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露晓白

36、三十四 错落

　　“你不送他回医院吗？”魏震善意的提醒姚雨道。姚雨将头后仰，靠在围墙上：“你呢？不用陪陈汐吗？”
　　魏震微笑：“和你聊天更有趣。是因为对他说了假话吗？”他一语道破天机：“那个八卦果然让你为难了。”
　　姚雨轻轻弹着自己钥匙上的小地球仪，道：“小然今天很开心。我想这是他最快乐的一个生日。”他转向魏震：“那个，你再说一遍！那个雷昳辰是小然的哥哥？”
　　魏震轻轻叹息：“人已经不在了，还计较那个干什么？泠然他不要紧吧？你真的不去医院吗？他今晚会很寂寞。”
　　姚雨轻轻摇头：“不去了。狄扬和钟轩一起送他回去，他不会寂寞的。只是我好不甘心！”他握拳的指节开始泛白：“那小然到底算是什么？只是尼可拉心目中他哥哥的替代品？！”
　　他的手被魏震攥住了：“不是的！谁也不能代替谁！昳辰是昳辰，泠然是泠然！昳辰他至死都不知道，我们谁也没有告诉他。所以，泠然也绝不会知道的！”
　　四目相对，姚雨低声涰泣：“我希望小然快乐幸福，好喜欢然然……”魏震理解性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叹了口气：“紫色的眼睛美吗？”
　　“很美。”
　　“紫水晶象征着神秘，不易碎……漂亮的紫色，我第一眼见到就迷住了。我也喜欢昳辰，很喜欢……”魏震低声道：“我想是因为紫色实在太美了，才会有人嫉妒，甚至想毁掉吧……好像迷人的诱惑，得不到时就说葡萄是酸的……”
　　“嗯。”
　　狄扬把泠然收到的那堆礼物放进床头柜。
　　钟轩则将他抱到床上：“累了吧？大夫说你要早点儿休息呢。”
　　泠然的脸颊微微的泛红，他道：“姚雨呢？钟轩，阿扬，你们看到姚雨了吗？”
　　狄扬抬起头，自然的耸耸肩：“你还真是有意思。见不到一会儿就想了吗？姚雨今天晚上回他家住，好像是说他爷爷奶奶来了。”
　　泠然拉着被子就是不往里钻道：“我还以为他是不高兴了。”
　　“你这颗小脑袋，胡思乱想不会痛啊！换上！对，先抬右手……”钟轩一边给他换上病号服，一边道：“快休息啦！”
　　“嗯。”泠然不情愿的往被子里钻，又探出颗小脑袋：“阿扬，对不起。”
　　“嗯？”狄扬不解：“怎么啦？”
　　泠然道：“你生病还要来照顾我。”
　　狄扬微笑：“我没事儿！一会儿你睡了我和小钟就会回去。”
　　“不留下来吗？”泠然望着这两个人。
　　钟轩按他的头：“我送阿扬回去后再回来陪你。好了，快先睡，等下我会回来。你累了一天了。”说着为他压实被角。
　　泠然眼眶一红：“钟轩，阿扬，你们要是我哥哥多好。”
　　钟轩和狄扬心中均是一痛。狄扬笑眯眯的为他收拾好换下的衣物，道：“那就当我们是你的哥哥好了嘛。快睡吧，你累坏了呢。”
　　泠然闭上眼，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站在六路车站牌下，狄扬叹气。钟轩拍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你有这么爱叹气啊。”
　　狄扬道：“泠然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钟轩道：“那怎么可能！”他撇嘴：“不会的。”
　　狄扬若有所思：“他是个敏感的孩子。他今天看到那个八卦时的表情，如果他知道了昳辰的事情！！！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再也经不起这么沉重的打击。”
　　“别忋人忧天了！”钟轩道：“没人会告诉他，他也绝不会知道！你最近怎么了？好多心哟！”
　　他爽朗的笑道：“放心吧，阿扬。对了，你爸爸的导师什么时候来？”
　　狄扬道：“爹地说下个星期就会来了。怎么？”
　　钟轩目光沉如水，道：“你的身体状况更让人担忧。自从你醒来后，你自己没有发现吗？总之，让他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我？我很好啊，没怎么样嘛。”狄扬说着又开始剧烈的咳嗽。钟轩一探他的额头：“烧得好厉害！你以前身体可没这么差。阿扬，我在想像我们这样被做过基因改造的生命体是不是不如尼可拉当初预想的来得优秀。”
　　“什么意思？”狄扬很认真的问道。
　　钟轩道：“为什么会是你是是终极卵化而又不是身体更健康的灵生呢？灵生一直比你来得结实，为什么反而达不到终极的标准？还有泠然，他患有无可救治的先天性以及病，与经过再进化的姚雨属同一阶级，但他那纤细身体里所蕴含的丝毫不输与萧齐的黑极子。还有昳辰，他和你一样曾为终极卵化，同样失去了力量。结果他染上最难缠的血友症，而你身体免疫力极速下降，三天两头发烧感冒……是不是所有超进化的生命体在受到最初创伤之后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反面，不如平常人。”他瞪着狄扬，狄扬也被他一席话说得瞪着他发呆……错过了最后一班夜间班车。
　　良久，狄扬道：“也许吧……”

　　杯子。
　　透明的水晶杯。
　　把玩。
　　灯光将身影拉得很长，斜斜的进入角落里。窗上映出一个剪影，嘴角边是一抹淡淡的冷笑，冷酷到极至的表情。
　　水晶杯中，两枚紫色的晶体无辜的望向外面的世界。那是一对紫色的瞳，这世上最美的紫水晶瞳子的主人已经不存在了，美丽的紫晶也失去了依托不再闪烁。
　　“雷昳辰。”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冷笑：“美丽的星辰……紫水晶的瞳孔……”
　　回忆：
　　“放开我！浑蛋！放开！”
　　“奶奶！你把我奶奶怎么样了？还给我！奶奶———”
　　“紫水晶？这才不是什么紫水晶！这是我的眼睛！”
　　“放我走又捉我回来……你把我当玩物么？想怎么样？你这魔鬼……”
　　“放、射、线？是什么？”
　　“尼可拉！我恨你！”
　　“为什么……我绝不允许！小东！阿震……”
　　手指抚过水晶杯，如抚过情人的唇：“雷昳辰，我不会让你寂寞难当的。我的计划，基因改造的伟大计划一定会实现！那些瞧不起我，将我赶出学术界的人，走着瞧好了！汪棣桐，你也看清楚罗，你的儿子已经回来，回到这个他出生之地。”
　　尼可拉得意的笑着，全没留意到门被轻轻推开。他听到：“舅舅。”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让他欣喜而震惊的了。他猛转回头，对上的是一对宝石蓝的眼睛，白皙俊俏的脸孔。“汪、宇。”一个字一个字叫出他的名字：“你长大了。你可真像你父亲，除了那对眼睛。”

　　“就送到这儿吧，小钟。”“好。”钟轩目送狄扬的背影：“明天不用过来，好好休息吧。”“嗯，你快回去吧。”狄扬转回头，微笑着摆手。他一脸的凝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你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调查这些吧？”尼可拉坐在转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盯着外甥。汪宇轻笑，薄唇轻抿，是个可拉多年前熟悉的笑，优雅如古典书画的笑，汪棣桐的笑。
　　“是管约，告诉我的。”汪宇顿了顿，继续微笑：“他说舅舅你想见我。”
　　尼可拉转动手中的水晶杯：“哼，真是多此一举！”汪宇继续道：“刚好，我也想见您，所以才会来。”
　　“哦？真没想到从前拼命想从我身边逃开的你会说出这种话来……”
　　听见这几句话，汪宇收住了笑，半垂下头：“我一直很懊恼，长久以来无法释怀的……就是我没办法杀死你。在很久以前，你曾是我温柔的舅舅，那段记忆，那段家人一般幸福岁月是我无法否认的记忆。但你却用那短暂的幸福将我束缚住……还说我……害死了妈妈，还想杀了舅舅吗？用这些话来限制一直想过正常生活的我的行动。请您告诉管约和萧齐，就算他们利用我也无法再对他们出手的。他们已经不是当年无力的孩童，也包括我！”他抚过自己胸口，坚定的道：“汪宇从来都不是蔺珂和杜言的弱点！相反，是助力！”
　　尼可拉半眯着眼，盯着那双在那张脸上唯一和妹妹一模一样的宝石蓝瞳。
　　汪宇接着道：“时候就要到了。舅舅，中国有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抬头，盯住尼可拉：“ 不会让你出来搅局的了！舅舅。”微笑。
　　尼可拉枕着自己的手：“汪宇，与杜言、蔺珂重逢的感觉如何呢？”
　　汪宇微笑答道：“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和幸福的事了。”
　　“是吧？这就是你的弱点哦……路西菲尔。”
　　汪宇淡淡一笑，手插进裤袋：“其实，我现在反倒要谢谢您呢。因为你给了存在的价值。”说着，他回身，跨出门外：“舅舅，你连已经遍体鳞伤的小雷也杀了，迟早，我的头也会变成您的收藏品吧？可怜的小雷……恐怕连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么一来，我的心里只剩下对您的怨恨而已了……”
　　目送他离开，汪宇听见：“是吗？那反倒好。”
　　门重重掩上。

　　“哼！”尼可放下水晶杯：“竟趁夜跑来大放獗词！”
　　“就这样放他回去妥当吗？”萧齐的声音。
　　“你回来了，萧齐？下次叫他来的时候，记得弄清楚他那两个死党的情况！知道吗！”
　　“是的，博士。”
　　再次回望盛放着雷昳辰双瞳的水晶容器，尼可拉冷笑：“路西菲尔，米凯尔，优利耶尔，拉菲尔，查德西尔，卡麦尔，哈尼雅，加百利尔……大天使们应该都回到我的怀抱中才对呢！是吧，查德西尔、卡麦尔？”
　　萧齐扫了一眼身边一脸沉痛的徐东海，答道：“是的！”
　　徐东海的眼睛却一瞬不眨的盯着容器中的紫瞳，耳边回响起：“请你……自由……飞翔……”
　　“昳辰。”徐东海紧紧握拳：“昳辰。”
　　尼可拉看看徐东海，突然微笑：“东海。”
　　“是的，博士。”
　　“你还在为雷昳辰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不，没有。”“说起来是有些残酷，萧齐做的过火了些。但是他自己不好，不但要逃走，还从这里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尼可拉说着托起徐东海的脸：“东海，你也是知道的，我的伟大计划怎么可以被修改破坏呢？替我找回那张光盘！我就将他的双眼还诸于他。”冷冷的眼神逼视着阳光男孩儿。
　　徐东海盯着容器中雷昳辰的双瞳：“是的，博士！”他想：“原谅我吧，昳辰。我不能自由的飞翔了，已经再无法回头了，从伤害了你的那天起……”
　　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