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露晓白

29、二十七 星灭

　　闹市街角。
　　叶韦欣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慌。她看看腕表，昳辰去卫生间已经用了二十分钟了。就算是拉肚子也要不了这么久。
　　会不会出事？他人长得那么漂亮却又没什么常识！韦欣心中一凛，跑向那边的公共浴厕。正好，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出来。
　　韦欣顾不上害羞，跑上去问道：“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
　　那学生吓了一跳，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叶韦欣道：“女厕在隔墙。”
　　“请问，里面还有人吗？”
　　“没有。”男生回答。
　　“谢谢！”叶韦欣向门口冲去。
　　看门的老大爷一把捉住她：“小姑娘！错了！”
　　韦欣挣脱老人：“大爷，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到这个地方？”老工一脸诧异：“你不能进去，那是男厕！”
　　叶韦欣定了定神道：“我真是找人的！大爷，您有没有看见二十分钟前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进来！”
　　“二十分钟前啊，来的人很多啊。”
　　“他长的比一般人漂亮很多，漂亮的不像男生！他有这么高！”韦欣比刬着，道：“他有来过吗？戴一副眼镜长得很漂亮的男生！”
　　“比女孩儿还漂亮的男生啊，”老工想了想，道：“有！”
　　“真的！那他去哪儿了？”叶韦欣激动的抓住老工的衣服：“大爷！他人呢？”
　　“走啦！”
　　“咦？什么时候？”
　　“早就走了！”老工道：“小姑娘，松手呀！”
　　叶韦欣才发现自己一直揪着老人的衣摆不放。她悻悻的松手，转身：“走了？怎么会？怎么没来找我？是迷路了吗？昳辰，他会不会直接回家？”这样一想，她大步奔跑起来。

　　天色渐渐黑透了。
　　公园后面的死胡同里。
　　“你一定很恨我吧，昳辰。”徐东海看着靠墙而立的雷昳辰道。
　　雷昳辰一双漂亮的紫眸盯着他，摇了摇头：“不恨你，那是骗我自己的。但是，我又无法去恨你……因为，你是我在认识魏震之前唯一的朋友。那时候，村子里的孩子，还有学校的同学，他们全都害怕我的紫眸，讨厌我……只有你，在遇到魏震之前就只有你会对我微笑，不会讨厌我的眼睛。我们曾经是那样的要好……如果我恨你，我还会叫你做小东吗？”
　　徐东海努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道：“昳辰，交出来吧。跟我回去，也许，尼可拉博士会因此而饶过你。”
　　“回去？！”雷昳辰冷笑，紫眸愈冷：“为什么要回去？为了继续被他当成玩偶吗？也许你真的不知道，或者是你对他真的很忠心……可是对我而言，他像个恶鬼一样令我恶心！村子里的孩子，学校的同学也好，爸爸妈妈也好，他们讨厌我和弟弟……我也不喜欢他们……但是，我最讨厌的人是尼可拉！他在我的面前杀了奶奶……小东，我为什么要回去？难道要我再被他像对一条狗那样关在笼子里吗？高兴时冲他摇摇尾巴，不高兴就是一顿鞭子……我受够了！我和你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要这样？现在，我很高兴，因为阿震和韦欣……他们是真的关心我……我不怕死！如果是尼可拉叫你来捉我，我宁可死也不要回去！小东，我长这么大，只有四个人对我真正的好，一个是奶奶，另一个是韦欣，另一个是阿震，还有一个就是你……我没有恨你的理由……可是，为什么那时你不来救救我？！我……我多想你能救救我……”
　　雷昳辰向后缩身：“为什么？！我……那么痛，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泪，从他清秀的脸庞滑落：“我只是抱一个希望而已……你却……我恨你！你们都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有我不能，就因为这双眼睛！想要这双眼睛吗？给你！”
　　他的右手向自己的双眼挖去！
　　“昳辰！”徐东海一声惊呼，已经迟了。
　　雷昳辰满脸的血，他自己的手里握着自己的眼睛：“想要，就来拿好了！”
　　“昳辰！”徐东海抱住他，泪流满脸：“傻瓜，傻瓜！你真是个傻瓜！为什么要挖掉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想要吗？我的眼睛……他不是一直想要吗？”雷昳辰低低的道：“小东，有人来了。是萧齐吧？”
　　徐东海头也不回：“你不要说话！”他把手按在雷昳辰的眼睛上：“我为你疗伤。”
　　雷昳辰掰下他的手：“萧齐来了……你已经拿到想要的了……走吧 ……走吧！”他用力想挣脱徐东海。
　　东海却将他抱的更紧：“不！”
　　萧齐来到他们身后：“已经拿到了吗？”他的眼里闪出光芒：“雷昳辰，光盘呢？”
　　“光盘？”徐东海惊讶的抬头。
　　雷昳辰最后笑了笑：“光盘？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叶韦欣的家。
　　“他不会自己一个跑出去的！”魏震叫起来。
　　韦欣本来就跑得绯红的脸变得苍白：“他还没回来？！我，我再去找！”
　　钟轩拦住她：“来不及了，一定是出事了。”
　　韦欣咬住嘴唇：“我再去找！他也许只是迷路了!”
　　魏震顿足：“他一个人是不会跑出去的！是谁！是谁可以带走昳辰！”
　　钟轩道：“不要这样，阿震！你冷静一下！我马上通知灵生他们分头去找。”
　　“对啊，灵生！是他！”
　　“不！灵生一直在家里没出来！你别昏了头！我现在就叫他过来！”钟轩按住燥动的魏震，眼中银芒闪动：“灵生！”

　　正在抓耳挠腮写检讨的叶灵生突然停了下来。
　　李若英端了面进房：“生生？”
　　灵生跳起来：“是小钟？什么事那么急？要用叫的这么直接！”他转身：“妈，小钟在叫我！我出去一下！回头再写……”他消失在绿芒中。
　　“怎么了？”正在外面谈话的两们父亲也冲了过来：“若英，生生呢？”
　　李若英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生生说有人在叫他，就不见了。”
　　“这小子！”叶少平顿足。
　　狄军平稳的道：“让他去吧。生生那孩子……我们要信任他。”

　　一团炽绿的光芒缓缓落在叶韦欣家书房的窗前。
　　“灵生！”钟轩推开窗：“快进来！”
　　叶灵生随着绿光飘落在地面：“钟轩，找我什么事？我正在写检讨呢。”
　　钟轩道：“雷昳辰不见了。”
　　“魏震的死党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魏震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道：“他是终极卵化之一。”
　　“什么？终极？难怪你们不让人认识他！”叶灵生惊呼出声。继而他道：“那他完全有能力自保嘛，慌什么。”
　　“他现在的状况比阿扬还糟！所以他不见了会很危险！灵生，帮忙找他！”魏震急得几乎要哭了：“他不能死！”
　　“喂，你怎么回事？比陈汐出事还紧张哎！”叶灵生诧异的看他，点头：“我帮忙。不过，怎么找？我又不认识他。”
　　“你就照泠然的样子去找。”
　　“泠然？！”这一次叶灵生是真的糊涂了。
　　钟轩道：“现在没时间给解释那么多，只能告诉你他可能是泠然的哥哥。”
　　“哎？！”
　　“没时间了！我们分头去找！灵生！”魏震捉住他：“拜托了！”
　　叶灵生缓过劲来，看到魏震焦灼的双眸，镇重点头：“我帮你找。”
　　“好！韦欣看家。我们走！”三个男生化为绿芒，化为银点，化作金芒消失于叶韦欣的面前。

　　综合医院病房区。
　　姚雨把凉好的麦乳精递给泠然。
　　泠然默默的接过来。
　　姚雨看着他道：“今天晚上你很奇怪哎？虽然医生说不可以随便摘掉氧气罩，可你今天好像不开心。怎么了？是我爸爸下午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泠然看着他，眸子显得有些忧伤。他低哑的声音道：“姚雨，你是不是也希望我爸爸他们来到边城来？或者希望我回去滨海呢？”
　　姚雨不假思索的答道：“如果那样对你有好处的话，我赞成！”
　　“可是，我不想离开。”泠然放下杯子：“不想离开你。”
　　“你在说什么啊。只要你的身体好起来，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嘛！”姚雨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泠然探身，捉住姚雨的手：“小雨，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吧。”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时背负着委屈从滨海来投奔姚雨时的表情。
　　姚雨十分的意外，他伸手去探泠然的额头。
　　泠然避开了：“我没有发烧。”
　　“小然，你怎么了，今晚总说一些奇怪的话。”
　　“我，”泠然搓着手掌：“我有一种感觉。”
　　“嗯？！”
　　“小雨，我想，我活不长了。”
　　“你在说什么！”姚雨蹦起来，将杯子也带翻在地。
　　泠然小小声重复道：“真的，我有那种感觉，好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可，我不想离开你。”他缩进被中，自己戴好氧气罩：“算了！你就当我发烧说了胡话别放在心上。我睡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才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姚雨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心痛如绞：“我好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我不想离开你。”
　　泠然说过的话怎么也挥之不去。“小然！不，你不会死的！”

　　偏僻的小巷子，空空的黑屋子。
　　徐东海护住自昏迷中醒来的雷昳辰：“萧齐！不要再逼他了！我们已经拿到芯片了，放过他吧！昳辰他已经不可能再威胁到我们，不赶快送他去医院的话……”
　　“你还真是个笨蛋！光是拿回芯片有什么用！最重要的光盘被这家伙藏起来了！一旦光盘的秘密被揭穿，大家一起玩完儿！你让开！”
　　萧齐推开徐东海：“雷昳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把光盘藏到哪里去了？！你再不说，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削下来！”
　　“萧齐！”徐东海再次护住雷昳辰，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忍耐一下，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你撑着点儿！撑着点，昳辰！”
　　雷昳辰笑笑，推开徐东海的手，挺直了身：“光盘？什么光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可惜，看不到你吃鳖的样子，呵呵—……”
　　“我说你这小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萧齐扯扯嘴角：“你不肯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
　　萧齐的眸子发出幽深的暗青色光，力量同时涌现：”你身为终极时都只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不过是个废物……”
　　徐东海捉住了他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我要他开口！”萧齐的指尖开始发光：“徐东海！松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不行！”

　　远处。
　　钟轩停了下来，他感到了力的来源：“萧齐？！如果是他，那么！那边！”光点消失。
　　公园附近。
　　叶灵生屏住呼吸：“没错，是徐东海！”绿芒骤闪。
　　金水河畔。
　　魏震猛得一凛：“是萧齐！昳辰！”金光骤亮！

　　黑屋内。
　　萧齐猛得收住力量：“糟！”他也感觉到了钟轩、叶灵生、魏震三人的气，强烈而迫近。他抓住徐东海：“走！”
　　徐东海挣脱他：“我要送昳辰去医院！”
　　萧齐怒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婆婆妈妈的！那三个小子就要来了！快走！”
　　徐东海弯腰去抱雷昳辰：“昳辰，再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医院。”他竟全没将萧齐的话放在心上。
　　萧齐顿足：“快点儿！我们离开这里！东海！”
　　“不！”
　　“好吧！”萧齐无奈的道：“你被他们追上可别叫我来救你。”他走进后屋，片刻后出来：“我先走了。”消失。

　　徐东海抱着雷昳辰渐冷的身体：“昳辰，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雷昳辰的手轻轻拉了他的衣摆：“小东，”
　　“嗯？你不能死！我不是来杀你的啊！”
　　“小东……”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请，请你以后自由的……自由的飞翔。”他全身一震，手缓缓垂落。
　　“昳辰！”
　　这时，徐东海才察觉到迫近的气。他不得不放下雷昳辰的尸体：“我会转告他们。再见，昳辰。”消失。

　　魏震、叶灵生、钟轩同时冲进了黑屋。
　　魏震摸到了雷昳辰微温的身体。叶灵生发现了还不曾停止流淌的鲜血。
　　“昳辰！”魏震叫着。
　　钟轩道：“糟糕，太黑什么也看不清。”他掏出火机。
　　叶灵生闻到了混杂在浓洌血腥味中的瓦斯气。他惊呼：“小钟，慢着——”
　　红莲般的火苗瞬间炸开。
　　魏震在一片冲天火焰中看清了雷昳辰失去双眼的惨况。“轰”的一声，屋子爆炸了。
　　“魏震！——”叶灵生撕心裂肺的悲鸣回荡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市第二人民医院。
　　叶灵生的左臂骨折，钟轩的右手烧伤，魏震的头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生生！”
　　“小钟！”
　　“阿震！”
　　一干人围住这三个人，立刻门诊大厅热闹起来。
　　韦欣问：“昳辰呢？”
　　大家都不说话。
　　狄扬轻轻道：“他，死了吗？”
　　魏震突然抱住他的肩膀，痛哭出声。
　　韦欣紧拉住钟轩的左手，被钟轩把她整个人压进怀里，哭泣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钟轩用受伤的右手拍拍她的背做为安抚：“不是你的错。”
　　叶灵生盯着那两个痛哭的人，想起爆炸的一瞬间，突然明确了自己的方向。
　　“生生！你的手！”李若英和曹矽华同时问道。
　　叶灵生的泪缓缓滑落：“妈妈，我没事。可我的心，好痛啊。”他扑倒在母亲的怀中：“妈妈，我的心真痛！好痛，快要窒息了一样。痛死我了。”
　　狄扬任魏震死抱着他的肩膀饮泣，轻声道：“还是不要告诉泠然知道的好。”
　　魏震拼命的点头，只是哭。
　　狄扬感到父亲狄军的目光，他抬头，勇敢的迎上：“我们的同伴……”

　　综合医院的加护病房。
　　泠然在睡梦中听到一个沙哑而温柔的声音：“然然，对不起。你就要过生日了，我却不能陪你。小小的心愿竟不能达成。然然，对不起啊。”
　　那是双与自己一样的紫色眼睛，温柔的笑着。
　　“谁？！”
　　“泠然？！”姚雨从陪护床上蹦起：“怎么了？”
　　泠然哭道：“我的心！我的心好痛，好痛！”
　　姚雨大惊：“心痛？！我去找医生！”他赤着双脚就要向外奔。
　　泠然拦住了他：“我没发病……只是，好像痛得身体要裂开了一样。姚雨……”
　　姚雨走回床前。
　　泠然抱住他：“我的心好痛，痛得厉害，好像失去了半身一样……姚雨……”
　　他的泪光中映着雷昳辰的温柔笑脸：“小然是属蛇的，这个送他当护身符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