认可后，叶少平大胆的采用了灵生的建设，但是效果并不是理想。这一过程更加映证了之前同伴们关于反进化后会破坏细胞自我修复免疫能力的猜测，只希望有特效药可以控制这种情况的继续。毕竟，狄扬是不能或缺的重要一环。
　　狄扬捧着叶灵生递过来的白开水大大的喝了一口，道：“那么就是指我的破坏程度大过修复速度了？”
　　灵生点头：“爸爸和导师爷爷是这么说的。如果能对症下药应该可以解决。不过，当哪儿去找一个和你一样是白极子的存在啊。”他那一副认真苦恼的表情瞧在狄扬的眼里分外的可笑，毕竟从小到大这小子有几个时候正经过？
　　看他笑嘻嘻的样子，叶灵生不愧是他多年的兄弟，好算狄扬在想什么他还是能猜到八九分的：“笑什么嘛！人家在替你担心啊！人家一直在当小白鼠让爸爸和导师爷爷实验来着！”伸手夺过兄弟手中已空的水杯又补充道：“换成别人我才不理呢！哼！”狄扬不由宛尔，又一闪念：“灵生，泠然和姚雨那边按排得怎么样了？”
　　叶灵生道：“魏震在那边守着，见机行事。姚雨又不是傻子。小钟那家伙说什么上有老下有小要分心，只负责召唤！”他本能的撇嘴：“所以我说，钟轩那小子是最最不可靠的！”在“最最”两个字上还不忘加上特别符号。
　　狄扬轻轻扬头：“小钟的确是上有老下有小啊。而且韦欣那里也得有一段时间才可以平复。毕竟雷昳辰是在韦欣家里出现又最终消失了的。还有陈汐……”
　　“陈汐好得狠！她和魏震形影不离，不用担心！”
　　叶灵生截过他的话：“比你好多了。”
　　“我也不想这样啊。”狄扬知道叶灵生的脾气，只是笑笑：“如果不是这样，谁知道会变成这种体质。”
　　“哼！你再敢有个好看你等着瞧！”

　　面对愤怒着的陈汐，汪宇感到自己脸上笑容有些难看。任谁连着半小时维持同一表情也会疲累，何况要一直保持嘴角上扬30度。魏震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充斥在汪宇耳里的始终是陈汐的声音：“为什么生了病不去看医生！”之类。汪宇最终只得苦笑。
　　他以为他可以笑看生死；他以为他找魏震谈过，敲山震虎之后那男孩会为了陈汐而远远避开；他以为他悄悄回来自己一个人了断；他以为和他们见了面便已经足够，但是他算尽了自己，却算错了人心。
　　是的，敲山震虎，魏震不会让陈汐涉险，却不代表他不会告诉小汐，而依小汐的性格，她一定会来见自己质问，陈汐式直白的质问；是的，笑看生死，杜、蔺二人若可以放开又怎么会十年如一日等他回来，既然他回来，既然他出现，黄金三人组又怎可分离？所以，如今的他只能听小汐一声声的报怨和控诉，想告诉她我其实也不想死啊，我今年，也才二十三岁呢。如果可以，还想要把她从魏震手中夺过来，还想与他们一共飞翔！
　　所以，最终轻轻掩住了陈汐的口，抹去她眼底的泪光：“小汐，别骂我。我也不想死的。我会，我会去治疗，尽力去配合治疗的。”看那女孩儿哭红的双眼，心下歉然，不由狠狠瞪那男孩。那男孩却无畏的回瞪于他。想起，那男孩当初可并没答应他不告诉小汐，有些无语。
　　汪宇只能头痛的对陈汐笑笑，他的无敌通杀笑容对陈汐早就无效。一边暗想自己为什么自找罪受。他坦诚的望陈汐：“小汐，等我处理完现在的事情就一定听你的话去住院治疗。”陈汐盯着他的眼睛，苦涩的一笑：“你当我还是以前上幼稚园的小女生么？”她叹气：“长大多好，总想着快些长大。但是如果长大了却失去童年的欢乐又宁可不要长大，真是矛盾。汪宇哥哥，生命只有一次，不能草率啊。”她那坦荡真诚的目光，令本想口头答应，然后转向就逃的汪宇背里冒出一身的冷汗。对待陈汐，真是丝毫都不能大意。
　　魏震一直没出声，这是陈汐的战场，所以等待就可以了。他相信眼前的青年如果真的珍惜眼前的少女，是不会随便敷衍下来的。陈汐的眸通澄而明亮的让人无所遁形。
　　那边厢，隐身暗处的蔺珂和杜言，正捂着嘴偷笑不止。汪宇自己多事找来的麻烦，他们才不想替他解围呢。虽然也很想此时去与陈汐相认，不过为了小汐的安全，尽量少牵扯上关系最好不过。于是只是看着汪宇的糗样。
　　汪宇的神色是少见了的稳健：“我发……”还不及讲完，陈汐已经跳脚：“我不是天主教徒，我是无神论者！”眉眼间显而易见的不安：“不许乱发誓！”
　　“呵，”汪宇晒笑，突然绽开个极绚丽的笑容：“那我答应你，好不好？”

　　萧齐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在他看来，这个快要拆除的幼稚园早已没有任何的记忆需要，包括那个小小的会甜笑着拉了汪宇手的小女孩。
　　其实当年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爽快明亮的女孩子。
　　之所以不点破，是因为那一点点仅存的良心。哦，原来还有良心的。
　　萧齐自嘲着笑出声来。
　　一脚踢上了废弃的滑梯道，任由脱落的清漆弄脏了高档的西装裤。伸手拍掉浮尘，把手抬起看看腕上那浅浅的伤痕，笑了。
　　他记起自己当年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时光匆匆而过，一晃自己已经成为了青年。

　　姚雨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他连一丁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唯恐让泠然睡不安稳。
　　昨天白天，泠然心脏骤停，晕倒在电话机旁。经过紧急的抢救和电击，强心针才让心脏恢复跳动。
　　如今的泠然毫无生命气息的静静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满了急救用的管线。
　　姚雨站在床头，看着他苍白的脸，死死的握紧了双拳。
　　如果可以，生命如果可以代替，姚雨努力的用力摇头，不行，听到这种话。小然会立刻跳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尖，开口骂：“白痴！立刻把这种蠢念头扔出你的大脑！你这笨蛋！”
　　可是，就算被他骂作笨蛋，也不想眼睁睁看他就这样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努力着延续着他自己的生命。
　　姚雨眼底的泪光有些闪烁，几乎要放声大哭。
　　他想起大夫说的话：“那孩子已经很努力了。就在这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