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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深宫谍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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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紧赶慢赶,车夫马鞭都甩坏了好几根,终于在晌午时分赶回了王宫。嘉敏一下车就赶紧冲向澄心堂,不料御前侍卫挡住她道,“郡主,前方战事告急,国主来不及等你们,已经先走一步了。”
一路心急火燎想见到他,听到这话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嘉敏缓缓退身出来,心里七上八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他要去前线就担心起来,见不到他的人她又忽然很害怕,仿佛这颗心已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拴在他身上了一样!
回到惠仪殿,嘉敏坐到到镜子前,一抬眼看到耳上那一对他送的芙蓉玉雕花耳坠,不禁一阵心酸。抬手覆上耳坠,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蚕娟捧了百合杏仁露进来,轻声问,“郡主,今天您都没吃东西,要不先喝点杏仁露暖暖身子?”
“这杏仁露可还有多的?”嘉敏转头问。
“嗯,还有一大盅热着呢。”蚕娟点点头。
“你送一盅到太子殿去,寓儿最喜欢喝这个了。”嘉敏说,“今天带他赶了一路也累坏他了。”
蚕娟去太子殿送完百合杏仁露回来,太阳已经西斜。虽然正当初春,但黄昏时分仍然十分寒凉。蚕娟一路搓着手,快步走往惠仪殿。经过一道拐角处时,她瞥见一个人行色匆匆地从假山那边绕了过去,仔细一望,原来是庆奴娘娘!
奇了怪了!蚕娟心里暗自嘀咕,平日里庆奴娘娘身边总跟着一大帮宫女宦官的,今天怎么就她一个人,而且还走得这样匆忙?
蚕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暗自跟了上去。庆奴披着一身暗花绸袍,竖起的风帽遮去了半张脸,因挑着僻静的小路走,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
不多会,她走到一处废弃的庭院停下,暗暗打了个响指,然后两个宦官模样的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悄悄对她说了些什么。随后庆奴摘了风帽,上前推开那尘封已久的房门……
蚕娟躲在院门外头的梧桐树下,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很想知道庆奴在那里面做什么,可是无奈那两个宦官就站在房门口,机警地环视着四周,她只好躲在院门外,耐心等待接下来的动静。
天渐渐黑下来,夜雾升起,冷得刺骨。蚕娟双手环抱着腰,就在快要耐不住的时候,忽听到里边“吱呀”一声门响。她探头朝院子里望去,先是看到庆奴一个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月光照着她的脸,似有几许凄然,然后……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拿着庆奴方才披的暗花绸袍,跟上来唤住庆奴。
庆奴蓦然转身,看到他时脸上绽开笑容。那黑衣男子将绸袍给她披上,又温柔地给她系上颈间双绦,两人依依相望,又说了好一会的话。最后那男子背过身去,庆奴哀哀地看着他,终于转身走了出来。
蚕娟赶紧靠到梧桐树后面,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庆奴走远了,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从院子里又传来一声响动,她探身望去,只见三个黑影,就是刚才的黑衣人和两个宦官,竟然凌空一跃,蹭蹭地“飞”上了屋顶,又一眨眼的功夫,三个黑影纵身一跃,从宫墙上跳了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天啦!轻功?蚕娟站在原地,看得心惊胆战,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好疼!这才相信今晚看到的一切不是做梦!她回过神来,赶紧往惠仪殿赶去。
“什么?庆奴娘娘跟人幽会?”嘉敏听完蚕娟的叙述,惊得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是啊,郡主,看他们那亲昵样,绝对不是一般的感情呐!”蚕娟又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番。
“这可如何是好!”嘉敏垂眸陷入了沉思,后宫娘娘私会情人,而且是在宫里面,可是欺君的大罪。如果这件事让从嘉哥知道了……她不敢往下想象。
“郡主,难怪在宫里这一年,从来没见过庆奴娘娘侍寝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国主不喜欢她,如今看来,原来是另有原因啊!”
“蚕娟,不许胡说!”嘉敏打断她的话,正色道,“今晚的事虽是你亲眼所见,但是尚没有凭据,在这件事查清楚之前你万不可泄露半句!”
“哦,知道了。”蚕娟低下头来。
嘉敏叹了口气,走到窗子旁边,窗外澹月朦胧,雕栏玉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妩媚。可是谁又会想到,在这妩媚的深宫里,每个人都隐藏着自己的秘密!
国主走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异常难挨。从日出守到黄昏,从黄昏候到天明,就是盼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嘉敏坐在庭院池塘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滋味么?”
“郡主您别担心了,国主此去肯定会平安无事的。”蚕娟走到她身边,安慰道,“我听说这次跟国主同去的主帅是大名鼎鼎的林仁肇将军,有他在,过不了多久那些南蛮子肯定能被打退的!”
“林仁肇将军!”嘉敏抬起头来,这个名字她也早有耳闻,朝中人都夸他骁勇善战,能熟稔运用孙子兵法,年纪轻轻就助南唐打了不少胜仗。
“这个林将军,我听好多人提起过,怎么从来没在宫里见过他?”嘉敏问。
“他呀,听说是南昌府尹,平时都驻守在南昌军营,很少来金陵,也难怪郡主从来没见过他!”
“哦。”嘉敏垂下眸去,忽然又抬起头道,“蚕娟,今天初几了?”
“今天二十四,明天就是清明了。”蚕娟答。
“清明?这么快!”嘉敏想了想,对蚕娟道,“明天我想去周家陵园祭拜父亲,你先收拾下东西,咱们凌晨就走!”
“啊?”蚕娟讶道,“万一给周夫人看到了怎么办?”
嘉敏道,“依照习俗,她们必然是天亮了才会去陵园,我们早些走,在陵园外头拜一拜就好,我只是想尽下孝心。”
翌日凌晨,金陵下起濛濛细雨,一辆乌篷马车悄悄驶向城郊白鹭湖,湖对岸就是周家的陵园,嘉敏的生父,也就是昭惠国后的父亲周大人,便长眠于此。
撑着绸伞的长发女子伫立湖岸,望着对面偌大的“周”字,目光泫然。她面对陵园跪身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又依礼烧了些纸钱。天蒙蒙亮时她终于不舍转身,登上马车赶回宫里。
熹微晨光渐渐露了出来,在白鹭湖上洒下一片碎银,谁又能想到,方才就在这里,曾有个美丽的佳人哭得梨花带雨?
回到惠仪殿时雨已经停了,蚕娟打了洗脸水进来,嘉敏脱下便服换上宫装,正要洗漱时,小宝子跑了进来道,“郡主,庆奴娘娘来了!”
嘉敏闻言一惊,清明的大早上,她来这做什么?来不及思考太多,她赶紧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见看不出自己有何异样,便扬起笑脸走了出去。
“娘娘,今儿个一大早就来我这偏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嘉敏迎上前道。
“没有要紧事就不许我来看你呐?”庆奴笑着扬了扬柳眉,拉着她到石凳上坐下,“我来呀,是要告诉你一件大喜事,保管你听了高兴。”
“哦,什么喜事?”嘉敏问。
庆奴半眯着丹凤眼,笑道,“昨晚我收到叔父的家书,他告诉我,南疆打胜仗了!国主啊,马上就要回来了。”
“真的?”嘉敏闻言一颤,喜悦之情升上眉梢。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听了会高兴吧!”庆奴打趣似地看着她,“我这几天都听丫头们说了,说你思念国主都吃不下饭,是不是?”
“哪有,姐姐取笑我了!”嘉敏别过脸去。
“哎呀我没听错吧,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姐姐?”庆奴笑道,“看来今天这一趟我真没白来。以前你见着我总是客客气气的,我还以为是我心直口快惹你不高兴了呢!”
“没有的事,姐姐性格爽直,正是嘉敏佩服之处呢!”嘉敏说着牵起庆奴的手道,“姐姐今儿个来了,可得多陪陪我,我去叫小宝子他们上壶茶来,你稍等一下。”
嘉敏说罢站起身来,这时庆奴忽然瞥见她脚上一双纹罗鞋,竟然沾满了湿土,分明是踩过下雨时的泥地才会有这样的痕迹。
“妹妹今儿早晨可有出去过?”庆奴仰起头道。
嘉敏一惊,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没有啊,今儿早晨我才刚起来,姐姐为何这样问?”
“哦,没什么,今天不是清明吗,还以为你要出去祭祖呢。”庆奴拍着额头道,“是我忘记了,妹妹在南唐都没有亲人,怎么会出去祭祖呢!”
“呵呵,看来是姐姐心里已经当我是南唐的人了!”嘉敏笑着解围。
这时小宝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郡主,郡主,有信来,是国主的信!”
庆奴闻言挑了挑柳眉,笑道,“你看,我才告诉你喜讯,国主就给你来信了。”
嘉敏接过小宝子手里的锦盒,本以为是一封信笺,打开一看,竟是又一把观音竹扇。盈盈墨香扑鼻而来,似乎参杂着他的味道!
“妹妹要看信,我就不打扰了。”庆奴站起来道,“一会我还要回娘家去祭祖,下次再来找你聊天。”
“那好,姐姐请慢走!”嘉敏侧身行礼,见庆奴走出门外,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若是她心里有国主,方才看到国主送信给自己一定会醋意大发,可是看她那自如模样,分明就是心里早有了别人,看来蚕娟说的那个黑衣男子真的与她关系匪浅啊!
嘉敏收起遐思,拿起那柄观音竹扇坐到桃花树下缓缓打开,熟悉的劲竹小楷跃入眼帘——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嘉敏抬手抚上“相思”二字,一时心潮难平。词中提到的“枫叶”,只有她能读懂,一年前在清凉寺下,红枫落满石阶,他放下国主之尊,背着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当时说过的话犹在耳畔——“朕已深深地爱上你,无法自拔!”
微风乍起,片片柳絮飘落到扇子上,嘉敏轻轻一吹气,柳絮又洋洋洒洒地飞散开来。
微风乍起,南疆清尘飞扬如柳絮,李煜牵着汗血马立于山头,望着北方的霞光喟然长叹。
身后一个年轻的将军重甲佩剑,走上前来问道,“国主可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为何在此叹息?”
李煜望着远方道,“不,朕是想起了一个人。”
“哦?国主可是想起了惠仪郡主?”将军问。
“怎么,林卿你也知道她?”李煜转过头来。
“国主与惠仪郡主的佳话早已传遍南唐,末将也有所耳闻。”林将军想了想,又上前一步道,“末将虽没见过惠仪郡主,有些话不便于评判,但是末将还是想劝谏国主一句,这个郡主来自宋国,国主对她……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李煜闻言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林卿一片忠心,朕当然明白。不过你要是见到了这个惠仪郡主,恐怕就不会说这番话了!”