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露晓白

28、二十六 夕照

　　“泠然？！”雷昳辰有些诧异的盯着叶韦欣：“你刚刚叫我什么？谁？”
　　叶韦欣深悔口不择言的恶果。
　　昳辰又问道：“他长得和我很像吗？所以你叫错了。”
　　叶韦欣点头：“对不起。”
　　谁知雷昳辰一把捉住她手腕：“那个人和我长得很像是不是？他叫泠然？他在什么地方？”他见叶韦欣一脸的惊讶，缓缓松开了她：“你不放心我去见他吗？怕我对他不利吗？”
　　叶韦欣摇头，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道： “昳辰，你为什么那么想要见他呢？”
　　“我，”雷昳辰不安的绞着手指：“他，”他试探性的问道：“他是不是天生有一双紫眼，和我一样？”他掩住自己的眼睛。
　　“咦？你怎么知道？！”

　　“什么？你说泠然的紫眼是天生的！”魏震惊得显些从吊椅上摔下来：“不会吧？他和昳辰一样天生紫眸？”
　　钟轩镇重的点头：“只是他的紫眸没有昳辰的那么明显。”
　　魏震道：“可是，那不应该是卵化后的证明吗？”
　　钟轩道：“但姚雨说在未被卵化前泠然的眼睛就会变颜色。这大概就是他妈妈怎么也看他不顺眼的缘故吧。”
　　魏震沉思了片刻，抬头：“昳辰是说过他有个弟弟，很小的时候就被送给别人抚养了。”
　　钟轩本来就大的眼睛这下就和铜铃真有一拼了：“你怀疑泠然是昳辰有……”
　　魏震点头：“不然，怎么会有人和昳辰长得那么想像？昳辰那张脸，那样一张脸，怎么会在泠然……而且昳辰的弟弟就是因为有心脏病，无力抚养才送给别人的。”
　　钟轩从椅子上跳下来：“一切特征都符合呢。看来，有必要去问问雷昳辰！”

　　“我弟弟因为生下来就有心脏病的缘故，奶奶无力抚养两个小孩子，就把弟弟送给了别人抚养，后来就没了下落……”雷昳辰坐在洗发上：“他被送走时才一岁左右，睡得甜甜的，我都还记得。弟弟的名字叫做昳然，是美丽的火焰的意思。我那时已经三岁，刚刚记事，对弟弟的记忆十分清楚，不会记错的。韦欣，泠然就是我的弟弟！他快要过十六岁生日了吧，就在下个月初。”
　　叶韦欣望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对！虽然大家都说他十六岁了，其实，他要到今年四月才真正十六岁。昳辰，泠然他，可能真的是你的弟弟。”她想起泠然躺在医院里的情景，认为还是不要让雷昳辰知道的好：“他现在过的很好，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哥哥。”
　　雷昳辰轻轻笑着：“放心，我没有去生活的意思。我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躲他远些的好，不然会给他带来困挠。”他眼里的光有些黯淡，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如果他现在过的很幸福，根本就没必要出现在他眼前。呵呵，只要分幸福就好。”雷昳辰温柔的笑着，突然他道：“小然要长大了，韦欣，我从来没给他过过生日！韦欣！我想给他一件礼物。”
　　“昳辰？”
　　“带我上街吧。我想给然然买件礼物，”雷昳辰温柔的笑着，他明亮的紫眸闪烁着喜悦和幸福，让人不忍拒绝。真的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边城市综合医院医生值班室。
　　姚雨的父亲姚世勋正与医生据理力争着要求院方为泠然的病况负责，理由是院方的药检不过关，导致泠然服用的药物严重超标，致使病情恶化。
　　在他的力争之下，院方终于表示会承担起这起医疗事故的全部责任，并且尽快找到萧齐出来为患者讨个说法。姚世勋反复强调说要求院方再为泠然做专家会诊，考虑心脏移植的可行性。但院方领导的回答始终是报歉二字。
　　泠然目前的主治医师王铮也说就算再做几次检查结果都是一样的，泠然的心脏已经处于垂危边缘，而他的身体也不可能再接受的手术。如果留在医院继续治疗也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他目前的情况最多只能维持半年左右。为了泠然着想，与其想着怎么做手术，最好的方式是让他能开心的渡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会尽力弥补，也会尽力减少他的痛苦，请原谅，毕竟，医院也不想变成这样子。副院长何生言的态度十分的诚恳。
　　还能怎么样？
　　姚世勋无力的仰头望天，那个孩子，就得因为这个事故提早结束他本来就脆弱的生命。如今这样，如果泠轩和李素兰夫妇还不出现，那孩子如果真得走了，会一生的遗憾吧。
　　他缓缓拾级而上。
　　泠然的病房在二楼的心血管一科加护病房。

　　一片白色的病房中，由于有黎冰和杨浩带来的鲜花，显得有生气多了。
　　黎冰剥了一瓣桔子：“泠然，要不要吃一瓣？”
　　戴着呼吸罩的泠然摇摇头，伸出手来，似乎想摘掉呼吸器。
　　姚雨按住他的手：“不行！大夫说不可以随便取下来！”
　　泠然脸上绽开个虚弱的笑意，他比了比：“我想喝水。”
　　杨浩连忙把凉好的水递过来，姚雨为他除下呼吸器，喂他喝完水后又小心的罩上。
　　泠然躺在床上，看到床头的鲜花，打着手势：“是你们带来的吗？”
　　黎冰点头：“大家都很想你。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哎，泠然！没有你和我斗嘴，我觉得好没意思，你快点好起来吧。”她笑得真诚。
　　泠然也笑了，苍白的笑颜。
　　姚雨背过身去，将他放在被外的手轻轻握住，摸到的是一截断指。
　　姚雨猛得一凛：“小然，手指还痛吗？”
　　泠然轻轻摇头。
　　杨浩低头看看：“好可惜。记得你说你的理想是当医生的。手指断了就无法拿手术刀了。泠然，你还是改行做点儿别的好了。”
　　黎冰笑道：“内科大夫又不用拿手术刀，对吧？不然就做科学研究也可以啊，你那么聪明。”
　　泠然笑一下，转向姚雨，打着姚雨能看懂的手势：“我还可以当内科大夫。”
　　姚雨也报他一个微笑。

　　这时，病房的门给推开了。
　　姚世勋微笑着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营养品：“小然，好些了吗？哟，这么多人在这里啊？你们也是小然的同学吧？”他走到床前：“小然，今天觉得怎么样？”
　　泠然举起手，比了个“很好”。
　　姚世勋摸摸他的头：“还好，不发烧。”他轻轻松一口气，想起医生的话：“如果有并发症的话，就很危险了。”
　　姚雨看着那一堆营养品，道：“爸爸，你怎么这么有空跑来看泠然呢？”
　　姚世勋笑道：“小然是我的乖侄儿嘛，对不对？”泠然害羞的笑了。
　　黎冰道：“姚伯伯既然那么痛泠然，不如等他好了就让他认您做干爹吧？”
　　她抿嘴：“姚雨就又多了个弟弟了。嘻嘻。”
　　姚雨出乎意料的皱眉：“我不要他做我弟弟！我只要他能好起来。”他握紧泠然的手。
　　泠然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姚世勋望着两个孩子紧握着的双手，心中一阵感叹。一边想一边对姚雨道：“小雨啊，你不能让同学就这么站着吧，去洗点水果替小然招待一下啊。”
　　“哦。”姚雨挑了几个苹果出去。
　　杨浩和黎冰也不是笨蛋，这分明是姚世勋有话要和泠然说而支走姚雨。于是两人借口买报纸也退了出去。
　　姚世勋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发现现在的孩子们都变得异常的敏感。的确，他是有话单独要和泠然说。
　　姚世勋坐到床头，迎着泠然的疑惑的目光，显然泠然也猜到了他的目的。
　　姚世勋深吸了一口气道：“然然，我和你阿姨已经商量过了。我们打算让姚雨去滨海，把你爸爸妈妈接过来。”他看到泠然眼里的愕然。他道：“我们不会告诉他们那些事情的。只是想让他们了解你有多爱他们。然然，你也一定很想念爸爸妈妈吧？”
　　泠然下意识的点头。
　　姚世勋微笑：“他们也一定很想念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来的。”他怎么好告诉泠然：“你活不长久了呢”。
　　泠然突然抓住姚世勋的手腕，目光中充满了哀恳，另一只手却伸向了呼吸器。他似乎有话要说。
　　姚世勋有些困惑，伸手替他摘下氧气罩：“小然？！”
　　泠然哭道：“不！不要！”
　　姚世勋心中一沉：“你不想见他们吗？”
　　泠然摇头：“不！不要！我不要这样子见爸爸妈妈！”他急速的喘息令心电图骤变！姚世勋慌忙将氧气罩为他戴好，镇重的道：“好，我不通知他们。等你好起来再告诉他们。”他心中无比沉重，这样慬事的好孩子，是泠轩无缘吧。
　　泠然眼睛一亮，渐渐平静下来。
　　姚世勋看着他平静下来的睡颜，想起远在滨海的泠轩夫妇，长长叹了口气。他记得当年因这两个孩子结缘时，那位父亲眉飞色舞的神情，还有那个小小的孩子，紧偎着被他唤做母亲的李素兰，笑得小心翼翼。一眨眼，已经十年了。
　　十年过去了，十年。

　　繁华的街道，清新的春风气息。
　　叶韦欣和雷昳辰并肩走在街道上，引来了不少行人的侧目。
　　叶韦欣知道这些目光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她和钟轩走在一起上街时从来没人回头看她。就连唯一的一次回头率还是因为初中时和好友陈汐在街上走，沾了帅气而明朗的陈汐的光。
　　这一次是因为雷昳辰。昳辰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漂亮的简直不像是男孩子。他比病弱而瘦削的泠然多了几分帅气与健康；比明亮优雅的陈汐多了几份沉静；比野性而粗犷的钟轩多了几分文秀；比沉着冷静的狄扬多了几分跳脱。韦欣有一种感觉，如果真的有天使存在过，那一定就是昳辰这样的人。
　　雷昳辰根本没在意那些投向在他身上或激赏或羡慕或妒嫉的目光，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为泠然挑选礼物的事情。尽管他其实只是个穷光蛋！

　　雷昳辰突然停了下来。
　　韦欣差点儿就撞到了他的背：“昳辰，怎么了？”
　　雷昳辰站在原地，脸上神情有一瞬间凝重。听到韦欣问他，只给了韦欣一个淡淡的微笑道：“没什么。”他又向前走，突然再次停了下来。
　　“昳辰？！”叶韦欣看见他走向一个小小的地摊，拿起一面小小的八卦镜仔细的端详。“喜欢这个东西？哈，怎么和陈汐一样的爱好啊？”
　　叶韦欣有些不解这此看似古董的东西有什么好。她正这样想着，听见昳辰的声音：“韦欣，借我一块钱好吗？”
　　“哎。”韦欣把钱递给摊主。
　　昳辰拿起那小小的八卦镜，用力擦去黄铜的边缘放进自己的口袋，想了又想取出放到韦欣手上：“先帮我拿下。”
　　“哎？”韦欣有些诧异，道：“昳辰，你要送这个给泠然么？”
　　“小然是属蛇的，这个正好给他当护身符。”
　　“咦？那你自己拿着不是更好，放我这里？”
　　“韦欣，我，我想去卫生间。”昳辰突然捂住肚子涨红了脸道：“我肚子痛。”
　　“啊？！”韦欣的脸也涨红：“你真是坦白！”她慌张的左顾右盼问向摊主：“请问这附近有卫生间吗？”在得到答复后转身递给雷昳辰几块钱：“在那边拐角上。我在这里等你。”
　　“给我钱做什么？”
　　“那是收费的。”
　　“哦。”

　　钟轩和魏震在叶韦欣家门外吃了闭门羹。
　　两个半大小子坐在门口，相对无言。
　　钟轩道：“不知道他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啊，干坐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魏震皱眉：“怎么偏偏挑这种时候出门呢？明知道不可以带昳辰出去的。万一被尼可拉的人发现不就惨了！”他跳起身：“我们去找他们！”
　　钟轩点头道：“好吧，干等也没用。不如你留在这里，我去找韦欣他们回来。边城我比你熟悉。”他站起身。
　　“可是！”“魏震有些着急：“我一起去吧！”
　　“一动不如一静。万一韦欣他们回来了呢？小子，我是给你教训我女朋友的机会哎！真是不懂珍惜！”钟轩半开玩笑的说道。
　　魏震挑眉：“那，好吧！不过，要怎么和你联系呢？”
　　“用叫就可以了嘛！同伴哎，又不是听不到！”钟轩有些不厌其烦。
　　魏震点头：“好，我在这里等！”钟轩消失在耀眼的银芒里。
　　魏震不安的偎着墙：“昳辰，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